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宣传栏会张贴一起看比赛的海报,她偶尔路过小酒吧,也能听到里面因进球而突然响起的一阵欢呼。这些生活中的琐碎细节,构建起她对足球的全部印象。
除此之外,她上次完整看过的比赛,确实还要追溯到小学时期。
林晚星坐在球场边搭起的帐篷下,她的学生们刚才去厕所换上了运动球衣和球鞋。
男生们并没有穿学校统一的球衣。
有人红配绿,也有人一身黑,尤其是林鹿同学,穿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沙滩裤。
认真穿着宏景八中统一球员服的,只有寥寥几人。
11个学生站在她面前,和安宁实验比起来,他们显得像支杂牌军。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男生们你扯扯衣服我拉拉裤子,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过,男孩子们身高腿长,阳光下显得朝气蓬勃。
林晚星左看看又看看,还是笑了起来:“还挺帅!”
“是吧老师!我也觉得!”林鹿高兴地跳起来抖了抖他的沙滩裤。
“会不会运动不方便?”
“不会!我妈给我找了这条沙滩裤,家里最宽松的了。”
“嗯!”
由付新书带领,男生们开始继续在场地上做适应性训练,林晚星不懂这些。
她只知道,赛场周围陆续布置起观赛椅,还有话筒和旗帜,比他们来时空空如也的情况要热闹一些。
远处开来两辆电瓶观光车,除司机外,其余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应该是今天要来观赛的领导。
电瓶车在球场边停下,原本在场内的工作人员出门迎接。
林晚星朝那边望去,忽然怔住。
让她讶异的并非真有领导顶着炎炎烈日来观赛,而是在门口不远处,有个青年人,正慢悠悠地沿球场外的铁丝网漫步。
青年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没有任何印花的纯黑T恤和运动长裤,只露出轮廓英俊的侧脸。
林晚星觉得眼熟,但又不能确定。
她盯着青年看了会儿,见青年沿球场外绕了半圈,在她右后方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下。然后像找到合适的位置似的,他直接在球场外草坪盘腿坐下。
帽檐微抬,青年露出清隽的脸,目似点漆,唇边还是玩味的笑容,像在说“还要看多久”。
林晚星惊呆了,现在确定了。
——
领导落座,赛旗展开。
或许是因为比赛时间临近,也可能是暴晒让人口干舌燥。
林晚星渐渐感到一丝紧张。
她没有再回头看身后草坪上的青年,因为她的学生们开始列队。
男生们站得七歪八扭,可他们都很高,又站得近,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脸。
林晚星觉得自己该说点活跃气氛的话,可场边的喇叭突然播放起震耳欲聋的运动员进行曲,她突然什么说不出。
秦敖笑了:“老师你是不是紧张了。”
林晚星:“我怎么会紧张!”
学生们嘻嘻哈哈,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放心吧,我们就是去跑两圈,然后输球,简单的演出。”秦敖竟拍了下她的肩,如此宽慰。
工作人员开始招呼列队入场,学生们转身往场上走。
“等等。”林晚星突然想起刚才要干什么。
学生们转头,她压低手背,招呼他们说:“来加油一下!”
学生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演出要演全套,快点快点!”林晚星坚持。
她的手背盖上了第一只手,是付新书。
渐渐的,压在她手背上的手越来越多,分量也逐渐越来越重。
最终,所有人都围到一起。
“加油!”林晚星喊道。
——
简单的开幕仪式正式开始,两校学生们左右分立,
领导致辞、校足办致辞,运动员代表致辞、裁判员代表致辞,隆隆声音响彻在球场上空。
学生们站得笔直,赛前,他们明明还在开玩笑,说这明年好的“表演赛”。
可真站在绿茵场上,每个人都面孔绷紧,显得紧张严肃。
仪式后,球场立刻清空。
裁判手中的硬币抛向天空,付新书作为队长选边,球员们各自在中圈两旁站定。
清脆哨音撕开球场,安宁实验率先开球,比赛正式开始。
林晚星很难说出太多专业术语,只觉得安宁实验的球员们开球后,跑动就异常积极。
他们大部分球员直接压过半场,通过不断前插拉扯开相当大的空档,足球被不断传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在球场上空响起。
林晚星只是坐在场边,就能感到那种快速奔跑和进攻带来的压力。
如疾风骤雨,不讲道理
她的学生们开始来回奔跑,尝试阻止进攻,却总是险险同球擦过。
屡次断球失败带来了一些挫败感,或者说,更像是一拳打进棉花使不出劲的感觉。
五分钟过去,连林晚星都能察觉球场上的学生们好像减慢了奔跑速度。
付新书戴着队长袖标,拼命挥手,像在遥遥指挥,让大家龟缩防守。
陈江河看了付新书一眼。
就在这时,安宁实验突然提速,足球如闪电般划过草皮,撕开宏景八中后防线。Χiυmъ.cοΜ
安宁实验的前锋前插,自然流畅停球、右脚高高起,如长鞭般抽向足球。
砰地一声,足球飞向球门右上角。
时间在那一瞬间变慢。
守门员高高跃起却重重摔下,足球一头撞入球网轻轻落下。
裁判尖锐的哨声冲天而起。
球进了。
就是这么简单,甚至简单过头。
“牛逼!”
“进啦!”
“卧槽!”
安宁实验的教练席爆发出一阵欢呼,替补球员们兴高采烈。
场上球员们互相拥抱庆祝,场边观赛席的领导们也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一时间,原本只有沉默传接球声的绿茵场上,突然吵闹起来。
那些声音在她周围响起,被热风带来,刮在脸庞。
很喧嚣,但又无关紧要。
林晚星一直看着她的学生们。
学生们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进球来得太快太突然,没有人能提前做好准备。
他们脸上有沮丧。
但很快,秦敖撇了撇嘴,祁亮瞬间恢复无所谓的表情。陈江河默默走入球网,抱出足球。
林鹿冲她耸耸肩,像在说“看吧,真的打不过”。
所有人朝中圈走去,显得有些平静。
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进球,他们不该有太大反应。
一队进球后,由另一队重新开球。
球员再次站到中圈附近,付新书拍了拍每个人的肩。
实在隔得太远,林晚星也不清楚他究竟在说着什么,但看样子是在给队员们加油鼓劲。
但林晚星想,这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
接下来的比赛就显得有些冗长。
在付新书的指挥下,学生们似乎是想通过防守来减缓安宁实验的进攻节奏。
足球在他们自己的半场来回倒脚,黑白相间的足球滚过绿色草坪,场上队员们的跑动节奏变得更慢了。
场边观赛的领导们开始陆续退场,好像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
林晚星坐在场边,感到一丝焦急,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
安宁实验几次突然提速、尝试逼抢,林晚星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球权却始终被牢牢护在她的学生们脚下。
这是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好像明明认为自己不在意比赛胜负,却还想再试试、再坚持一下。
付新书疲于奔命般的飞奔,不断调度足球。
男生们脸上因长时间奔跑而变得通红,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摔倒了就爬起来,被抢断了就再抢回来。
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时间,场上比分牢牢锁定在1:0。
安宁实验并没有再找到任何突破他们禁区的机会。
林晚星回过头,在她侧后方的铁丝往外,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场。
他腿上放着一本簿册,指尖夹着支铅笔,帽檐抬起,神情严肃,正认真观看场上的比赛。
林晚星微诧异。
就在这个当口,青年也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笔尖朝前,遥遥指了指球场。
林晚星回过头。
球场上,安宁实验球员们开始提速狂奔。
似乎是一次成功的截球,足球竟然来他们脚下。
他们宏景八中原本保持的防守阵型被撕裂开来,林鹿和祁亮开始上前逼抢。
停球、转身、传球。
安宁实验10号球员却依靠和队友的一次小配合,使足球顺滑地地穿过两人防线,继续向前推进。
林晚星坐直身体,更加紧张。
此时除守门员外,所有安宁实验球员都压上半场。
原本在慢节奏传球的宏景八中球员们被完全调动开来,跟随足球飞奔起来。
“砰”地一声重响。
所有人仰头看向半空。
足球从球场右侧横穿球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刚才进球的安宁实验17号球员起跳、仰头,用一记稳稳的胸部停球,将球权牢牢控制住。
而原本想要断球的俞明滑铲扑空,自己狼狈地滚了两圈。
观赛席零星笑声,但大部分人还是屏息凝神,此时,所有人都开始注意到安宁实验10号球员的动作。
球场上,10号开始提速。
陈江河与付新书开始向10号包夹,10号却不慌不忙,甚至并未减速。
安宁实验的球员们开始斜向跑动,不断前插,拉扯出更大空间。
陈江河开始逼抢。
正当所有人误以为10号要传球时,他用外脚背将球推向右侧,迅速转身绕过防守球员,用简单干脆的人球分过,突入罚球区。
罚球区是指距球门柱内侧16.5米的一片区域,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区域。
在此本方此区域内,守门用可以用手触球。而所有在此区域内可判为直接任意球的犯规,将被判罚点球。
安宁实验10号几乎凭一己之力撕开对方防线,站在这一危险区域内。
紧张的瞬间足以调动每个人的肾上腺素。
宏景八中的后防线乱作一团,所有人开始往禁区前封堵,试图挡在安宁实验前锋身前,封堵10号的传球路线。
在林晚星的视野中,10号轻轻将球挑起。
突然提起右腿,脚背甩向足球后下部,砰地一记凌空抽射,足球炮弹似地射向安宁实验球门。
时间仿若再次被无限放缓。
她的学生们各自奔跑、跃起,试图封堵足球前进的方向,然而足球从人缝中穿过。
守门员冯锁站位靠前,足球正直冲向球门远角。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身影从斜后方切入,高高跃起。
足球和身体发生撞击,优美弧线被生生截断。
黑白相间的足球滚落草地,向反方向转了两圈,随后停止,落在了球门之外。
“哎!”
叹息声自安宁实验替补席响起。
林晚星紧紧攒住的手微微放开,松了口气。
然而却在几乎同一时间,安宁实验的10号猛地弹起,他高举自己手,疯狂向裁判喊着什么。
所有禁区内外的安宁实验球员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冲主裁判施压。
安宁实验替补席哗然,教练也冲向场边。
林晚星左右四顾,有些茫然,但又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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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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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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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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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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