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首映签名环节与众不同。它并没请大量明星走上台子签名助阵,而只请了电影主创、电影主演签字合影。每个人把自己名字写在一块方形拼图上,再按在巨大的背板上。等所有人拼好拼图,《一天》那极具设计感的横幅海报的全貌才被展现出来,又暖又美。
首映先放电影《一天》。
现场灯光渐渐灭下,一个女人的画外音轻轻柔柔地响起来:“如果,您的大脑出现病症,永远地失去记忆,您只能想起过去的某一天,唯一一天,您会选择哪一天呢?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足足过了半分钟后,大屏幕才开始放映。
第一个故事是《携手》,第二个故事是《生产》。
大屏幕上,女人微微地笑着说:“我的女儿平平庸庸,成绩下游,甚至在末尾,跟她班里那些耀眼的小天才不能比,我有的时候有些失望,又有的时候有些愤怒。但是,我想记住,不想忘了……我是冒着死亡风险才生下了这个女儿的,我想记住我多爱她。”
影厅开始有啜泣声,一丝一丝,呜呜咽咽。
第三个故事是《跳舞》,第四个故事是《征战》。
解说员在八角铁笼的正中间大声高喊“perfect”,而ufc第一人在他脚边如死狗般不省人事,最后,浑身肌肉的运动员在镜头前泣不成声,说:“我想记着那些横幅,记着‘中国武术的尊严’‘中国武术的脊梁’,也记着那一记ko,那次送医。”“我要自己拼死努力,为将来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台上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到这,整个影厅到处都是在吸鼻子的声音了。
幸好,在进场时首映观众全领取了首映礼物,其中就有一包纸巾。
放映继续。
第五个故事是《分道》,第六个故事是《别离》。
演员躺在病床上哭,说:““珍珍,真的,别太难过。妈妈永远爱珍珍,珍珍永远爱妈妈,妈妈、珍珍之间的爱不会因为生命有尽头而消失掉一分一毫。”
在情绪的感染下,所有观众都在痛哭。
最后一个故事是《饮冰》。
高高瘦瘦的警察说:““我想记住那一天,我想记住两面锦旗,‘金『色』盾牌’‘为民除害’。”“我想说,因为那些场景,我舍不得这身蓝『色』,舍不得这个身份,我想记住那一天,督促自己,告诉自己:我,十年饮冰,热血还未凉。”
现场观众集体失态谢兰生竟始料未及。
《一天》最后法官、主唱ceo等人的平静叙述也没能让现场气氛冷静下来。
到中场休息时,首映观众全在拿着自己手机狂发状态,不管是在微博上还是在微信上:
【大哭片!!!】
【哭死了!!!】
【我这样的纯女汉子竟然哭到嗓子哑了……】
【最要命的是,这部片子它并不是故意煽情强行催泪,它们全是真实的,全是存在的……】
还有,
【一定要到电影院里看谢导的新作《一天》!我就不信你们不哭!】
【这个电影艺联上映,全国艺联的官网上可以查到加盟影院。】
与此同时,微博上面一个大v偷偷录了首映现场一片哭声的视频,还发在网上,说:
【今晚《一天》首映现场……你们听听,全场哭到撕心裂肺……】
她在评论里面还写道:
【它不是悲,它是真实,它真实到我流眼泪。】
因为场面过于骇人,微博一下转发过万。
可以想象,明天开始,全国艺联《一天》的场会被观众抢购一空,全国艺联也会正式被观众们记在心里。
…………
中场休息结束以后谢兰生到台上互动。
“拍《一天》的原因”等等几个常规问题过去,主持人问谢兰生:“那,我很好奇,谢导您的《一天》会是哪天呢?”
“嗯……”谢兰生手捏着话筒,嗓子有些发紧,回答,“1991年3月21号。”
“哦?为什么呢?”
谢兰生则望着台下的莘野,说:“那天,我走进了一家赌场。”
“……啊?”
“洛杉矶的一家赌场。”谢兰生又继续回答,“我当时想拍摄《生根》,从民间融来20万块,还差5万块,可最后这5万块我绞尽脑汁也凑不来。到3月时,我作为翻译跟潇湘厂去洛杉矶学习考察,临回国前的那一天,我陪几个领导、导演到赌场里开开眼界。”“那个赌场的角落里放着几台老虎机子,50美元一次,我如果能赢上一次5万块就凑齐了。我……我太想拍电影了,于是把我一年工资全投进去,孤注一掷,结果……真中了个777。”
下面一片“哗”的声音。
谢兰生又笑了笑,说:“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最幸运的日子,远比擒熊那天幸运,也远比擒狮那天幸运。我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以为中‘777’就是那天最幸运的事,可它竟然还不是。”xǐυmь.℃òm
台下:“……???”一下中了五万块还不是最幸运的事???
“具体原因我不说了。”谢兰生又继续笑着道,“这涉及到我的家人。我想保留这个秘密。”
主持人:“哇……好吧,您好神秘!”
“嗯,”谢兰生又说,“我后来无意中发现,那年的3月21号,是春分。”
从此,他一辈子都是春天。
他在那里遇见莘野,莘野同样注意到了他。他的痴,他的疯,让莘野对他产生好奇,走近了他,爱上了他。
太想记住那一天了。
电影选中了他,莘野也选中了他。
…………
主创回答问题以后,主演又被主持人问话。他们几个再一次泣不成声,现场观众也再一次掉出泪来。
等采访问题全部结束,流程进入了互动环节。
“好!”主持人道,“刚才入场的礼物包有一张纸跟一支笔。谢导他呢,想请大家回忆自己的那一天,写下来,等一会儿出会场时投到两边的小箱子里。不要忘记一起写上邮箱等等联系方式,我们会在多年以后联系您的,寄回纸片。”
“???”现场观众全兴奋了。
“那个时候,您也许已厌倦了丈夫,厌倦了子女,厌倦了父母,又或许厌倦了工作,厌倦了梦想,那个时候,你们可以重新想想,那一天,还是不是你们生命最重要的那一天了。如果是,为什么?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如果不是,它甚至变成了您最厌恶的一天,又为什么?以后的路又该如何走?”
“……”台下观众都把那纸放在膝盖上,凝神思考。
有人开始动笔,书写认真,神情肃穆。
谢兰生看到莘野寥寥几笔就写好了。
两三分钟后,首个观众走到出口,投入纸片,深深呼气而后离开。
接着,陆陆续续地,大家都把手中“一天”郑重其事投入箱子。有些年轻的女孩子说她们可想不出来,谢兰生在台上笑笑,回:“正常的,你们还小呢。如果转折的那一天在18岁前就来过了,反而奇怪了。”
渐渐地,首映现场的人少了。
莘野是最后一个到门口投“一天”的。他一手『插』兜,一手把纸投进箱子。
投完,他与兰生并肩出来。
今天是正月十五。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满天星子『露』了出来,在这些年的北京冬天难得一见,仿佛奇迹。
“喂,莘野,”谢兰生说,“咱们沿街走一走吧。”
莘野颔首:“嗯。”
他们沿着霓虹闪烁的大路走了下去。路灯照在人行道旁的护栏上,护栏呈现出奇异的金铜『色』泽。天上月亮那么美,敷着一层好像正在融化着的淡金。
谢兰生又想起来了夏目漱石的那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旁边出现一条小巷,兰生带着莘野拐进去。
“莘野,”整条小巷空无一人,兰生拉过莘野的手,十指交叉,缠缠绵绵,“咱们一起二十年了,真真正正二十年了。”
莘野看看谢兰生:“嗯。”
1996的元宵节他们两个成为恋人,一晃眼,今天竟是2016的元宵节。
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过去了。
谢兰生想:他们还是这样恩爱,甚至比以前更恩爱、更珍惜彼此。他故意把《一天》首映选择上元的这一天。
想了想,谢兰生又问莘野:“你写的‘一天’是哪天?”
莘野说:“一样。1991年3月21号,春分。”
兰生低低地笑了。
谢兰生一直以为莘野、电影同样重要,可是,在准备首映礼时,在考虑“哪一天”时,他竟突然问他自己,如果题目不是记住一天,而是只能记住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他会选择哪个小时?哪一分钟?哪一秒呢?
他在“中777”跟“莘野忽地抬眸看他”的两个瞬间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莘野忽地抬眸看他的那个瞬间。
于是谢兰生知道了,莘野要比电影还重要。
真是不可思议。
“二十年了。”莘野嗓音低低的,又问谢兰生,“究竟还能再过几个二十年?一个?两个?三个?”
“都有可能。”谢兰生答,“你害怕吗?”
莘野笑笑:“走在后头,就不怕,走在前头还是有一点怕的。”
“感觉应该是差不多时候走吧?”谢兰生说,“我妈说过,非常恩爱的老夫妻如果一个没了,另一个也就快了。”
“那还行。”莘野挑挑眉,“你呢?怕吗?”
“嗯……”谢兰生笑,“我有三个问题,如果三个问题答案全都是‘是’,就不怕。”
“说说看?”
“好。”46岁的谢兰生还是爱笑,“第一个问题,天堂的人会做梦吗?”
莘野点点头,挺肯定地说:“会的。”
“第二个问题,天堂里有电影院吗?”
“有的。”
谢兰生又看看月亮:“第三个问题,咱们还能在一起吗?”
莘野更加肯定地答:“当然能。”
三个答案全都是是,谢兰生盖棺定论:“那就不怕。”
莘野喉间发出轻笑。
正元月『色』又白又亮,两侧建筑古『色』古香,青瓦朱檐,花木扶疏,仿佛已经矗立千年。
一步一步踏着砖石,谢兰生再次文艺起来:“莘野,你知道吗,拍《死别》那一场时,见‘妈妈’总结人生,我突然把自己将来的墓志铭给想好了。”
“嗯?是什么?”
这要换了其他的人墓志铭能写一长串,什么几座金熊几座金狮几座金棕榈,或者写写别人封的“中国独立电影第一人”“中国独立电影之父”“中国电影领军人物”等等等等肉麻的词,或者……谢兰生的电影成就可以罗列上百行。
“嗯,就写,‘这是一个幸福的人’,”谢兰生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攥着莘野的手,让莘野指根生疼生疼,“就写,‘这是一个幸福的人。他这一生从未离开他的挚爱,与梦想。’”
【《独立电影人》正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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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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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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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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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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