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渊另一只睁开的眼早已变成了冰冷的竖瞳,带着阴鸷和肃杀,仿佛在书中他最后成为的那个暴君,手握生杀,却谁也无法信任谁也无法接近。
就算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周白也被他这样狠戾的样子给吓到,刻意避开黎容渊空茫的注视。
“医、医生……”
“换了你的衣服,隐瞒身份去开一间房。”
“杀戮……”
“血、凶兽……”黎容渊的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咬着牙含糊不清地念着这些字眼。
他感觉到自己在搏杀,这只庞然大物该是一只凶兽,绝非普通的兽类。他们势均力敌,但身旁总有一些讨厌的、杀不尽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挤上来。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杀意带着这视野中的漫天血海涌现。
杀了你眼前出现的一切,为了、为了……
他在神智不清中,嘴唇突然碰触到了某样东西,黎容渊近乎是本能地要用最锋锐之一的利器绞杀靠近自己的东西,却在咬下后感觉到一丝滚烫热意中罕见的凉意。
周白:“!!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立时将房卡扔在了床上,匆匆合门而去。
谢闲方才只想要用手帕擦拭去黎容渊湿热的汗,结果才一伸手,就是入了狼口——狼崽子像觅得什么甘泉一样,咬住了谢闲的指尖。
多相似的一幕,谢闲敢笃定这一回又咬出了血。因这狼崽子正用尖牙用力地吸吮,随即便是一点儿扎人的刺痛传来。
他的牙尖儿狠狠在一个位置磨,贪婪地想要喝更多的血不可。
不知足,不安分。
谢闲却也知道这又是外来的因素作祟,只不过这狼崽子不知怎么将杀戮的欲望等同为了……咬破他指尖汲取血液的欲求。
这杀戮的欲望并不来自于那滴被黎容渊吞噬的神血,区区一滴神血还达不到这种影响的程度。
影响黎容渊的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所低吟的凶兽,恐怕正是因为他被血缘影响着看到、感知到了自己的母亲和一只凶兽搏杀的一幕幕。
黎容渊的魔狼血脉正在缓慢地觉醒,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知道”自己几乎从未见过的母亲的存在。
是的,他的母亲也是旁人眼中的一只“凶兽”!
但《暴君》中的黎容渊不知道,他被对“凶兽”的杀意影响,这才酿下了最终……错杀母亲的大错。
——那之后,“黎容渊”彻底疯狂。
谢闲闭了闭眼,再睁开的眼中带着清冷的微芒。在看到这一段时,他似也被这种无声的悲伤感染。
狼崽子是遭了多大的罪?这恐怕,仅凭一段文字是远远不够的。
他参与进来的这一次,该会有所改变。
谢闲睨了一眼叼着自己的指尖撕咬的黎容渊,拎着刚被他甩到一边的帕子就往他嘴里塞,硬是将两颗过长了的尖牙给抵住,叫它们咬不到实物。
他没想到,黎容渊反应来得还要快,还要“护食”些,与人族无异的其他的牙齿立刻取代了尖牙的位置咬下!www.xiumb.com
帕子把尖牙给抵住,让它彻底落了空,也叫其他牙齿也半悬着,刚刚好仅能触到一点儿皮肉。
这也叫狼崽子想再把谢闲指尖咬出血也不行。
但黎容渊叼着点儿皮肉,也不断地碾磨着,死不松口。他的咬变得钝钝的,比起撕咬,更像是舔舐、厮磨……
这感觉,更不对劲了。谢闲的指尖被黎容渊不经意中探出的舌舔舐了一下,这一触即离的热感叫他指尖轻轻一颤,连带着心也跟着一颤。
在此时,黎容渊闭着的那只眼看见的幻象消失了,他感觉沸腾的血液也一瞬间降温了下来。
他刚恢复神智,嘴巴却合不上,当黎容渊下意识地用牙齿含住在唇边的东西的时候,他恰好对上谢闲郁闷、无奈的眼神。
仔细看着,竟还有一点儿“羞恼”的意味,眼尾飞红一片,眸中似沾了些晨露。
一低头,黎容渊才发现自己叼着咬着的是什么,他当即大脑一阵震荡,不知怎么竟比看到幻象那一幕时血气上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但黎容渊凝视着谢闲的面颊,分明知道自己内心没有丝毫的抱歉,他甚至更想要撕咬、吞食更多其他的……乃至于犯上。
黎容渊低着头,手指握紧死死掐住手心,用力得似乎要掐出来道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是刚刚看到的幻象的影响还没有消去吗?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嗯。”谢闲回了黎容渊一声。
“你看到了什么?”
黎容渊摇了摇头,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清空,逐一回忆:“我看见了一处像是深渊的地方,有无数的弱小的凶兽从缝隙里爬上来。还看到我和一头很强的凶兽战斗……”
他在提及凶兽时,眼神已经开始透露出极度的厌恶。
“别被杀戮的欲望控制住。还有……别盯着我咬。”谢闲将黎容渊那一瞬间的逾越从脑海里给扔掉,叮嘱他。
黎容渊说得很清楚了,他的母亲徘徊在“深渊”附近,在不断地狩猎会造成威胁的凶兽。
黎涛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野心家,他知道黎容渊的母亲变成狼后占据上风的是野性和本能,就利用了她对自己的孩子潜意识的保护欲望,诱骗她去与因古城“深渊”和凶兽厮杀。
因古城一直以来周边都有群兽环伺、窥探,可它们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就是因为黎容渊的母亲一次又一次搏命的阻挡它们的进攻。
她想保护自己“身处因古城”的孩子。
但在现在,他的母亲在和凶兽对打的过程中逐渐落在了下风。
这才是因古城会遭遇三两凶兽攻城的原因。
而过不了多久,就不只是两三只凶兽攻城那么简单了,为了哄骗谢闲他们到来的兽潮将会成为现实!
谢闲在思考的时候目光不自禁落在黎容渊脸上,像是透过他在看些什么。
黎容渊不禁压紧了唇,口中残余的淡淡血味儿还没有散去。控制杀戮的欲望……?
可他觉得,没有什么好控制的,他很正常。
周白在这档口推开门,看见刚刚萎靡的黎容渊似乎清醒,大喜:“你正常了?太好了,那个林昭城主在叫我们了,我还头疼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他没料到黎容渊不愉的说了一声:“你觉得我刚才不正常?”
“额……”周白眼神漂移,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黎容渊那仿佛要将谢闲吃了的凶残目光,还有那咬指尖的莫名色·气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啊。
他刚想如实回答,就见黎容渊熟悉的、明晃晃威胁的神情,为了保命,周白非常识相的——
“正常的、正常的。”他挠着头,“我们快点去找那个城主吧。”
谢闲看了黎容渊一眼,狼崽子果然不太正常。是一到了血脉觉醒期,就更容易被身体的本能给支配吗?又开始喜欢咬人了。
林昭迎谢闲他们,面色看着有些凝重:“你们来了。”
“我们发现近几日来的凶兽袭城可能是有策划性的,这几只闯入的凶兽可能是凶兽大军的前哨,负责试探我们因古城内部的情况。”
林昭闭着眼睛分析,说出来的话还有点诚恳、有点可信。
可奈何谢闲知道他说的都是瞎话,什么前哨?这几个凶兽的出现分明是因为黎容渊的母亲没有来得及阻止,才叫它们进了因古城。
从深渊爬出来的凶兽,可从来没有组织纪律这种东西!
林昭想说什么?
林昭神色越发的沉重,他指着光脑投影出来的因古城地域图像,图像上有一块是一条长长的峡沟,峡沟往外延伸的地方则是一片空白。
“这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古至今派遣下去探查的人都没有上来过,我们发现凶兽也来源于这里,就将它称为深渊。”
“往年我们能够观测到这些凶兽都只在深渊附近的大片广袤森林中徘徊,过不了多久它们就像折返回深渊一样,消失了踪影,是故因古城一直非常和谐与安宁。”
林昭说着,也不知怎么显露出了一点儿自得之意。他与谢闲他们解释得这么“清楚”的原因也马上昭然欲揭了——
“但这几日不一样,已经有数起凶兽袭击的事件发生,我们偶然拍摄到了一些画面,我们怀疑这拍摄到的生物,是有人类的智慧的,她不是凶兽。”
“而是来自深渊,驾驭凶兽的魔族!”林昭声音加重的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怀疑,深渊很可能连通着魔族的地界,现在这怀疑差不多已经变成了现实。”
在他展示出来的画面当中,黎容渊看到了一匹身形庞大的狼。
狼浑身披着灰蓝色的毛发,身形足够碾压在画面中一闪而逝的凶兽。她看着着实凶悍至极,毛发硬直,有已经痊愈的数条伤痕横贯在狼躯之上。
狼似乎感觉到了窥视,视线朝着屏幕投来——
一双灰黑色的竖瞳映入了黎容渊的眼帘,实质性的杀意和疯狂意图着透过屏幕摧毁所看到的一切生物。
耳边林昭的声音正好传来:“她是凶兽攻城的罪魁祸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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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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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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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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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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