“此刻只是……物归原主。”
他的紫眸里神色淡淡,扫过神明身上时无端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剖析开,那是种没什么波动的注视……
却竟叫神明露出比见了谢闲的浅淡微笑时还要愤怒的表情。
他们一瞬间明白了谢闲到底知道了什么。
过去种种被忽视的细节此刻也一齐涌了上来——
为什么欲望会能将一部分的神格存放到魅魔这个族群里,为什么偏偏是在魔族?
为什么谢闲能够让魔界升起紫月?
因为……神明咬牙切齿地,他们所篡取走的月亮,深渊魔族源泉的力量……和神格同源,它们本就是属于谢闲的力量!
神明看着谢闲无波无动的表情,更也像是被唤起了什么记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你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看着我们!明明你也只是……!
从灵魂里浮现出来的似曾相识的暴怒感凌驾在了神明控制自己神色变化的理智之上。
在信徒面前,他们的神明露出了丑恶的、扭曲的一张面庞来。
那张在他们心里构想的圣洁、无暇的神灵的面庞无声地破碎开来,换成了这样一张……这么多张和人肖似的暴怒的脸。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有信徒呆愣地睁大眼,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情不自禁地去看向几位红衣主教,却发现这些尊贵的大人们虽有一刹的惊愕,但很快他们就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解释,目光避让着什么。
那一瞬间,被蒙蔽的信徒明白了部分的真相。
这些大人物们是知道的,知道神明并不是为信徒信仰的那样真善美,但他们隐瞒下来了一切……
他们,被欺骗了。
“你知道了什么?!”神明质问着谢闲。
看着神明们这混乱又蛮横的姿态,谢闲不自禁笑出了声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本能感觉该这样做,来取回我的力量,”谢闲轻翘着唇角,“但很快,我会想起全部的事情——在你们死后。”
他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戏谑,见了神明听他的话后发青的脸后笑意愈发的深了。
退去、缠绕在谢闲指尖的银色荆棘翘动了一下,谢闲的紫眸在这未散的月辉下仿佛漾着波光。
“——哦,你们在害怕?”
他毫不客气的揭露了神明真实的情绪。
神明们亦也撕破了脸,用狰狞的、厉叫的声音回应:“只要杀了你,就没人会知道!没了你这个碍眼的变数,我们还是世界的主宰!”
但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这是、神明吗?
在万千信徒眼前,他们曾经信仰的神明、们就像一个歇斯底里,走投无路的疯子,谢闲比他们……更像神明。
神明在害怕恐惧些什么,他们口口声声称谢闲为亵渎者,那为什么他们所用来压制谢闲他们的力量,却根本就是谢闲的东西?
谁才是亵渎者?谁才是窃贼!
这一刻,信徒终于无法忤逆自己的本心——
他们不肯再信仰这样的神明!
力量,在神明不知晓的时候一丝一缕的流失,又有一部分径直涌向了谢闲。
黎容渊、瑟维斯,莱茵他们无一例外看见了这并不纯粹的信仰之力,他们在谢闲找回属于自己的力量时,眼前的世界就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改变。
他们看见,透明的丝线缠绕分隔世界,世界在他们的眼前纤毫毕现,竟给予他们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仿佛,他们曾将这个世界把玩在掌心,雕琢着它的一分一毫,让它尽可能地臻于完美。
但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从这奇妙的丝线上抽离,从代表着生命的白光面前挪开。
在轻柔白光笼罩下,谢闲是这个奇妙视角中唯一的、独特的色彩,不是紫色的虚影,更非神格的凝现体……他们能看见谢闲含笑的眉眼,银色披散的长发和那一双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紫眸。
在薄纱般的白光之下,谢闲依旧如初,这浑然不同的色彩,让世界都被点亮。
——他是最独特的存在。
一如最初相遇,所以……
他们才会沦陷。
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浅笑,也正在此时此刻,暴露出了他们同处一源的灵魂。
黎容渊他们看着在那一部分改道的信仰之力彻底融入谢闲身体之前,谢闲轻睨了眼那些掺杂有欲望杂质的庞大信仰。
而立刻的,银色荆棘无声又巩固地挡住了那些可以转化为庞大力量的信仰,阻断了信徒转向“新神”的期颐。
他拒绝成为神明,他拒绝接受信仰。
他选择为人。
还是这样,他们想,哥哥从来……没有变过。
“来。”谢闲注视着神明,轻轻吐出一个字,微笑的神色收敛,眼眸中带着沉静的神色,一如他在“魔族”群中游走厮杀一般的自若模样!
这是最后的宣战,神明图穷匕见,他们无法使用自己偷窃过来的力量,又清楚明白他们与谢闲注定你死我活,绝无和解的可能!
现在他们的神域崩塌,谢闲反客为主,关押他们的囚笼反过来让神明再无逃离的可能!
他们只能被逼迫着一战!
命运神明沙哑着嗓音,眼中浮现出狠戾和疯狂,他一道神力反倒先击向了有瑟缩迹象的自己的同伴,让他们被震慑住:“不能逃……不然我们全部都得死!”
神明们头皮发麻,却也不得不上,反倒是先下决意的命运神明躲在了后方,伺机……逃跑!
他鼓动同伴不是提起了勇气要和谢闲拼死一搏,而是想逃。
命运神明的举动并不显眼,可是有万千的人在看着这一幕,他的卑劣的小心思从一开始就映在了人们的眼中!
神格尽出,神力运转,神明面孔再是狰狞,其神力轰然流转间却也带着璀璨、绚烂,常人难以直视的光彩。
草木枯萎灰飞烟灭,被篡取的生命力化为黑气侵入袭掠向四人,坍塌神殿下土地崩裂枯骨横生,被践踏的魔族先祖的颅骨中幽光溢散……命运神明拨动时间线紊乱、破坏一区域内的时空痕迹,仿佛天倾地陷,日月坠落——
天边有无数光矢坠落,搅得灰黑天空泛起涟漪,连空间都为之颤裂。
以无可抵挡之势,带着狂乱的杀意要将谢闲他们吞没、毁灭,避无可避!
谢闲却也从无避让的想法,他的银发被狂风吹散,眉眼凌然如出鞘利刃。
他的紫眸定定凝向光矢掷来的方向,感受着身旁人的气息,唇边忽地扬起来一小点清浅弧度,双臂微展,仿佛要拥抱、拥抱向这要致他于死地,洞穿他的躯壳的箭矢!
他轻声道:“久违。”
黎容渊、瑟维斯与莱茵的胸腔,忽地有血沸腾,无端相似的神色凝在他们眉间,他们无声低语,自都在这一刻冥冥意识到了谢闲久违所述的对象。
不是对神明的挑衅,而是——
久违,并肩而战。
我很高兴。
瑟维斯瞧着散漫说:“希望你们别给哥哥拖后腿了。”
黎容渊低哼,回应:“你也是。”
莱茵银眸微眨,简略诚实答:“信徒永不会落后于神明。”说着也不知想见了什么,耳尖微红,也没说些什么,反倒看得黎容渊和瑟维斯不对味儿。
漫天的神力光芒淹没了人们的视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宛如失聪一般,只看得见仿佛要穿透自己灵魂的神力的光。
但这一次,他们在内心祈祷的却不是神明。
没有黎容渊指挥的军队仍秩序井然地站在原地,沉稳而安静,被收并进军队里的人并不怨恨黎容渊这位暴君,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未来驶向了更好的方向,他们大多更也是羡慕着最初跟随着那位君主的士兵的。
蔚色星域的士兵们呢喃着,声音汇成低缓的曲调,带着期冀:“要赢呀。”
“打爆神明的狗头!”这插入进来的声音竟也不突兀,因为立刻有人用着笑声应和。
他们都在看,他们都在期盼,便也引得其余的士兵紧接着跟上。
——他们爱戴着谢闲,正如他们爱戴着他们的君主。
哪怕他们的君主被冠以暴君之名,哪怕他们的国师被指责为窃贼,逆天而行。
叛离的信徒讶然地发现,他们曾怀揣着的神像的面庞,隐约有了几分谢闲的影子。他们低头,念着新该的祷词,只是来回的、简单的一句:“祝愿。”
魔族们不信这东西,也说不大出来这样黏黏糊糊的话语,结果思来想去,也由一个魅魔清亮着眸子,缓缓说来——
“我们从不怀疑。”
星域与魔界,人族与魔族,在这长久的耀光中汇聚成了相同的声音。
谢闲不是神明,却早已荣光加冕,以人心为冠。
而他的身影终也穿透遮天蔽日的光幕,神血泼洒在银色的荆棘上,消失的光幕面前,他与他们面对的是——
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神明。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但谢闲仍安静地看向神明的方向,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耳畔似乎有记忆碎片轻撞的声响。
而他也等到了……
命运神明的声音,他癫狂地发声:“我们还有方法,用我们的神格困住侵蚀他!用我们的记忆侵蚀他们!!”
“这是我在未来的命运中,看到的唯一的方法!”
在这一刻,神明已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笼罩,他们寒毛直竖,仿佛马上就要失去什么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琇書蛧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他们相信了命运神明的话,如同疯魔一般,强行催动自己体内的神格,让它们的力量融汇在一起,这是最后的疯狂!
时间、空间,过去和未来都在这一刻凝滞,白光将谢闲他们吞没。
这是最后一道枷锁,记忆的枷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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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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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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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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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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