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临清对老人微微颔首,虽然面无表情但礼貌端正,很得老人家好感。
“一个叫许音音的孩子,今年三岁左右,您知道她住哪儿吗?”
王奶奶顿时警惕地看他,“你是音音什么人?”
“难道你是她爸爸?”王奶奶想到这个上下打量年轻人,很高很俊身上穿得也是齐齐整整的,一看就是牌子货。
她点了点头,对年轻人这个长相外貌很满意,但是随即想到音音她妈跑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也没管过孩子,音音那个不知名的爹从来就没出现过,她顿时欣赏的眼神变成鄙夷。
莫临清顿了顿,颔首,“我是她爸爸。”
王奶奶一听这话儿,顿时来了精神,将莫临清上下打量挑剔了一遍,然后鄙夷地看着他,“你才知道来?”
“你闺女都三岁多了,你才出现?”
“你这人咋回事啊?怎么给人当爹的?管生不管养,爽就完事了?可怜我们小音音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没学会说话呢,就知道要赚钱要做饭养活自己了,天天拖着个大口袋在外面游荡捡瓶子。”
“可怜的孩子一件新衣服也没穿过,上回她小姨过来给她报了个幼儿园,好不容易上了学又被人欺负,我给她做了个旧书包都要让那些有钱孩子嘲笑,你说说你怎么给人当爹的?”
说起音音遭罪的事,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王奶奶有一堆的话要说,站在那狗也不遛了,叉着腰将这些事一件一件地说,说完了又嫌弃地数落孩子爸。
把莫临清从头到脚说了一遍。
可怜的莫大教授,国科院的生药院的大佬让一个大字不识的贫民窟老太太指着鼻子骂,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听,一句话也不曾反驳。
莫临清觉得这老太太说得也没错,倘若他能够更早找到崽崽,也不会让她受这些罪,即便不是他,另外一个他,也能将音音照顾得很好。
老太太这些话犹如利剑一样戳在这个清冷端方的男人心里,他薄唇紧抿,在寒风中像一棵青松树一样,站得笔直,任由风雪吹打。
说了好一会儿,王奶奶方才说过瘾了,喘着气儿给莫临清指了路,“看见没,就楼上,那间窗户裂了的就是音音住的地方。”
莫临清颔首道谢,正要抬脚上楼,王奶奶叹了口气,说道:“你来晚了,音音被她姜爷爷接到帝都享福去喽!”
男人脚步顿住,“姜爷爷?”
“那可不?这个姓姜的老头子可是个有钱人,来的时候那多有排场啊,一辆好车开着,还有一家三口的仆人给他服务,将他里里外外照顾得很好。”
“也是音音福气,得了人家的眼缘,对她很是关照,这回说是要办那啥七十岁寿宴,所以把孩子也接过去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王奶奶喊莫临清上楼,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一琢磨,这也行,音音一个孩子过年多心酸啊?接过去有吃有喝有人陪着多好啊!”
姜爷爷?七十大寿?莫临清蹙眉想起还在车上那张请帖,他是在那日去姜家的路上接到消息,然后掉头来c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如果那日正好那人是他所想的那个姜老爷子,那他是不是正好与音音错过了?
上了楼拐个弯儿就是团子家,钥匙是托付给王奶奶了,王奶奶利索给开了门,“进去吧,也看看你女儿从小住的是个什么地方。”
“听说外面的孩子现在可宝贝了,从小不说大鱼大肉,那也是有求必应,你瞧瞧咱们音音住的地方,啥都是旧的,墙是掉漆的,连桌子腿儿都是缺了脚的,没一个完好的地方。”
王奶奶指着隔间的小厨房说道:“平时音音煮饭就垫着那张小凳子,爬上去做的。”
“孩子也做不出什么来,不管是啥材料都往电饭锅里一扔,水多加一点,只要不糊掉就能吃。”
莫临清指尖冰冷,脸色越发清冷,没人接话,王奶奶忽然尴尬了下,然后叹气道:“你都自己看看吧,也不用我多说什么,这环境,没个大人照顾着,磕磕绊绊自己长大,要多难有多难。”
说完她想起什么来说:“你这回来是要接孩子回去的?我看你这身打扮也像是有钱人,要真接回去了得好好照顾着,不许再像孩子妈一样,抛弃了孩子就跑。”
王奶奶走后,男人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像座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直到他迈步往回走,方才发觉,这原来也是个活人。
是个清隽英俊的年轻男人,走起路来规整充满韵律,身姿笔挺高挑略瘦,瘦得恰到好处,有种清风明月般的玉质感,冷凌凌的又像霜一般。
王奶奶开了窗户偷偷往楼下看,指着那年轻男人的背影给孙阿姨看,“就是他,说是音音的爸爸,不知道真假。”
孙阿姨有些兴奋,“音音她亲爸爸这么好看?哟好一个俊俏帅气的小伙子!”
“挺有钱的样子,看着就像个文化人,音音可真是要享福了。”www.xiumb.com
“你咋知道他真是咱音音的爸爸,不是骗人?”
王奶奶人老心却不瞎,她说道:“我瞅着人家看着堂堂正正的一年轻人,又浑身的气派,瞧着就不像是会骗人的人,再说人家这么光鲜,至于骗咱们一个穷孩子吗?真要是缺德的要骗也该去骗男娃子对不?”
c市的上空,一架飞往帝都的飞机迅速划过。
某一瞬间,双眼紧闭靠在座位上浅息的男人忽然眉头紧皱,表情隐忍克制,有一瞬间的扭曲与嘲讽,然后恢复正常。
无论外界如何评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该开的宴会总会开的。
敖夙邀请的人并不多,傲慢的龙尊阁下看得上眼的人类太少了,除了秦于礼和洛生外,其余寥寥二十来个宾客不是来(听)帮(使)忙(唤)的敖家旁系,就是几个人品作为都还算优秀的同龄俊杰。
至于七老八十的长辈敖夙一个没请,用他的话来说,再老能有他龙尊大人老吗?整个圈子里的长辈加起来都没有他龙生活得长。
宴会开在艳阳高照的冬天,这天气对寒冬里的帝都来说很是难得,敖家大院敞开了们,迎接年轻俊(冤)杰(大)们(头)。
团子一早上被哄着换上了一件金光闪闪的连体小龙服,敖夙看得很满意,当初蛋崽就是这幅模样,胖嘟嘟的小小一只,还贪吃,以至于怎么飞都飞不高。
虽然龙嘴里嫌弃蛋崽违背了龙族基因,也不像他敖夙一样强大威严,有着矫健优雅的龙躯,但实际上,敖夙比当初那些信徒们还无法抵挡蛋崽小奶龙时的萌样,即便是蛋崽说要拆了龙宫,他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甚至会一甩尾巴帮着拆家。
团子别扭地拉了拉短肥的小尾巴,茫然不解,“叔叔,为什么要音音穿这个。”
团子挠挠头说:“音音总觉得好熟悉。”
敖夙笑容渐大,“熟悉就对了。”因为你以前就是一只小龙崽!
他再次纠正道:“今天必须叫我爸爸,叫了明天就放你回家。”反正有他这个伟大的父亲在的地方就是崽的家。
团子略一犹豫,点头了,梦里的粑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不知道啥意思,但是听话就对了。
团子拉着“一天份爸爸”的手朝外面走,边走边提出了许多疑问,比如……“叔、爸爸这是你家吗?”
男人点头,“还是你家。”
“爸爸一个人吗?”
敖夙顿了下,终于想起那对死去的人类父母给他留下了一个年龄相差好几岁的弟弟?
“哦,还有个弟弟,你的小叔叔。”
团子四处张望了下,“音音没看见小叔叔吖”
“他呀出国留学去了。”
团子顿时佩服地赞叹,“小叔叔一定很会念书!”
敖夙嗤笑一声,懒得想起那个混不吝的人类弟弟,除了有一技之长被特招外,他成绩烂得龙都觉得要命。
便拉着团子转移话题,告诉她今天有很多叔叔阿姨来看她,叫她要保持风度,不要慌不要怕,昂首挺胸镇住他们。
团子蒙了下,叔叔说得好像要跟人家打架似的,如果、如果别人来看她,不应该跟人家友好打招呼吗?
敖夙不走寻常路,因而他的宴会既不是在中午也不是在晚上,而是在这个美丽的冬季清晨。
大约太阳刚刚有些温度的时候,陆续有人来了,来时他们也犹豫好久,看网上敖夙跟另外两位隔空打架打得正欢,他们还想吃瓜看戏呢,怕一参加宴会被卷进去就惨了,可是又分外好奇敖夙突然冒出来的女儿长什么样子,于是想了许久,还是屁颠屁颠来了。
万能的管家在门口招待迎接客人,以敖夙的身份地位他不去迎接客人也说得过去,毕竟以他傲慢的性格,就是洛生秦于礼来了,他也不一定去迎接。
就是去了,对方恐怕会怀疑这货是扛着大炮去迎接吗?
洛生秦于礼同一时间到场,这会儿人都已经到齐了,齐刷刷转过头来看他俩。
因着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也没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二十几个年轻人都挺随意的,见到他俩一起进门,凑上来调侃:“这是被敖夙逼得站在同一战线了?”
“洛哥秦哥跟咱解释下,为啥那位非要在网上@你们吗?兄弟对这个抓耳挠腮好奇好久了!”
洛生穿着深蓝色西装,秦于礼穿着黑色西装,二人同时迈开步伐,嘴角紧抿不置一词,他们向里头走去,眼神紧紧盯着里面。
崽崽就在里面,被不要脸的疯子认作了女儿!
没有典雅的音乐,只有一首欢快的儿歌作为开场白,敖夙抱着闺女出来,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各位,敖某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天正式跟大家介绍下,我女儿敖音音。”
团子挣扎了下,正想纠正叔叔,她不叫敖音音,她叫许音音。
敖夙按住了团子的小脑袋,低头在她耳边道:“忘记答应爸爸的了吗?今天要乖要听话,明天就送你回家,带你去找、找白白。”
团子放弃挣扎,敖夙将她放在地板上,牵着手走过来。
穿着专门定制的金光闪闪的小龙崽连体衣,只露出帽子里一张精致的小肥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人的时候,在场年轻人都被煞到了,尤其是几个女生,惊呼道:“好可爱!”
他们不由得偷偷打量了下牵着团子手的男人,这个男人又疯又傲慢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按常理出牌,脾气能炸上天,刚得不得了,就这样一个人男人,能生出这么可爱乖软的女儿吗?
他们对此保持了怀疑态度。
直到……团子站在他们面前,仰起小肥脸看人,露出腼腆的笑,小奶音又乖又软喊人:“叔叔阿姨好。”
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他们也能被敖疯子的女儿这么客气地打招呼?
果然抬头一看,那男人满脸不爽,仿佛他女儿喊了他们一句能少块肉似的。
洛生秦于礼上前,他们看也不看敖夙,蹲下来,在团子面前,秦于礼正要伸手捏团子的小脸蛋,敖夙长腿一跨将人挡在自己身后。
但这防得了外人,防不住“吃里扒外的”团子,她胖爪小扒着爸爸的大腿露出半张小脑袋看人。
还记得和这个叔叔的约定,伸出爪子摇了摇打招呼:“粑粑!”
秦于礼顿时眉头舒展,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团子以为是带她回c市那个家,眼睛一亮,一时间忘了和敖夙的约定,点了点小脑袋,声音响亮应和:“好!”
秦于礼身上气息瞬间变得如沐春风,趁着气氛合适,眼疾手快将团子抱在身上。
其余年轻宾客都惊呆了,他们刚才听见了啥,敖夙的女儿管秦于礼叫做爸爸?!
正当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洛生也加入了战场,男人不紧不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小布条?
他放在团子面前,大手托在掌心,笑得优雅而含蓄,“音音,还记得这个吗?”
团子瞪大了眼睛,“叔、叔叔,洛叔叔!”
基于以往对洛叔叔的喜爱和熟悉,团子顿时欢呼一声,伸出两只小胖手朝洛生那伸出,这幅熟悉的求抱抱的姿势令洛生愉悦地轻笑出声。
他伸手轻而易举将奶团子小龙崽崽抱在怀里,享受团子格外亲赖的拥抱,她将两只爪子抱在他脖子上,撒娇似的亲昵蹭了蹭,蹭得洛生满身奶香味。
团子格外兴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洛叔叔,但却丝毫不陌生,对团子来说在关键时候帮助过她的,还送过她礼物,跟她通信好久的洛叔叔,比另外两个“一个月期限的爸爸”“一天期限的爸爸”要熟悉很多,她有说不完的话想跟洛叔叔叨叨。
“叔叔,音音给你做的娃娃你收到啦?”
男人捏了捏她手感极好的小胖腮,含笑:“收到了。”
“那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音音送的都喜欢。”
眼看一大一小亲昵得不得了,仿佛就要立地变成父女了。
秦于礼:“……?”
敖夙:“?!”
就在此时,管家来汇报:“先生,门口有位不在您邀请名单上的人过来。”
敖夙蹙眉:“谁?”
管家想起那位清隽端方的男人,有些疑惑,他家先生和莫家这位没有任何交集啊。
他尽职尽责汇报:“莫临清莫教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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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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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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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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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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