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监考守则,林晚星走到每位学生座位上,收回试卷。
经过文成业位置时,她拿起男生的试卷,又特地看了眼答题卡。
文成业的字还不错,答题也整洁干净,并且几乎没有涂改。
林晚星视线扫过他写的几行答题,虽然她没看过标准答案,但以刚才巡场随意看的几道题,林晚星认为文成业的答题水准非常高。
让文成业这样的好学生要来踢足球?也难怪他的妈妈不同意了。
学生们暂离考场,林晚星负责装订试卷,将之送往教务处,最后才去食堂。
考试后的高中校园,比平时热闹。
一路上,林晚星耳边都是学生们互相对答案的声音。
他们或大声争论选择题答案,或懊恼自己的古诗文默写就最后一句话怎么都想不出来。快乐的“嗷嗷”和懊恼的“呜呜”声不绝于耳。
昨夜一场秋雨,校园里弥漫着丹桂浓郁的香气,地上满是米粒似的橙红桂花瓣。
林晚星踩着湿漉漉的叶片,迎着米饭香气,走到食堂门口。然而一抬头,她就呆住了。
她看到了一条横幅。
横幅是大红色的,系在两颗香樟树上,整好挡在宏景八中食堂门口的公告栏前,因此格外醒目。
望着横幅上的字,林晚星起码在食堂门口站了半分钟。
——“热烈庆祝宏景八中校园足球队战胜禹州银象!!!”
横幅悬挂随意,三个感叹号突出一个强调,这显然不是学校体育组干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学生们偷偷搞了条横幅,庆祝自己小组赛首胜。
借此,林晚星也终于知道,他们对来校考试的兴奋劲儿是从哪来的。
他们期待的不是要回学校,而是可以回学校拉横幅给自己庆祝!
林晚星站在公告栏前,巨大横幅张牙舞爪,一根香樟树枝干搭在上面飘荡,林晚星看得有点头晕。
“老师你来啦!”
身后传来男生们欢快的声音。
林晚星回头,俞明和郑飞扬从角落里窜出来,冲她兴奋挥手。
而足球队的其他人,也都从食堂外的各个角落出来,围绕在横幅前后左右,神采飞扬的。
林晚星又抬头仔细看了一遍横幅上的字,很无奈:“你们是怎么想到的啊?”
“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
“厉害吧,这地方□□不□□?”
“很大吧,我们可是特地定了个最大的!”林鹿嚷道。
闻言,林晚星眯起眼,观察四周。
饭点的食堂门口人流如织,是除升旗仪式外,整个宏景八中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在这里,大部分学生都行色匆匆。大家都赶着去吃饭,很少有人会驻足往公告栏看。m.χIùmЬ.CǒM
大家多是瞥一眼横幅,甚至没在意上面究竟写了什么。而真要在意是足球队事情的,就更少了。
不过男生们却不在意这些。
他们就是要大张旗鼓地炫耀,他们战胜了禹州银象!
“是不是太张扬了,老师?”大概是见她迟迟没说话,付新书有点不好意思,“他们非说既然赢了为什么怕人知道,要自己宣传一下。”
“酷!”林晚星转头,赞叹道。
付新书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但其他男生都很高兴,立刻顺杆爬。
“是吧!”
“你们怎么还担心女人会批评,她就不是低调的人!”
“我怎么就不低调了?”林晚星抗议。
男生们却一幅“不解释”的样子。
林晚星:“我刚还想说,让你们下次提醒我,我们赢了比赛,自己拉横幅是有点不够低调,得让学校来拉嘛。”
“我们又没夺冠,学校会帮我们庆祝吗?”秦敖问。
“只有夺冠了学校才会庆祝吗?”林晚星反问。
“我又不是老师,我怎么知道!”秦敖说。
“哦,那一步步来吧?我们先把横幅上的禹州银象换成申城海波?”林晚星笑道。
“当然!”
“ofcourse!”
“那必须儿嘚!”
男生们的嚷嚷声,比横幅更引人围观。
林晚星陪他们待了一会儿,期间还真有了解中超的高一学生过来问——“是真的赢了那个禹州银象吗?”
学生们特别骄傲地回答——“当然!”
高一学生对学长的战绩非常震惊。
他不仅听足球队的学长们吹了半天的牛逼,还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林晚星答应那位高一学生,如果有线下观赛机会,就邀请他一起。
林晚星陪学生们在食堂门口又站了小半个中午,美其名曰“足球宣传活动”,实际上是怕学校管理人员来摘横幅。
不过幸好横幅粗看还挺正规,并且名正言顺,因此他们暂时没遇到这样的事。
等学生们饿得终于忍不住进去食堂,人流高峰已过,饭菜所剩无几。
林晚星很大方地掏出饭卡,让学生们去刷。
男生们又开始震惊,俞明向后一跳,很夸张地说:“你谁,你不是林晚星,林晚星不可能这么大气。”
监考半天,又陪男生们站了不少时间,林晚星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她很没好气地说:“赢了比赛你们不是暗示我没请过客吗?”
“请客就请学校食堂?”秦敖很嫌弃。
“O了,这么抠,你还是林晚星!”郑飞扬评价道。
陈江河就很干脆,直接抽过她手里的饭卡,抢先往食堂打饭窗口走。
剩下的学生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他们你争我抢,簇拥着她的饭卡去打菜。
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占据了学校食堂落地窗边的长桌。
饭菜摆了一桌,紫菜蛋花汤一人一碗。
午后阳光洒入食堂,学生们为难得蹭了她一顿饭而举起鸡腿庆祝。
当然,祁亮同学是不会加入这种“傻逼”活动的。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固有的饭菜味,这是林晚星记忆里,第一次和学生们在学校食堂共进午餐。
学生们“无忧无虑”,林晚星看着他们的笑脸,欲言又止了下。
但最终,她和所有虽然想忍、可没忍住的家长一样,还是问了学生们,今天上午语文考得怎么样。
“老师你放心,都做完了。”俞明说。
“我也是。”陈江河答。
林晚星喝了口汤,点点头。
“别装逼了,长河落日圆前一句你们写的什么?”秦敖反问道。
“大漠孤烟直啊。”陈江河说。
“对啊。”俞明点头。
“老大,你不会不知道吧?”林鹿反问。
秦敖眼睛都直了,有种“大家说好了一起做差生,你们却偷偷学习”的愤愤感:“你们怎么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就写出来了。”
“可能这个很有名,写出来很正常吧?”林鹿也说。
“别这么说,伤你老大自尊心了。”祁亮慢条斯理地嚼着青菜,慢悠悠说地道。
“靠!”秦敖生气地咬了口鸡腿,想找回场子,他想了半天,又问,“那那个什么李白《蜀道难》,哪两句描写了古时候什么什么秦蜀之间,很难走那个题,你们写了什么?”
“我写了不会。”林鹿理直气壮地道,“林老师说了,要让我们写完。”
“然后你就写了不会?”秦敖眼睛都直了。
“对啊。”
“那我下次也这么写。”秦敖终于舒服了。
对林晚星来讲,她认为学生们现阶段的考试任务。就是把题目耐心看完,然后用自己的理解来答题。
不用把考试当成考试,不要在乎考多少分,或者时间是否来得及。而是把这件事,当成正常的阅读和写作作业来完成。
学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卷子,他们真正很有把握的内容很少,但每一道题包括作文,他们都认真完成了。
林晚星从学生们的聊天中,能确定这点。
“林老师,你今天是不是监考文成业了?”林晚星吃着饭,忽然,听到林鹿开口问她。
林晚星愣了下,而后答:“是啊,怎么了?”
“没,就我路过你那个考场,看到了他也在那。”林鹿嚼了两口莴笋,问,“他是不是考很好啊?”
文成业答题时的模样浮现而出,林晚星刚要回答,秦敖拍了记林鹿的脑袋,不爽打断他:“吃饭呢,讲什么晦气人?”
“文成业成绩很好吗?”林晚星想了下,反而是这么问。
她刚刚问完,旁边有人停下脚步。
“请问这里有人吗?”舒朗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林晚星抬起头,很意外,端着餐盘的人竟是金子阳。
“金老师?”
林晚星看了看自己对面,那里是有空位,但桌上堆了两个男生们刚清空的餐盘,所以她也能回答“不是很空”……
就在她犹疑时。
秦敖咬着筷子,很不爽地说:“附近这么多位置,你干嘛非和我们挤着坐。”
“你是谁啊?”俞明也帮腔。
“我是你们高三年级的物理老师,姓金。”金子阳很客气地说,“找你们林老师,闲聊一下工作。”
一听是老师,男生们瞬间怂了起来。而金子阳提到工作,男生们更无话可说。
付新书把两个餐盘往旁边收了收,金子阳从善如流,在林晚星对面空位坐下。
林晚星:“金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我刚在教务处收拾完卷子。”金子阳边吃边问,“就想问问林老师第一次监考感觉怎么样?”
“还好。”林晚星很不解地看着金子阳。
“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没有。”
问完这两个问题,金子阳嗯了一声,就接着埋头吃饭。仿佛只是因为认识她,所以坐她对面罢了。
在这段短暂沉默的间隙里,整桌足球队的学生们都冲着她挤眉弄眼。
林晚星小熊摊手,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林老师在体育组?”忽然,金子阳又抬头。
“啊?是的。”林晚星立刻放下手,假装吃了两口饭,然后装作没事人地说,“我分管体育仓库的器材,你想借什么器材来找我。”
她这么说完,桌上男生们,都冲她投来鄙视目光。
金子阳目光微移,又看向坐了一整条长桌的学生们。
林晚星明白他想问什么,直接回答:“他们是我们学校足球队的,也归我带。”
“哦,难怪。”金子阳点点头。他想了下,随后透过落地窗,看向食堂外公告栏,“外面的横幅?”
“是庆祝我们球队最近成绩好,赢了很强的队伍。”林晚星说。
“那很厉害。”金子阳大概连“禹州银象”是什么都不清楚,随口敷衍了一句,接着又吃起了饭来。
他吃得很快,说了句“我先走了下午还有监考,林老师辛苦了”,就这么来去匆匆,端起餐盘离开。
“这人怎么回事?”望着金子阳清瘦的背影,陈江河第一个发问。
“我不知道啊?”林晚星也很纳闷,“总不见得是觊觎我的美貌?”
“那位男老师,应该不瞎吧。”祁亮还特地顿了顿,显得这句话经过认真思考。
“能聊就聊,不能聊你们吃完赶紧滚!”林晚星拍拍桌,警告道。
秦敖从到尾都没讲话,听到这话,他突然站起来。
男生面容严肃,林晚星不明所以。
秦敖:“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们教练!”
林晚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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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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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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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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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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