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克己拍案而起,靳平远双手交叉抵在鼻子下方,肃杀之气难以掩饰。
微生物忧心忡忡,李想握住她的手:“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实在不行,咱们研发抑制剂,空投过去!”
“想什么呢!那可是十二个国家!而且以南嘉里现在的国际地位,再侵犯他国领空,岂不是给了巳绝佳的借口?”
大家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令月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两件事。
第一,令月在清远省荒漠里发现的工厂,虽然其库存全被销毁,但是之前几个月生产的货物早就通过鼓儿山与隐匿山中的各种通道走私到了别国。这是巳一开始就下了命令的,目的是筹措资金。第二,圣战末期,政府军反攻之前不少圣女教信徒已经跑出国外,藏在周边小国。
那个工厂里的货物,毫无疑问就是纯度惊人的返魂香。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走私掉一批数目庞大的返魂香。再加上圣女教信徒出走别国,就像当年高地球的十四名幸存者四处传教,用天赋成为愚昧人群所供奉的神明。圣女教,就是在复制当初的易人教。
结果就是,在南嘉里因为天赋和军队爆发丑闻,全世界的目光都紧紧锁定这里的时候,一山之隔的众小国成了灯下黑。圣女教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并且他们拥有大量返魂香。如今八个月过去,早就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
仔细想想,甚至不止八个月。
【虽然文立德还是下落不明,但是大家也总算明白了舞城市的情况:那场地震与雪崩,其实是圣女教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将舞城市与外界彻底隔绝开,而天赋者设下的结界保护了这座城市,城市里的人都安然无恙。
相反,靠着圣战的掩护,舞城市打开了一道通向怀荒国的路:大批圣女教信徒穿过鼓儿山来到怀荒国,向外传教。】
【因为有着文化上的先天相似,不少周边小国都希望能来南嘉里改变命运。但是有天堑鼓儿山在,通过正常途径难以从西面进入南嘉里。历来最安全的方法是从最南边柔寄国的港口乘船抵达南嘉里,但更有不在少数的人试图翻越鼓儿山偷渡进入南嘉里,他们的第一站就是清远省。
以此为背景,圣战正式开始之前郭媛爱就已经安排陈灼主要负责将圣女教传播到山那边的小国中去,她的主力部队只是一个掩护,既掩护圣女教西进,又掩护荒漠里的工厂。而圣战失败之后圣女教的火焰也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中央大陆。这便是必然失败下的胜利。】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使圣战终结的不是政府军大兵碾压,而是令月等人的舆论战。那之后圣女教也如同在南嘉里境内销声匿迹了一样,甚至连正阳门广场上的宗正堂都被封锁,再加上三个主要人物,媛爱实现了愿望,不再出面,文立德被令月消除天赋与记忆,锁在海岛,陈灼直接投诚审核组,留在岛上训练天赋者,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圣女教。
那么现在的周边小国,从北方的怀荒国到最南端的柔寄国,是怎样的情况呢?
想要最快获得信息,网络再一次发挥重要作用。路迢迢用了一些技术手段,与小熊联合截获了周边几个小国的政府邮件。接着要从数以万计的邮件里筛选众人关心的信息,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於克己简述了新药的情况。
“如果不是郭媛爱的这通电话,可能我们就要掉以轻心了。”於克己后怕不已,“这几个混进审核组的内鬼虽然偷走了一些新药,但是总量并不多。按照微生物计算的标准,恐怕只能保证八十人彻底激发天赋。”
“八十人?那两千多支新药是……”
“恐怕是稀释加工过的。”於克己补充,“而且现在新药的生产已经被叫停,所有库存被严格保护起来,深网再想拿到新药已经是痴心妄想了——如果我们不知道那些小国里的圣女教,可能真的会放松警惕。”
“这个巳,表面上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实际上早就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好了充足准备。就算这样,令月,你还要直接挑战巳吗?”孔昱问。
令月还没有回答,嘉辰揽住姐姐的肩膀:“那是自然!难不成还等着巳一家独大?现在器索大门还没有被打开,想要消灭她只能趁现在!”
令月拍了拍妹妹的手,然后看向戴立勤。
“有件事,需要你的同意。”
听完令月的请求,戴立勤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站起身来,点了头。
“多谢!我这就——”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撞开,常夏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柔寄国的增援,已经赶到了黑尔斯!还有其他几个国家!巳要对凯拉发起总攻了!”
“什么?!”
这是令月第一次深入战场。
圣战时的清远省严格来说并不算战场,那是一场兵力悬殊的政治博弈。而脚下这片焦土,则是被多年战火□□过的真正的战场。
多少精妙绝伦的建筑在炮火中付之一炬,人命如蝼蚁,在巨大的战争机器与欲壑难填的国家利益面前不值一提。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臭味,那是硝烟、血肉与污秽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花,没有绿树,没有湛蓝的天空与干净的溪水,有的只是绝望。
令月走下越野车的瞬间,脚腕被一双露出白骨的手臂紧紧抱住,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双腿已经不见了,用半个轮胎裹住,靠着双臂的力量向前挪动。令月从他的记忆中看到就在今天清晨,他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时候,不小心触发了一枚手留弹,瞬间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双手。
令月从来不是娇气的女子,但见了这惨状,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这眼泪,一部分是悲悯,一部分是受到惊吓,还有一部分,是被这里污浊有毒的空气刺激了。
当地负责接应的军官想要赶走男孩,被令月拦下。
“即便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眼前之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少年被抬上担架,送去医疗班接受治疗,令月与陈烨连酒店都没来得及进,就往新闻中心走去。
一同来的还有於克己。
本来靳平远等人也要过来,但是新药的封存还没有完全结束,等工作完成,他们也会立刻赶过来。
这三人同时出现在黑尔斯,立刻引起全世界的关注。无数话筒与闪光灯凑过来,一个接一个尖锐的问题甩出来,於克己疲于应对,陈烨三言两语打发,令月沉默如金,默默观察在场所有人。
他们来这里,一是为了表明审核组的立场,争取信任。二是,做给巳看。
令月认为,摆在巳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占领凯拉,打开墓地。二是声东击西,抢夺行李箱。以巳阴险狡诈的行事风格,多半会选择后一条路。她越是声势浩大进攻黑尔斯,越是证明真正目标是行李箱。
所以令月他们假装上当,前往黑尔斯控制局面,另一边令月已经和惠子联系过,惠子也料到巳会安排马跃去偷行李箱,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估计就在今天之内,巳会拿到行李箱。
然后发现行李箱里的灵魂结晶,并非奇迹魔女的。
令月要做的,就是在巳发现之前,摆平黑尔斯的问题,公开巳的野心,并且在巳试图开门的瞬间,将其击垮。
机会只有这一次,一旦巳发现自己被骗,很可能再次逃跑,有着多种天赋的她一旦下决心隐藏起来,再想找到她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令月扫视着新闻中心里的各国记者,在每个人的记忆中停留,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忽然,一个带着口罩,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男记者引起令月的注意,他和其他记者不同,并不急于获得提问的机会,只有左手举着一个小型摄像机,右手始终抄在口袋里。
令月一把抢过话筒,打断所有提问,叫住那个男记者。男记者撒腿就要跑。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陈烨打了个响指,两名五大三粗的保安架着男记者走上前,令月捏住对方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是谁。”
可惜对方听不懂南嘉里的语言。
“现在,你可以听懂我的话了。”令月换了国际语,那个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原本是不懂国际语的,可是现在突然听懂了。
传说这个文令月和死神都打过交道,她能问出实话。难道,她发现了问题?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不管愿不愿意,记者只能如实回答:“柔寄国特别行动组成员。”
“右手握着的东西是什么?”
“手机。”
“用来做什么的?”
“传递信息。”
“传递什么信息?”
“告诉他们审核组来人了。”
“给谁传递?”
“其他成员。”
“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凯拉。”
“在做什么?”
“以深网的名义,进攻守军。”m.xiumb.com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大乱,各种语言的报道此起彼伏,闪光灯差点闪瞎了令月的双眼,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个瞬间,记者忽然低头咬住衣领,令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陈烨飞身上前想要扑倒记者,但是为时已晚,衣领被咬进嘴里——衣领上涂抹剧毒,身份暴露之后舔毒药自杀,在世界大战时不少间谍会这样做。
於克己跨过面前的桌子,裤脚被勾住,摔在陈烨身边,来不及站起来就握住记者的双手,试图将他吞下的毒药转移到自己身上,被陈烨拉开。
“这是能瞬间致死的毒。你只能转移伤害,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但是情报——”
“先送去医疗组。”令月和陈烨一人一边架起记者,於克己这才想起,不管是生是死,令月都能得到记忆。只是这件事外界并不知道。他们眼中的文令月,只是能问出实情。
想到这里,於克己放心了。
在场的另一个记者却偷偷溜走:这很不对,於克己不应该放心。除非,这些人还有隐藏的天赋没有公布过。
可惜,记者考虑到了於克己的不周全,却没想到陈烨的周全。这新闻中心每一个人都被陈烨的动物所监视,一只胡峰已经瞄准了偷偷离场的记者,对准他的脖子刺了下去。
神不知鬼不觉免除了令月暴露天赋的危险。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陈烨暗道:这里遍布巳的眼线,这场戏,必须演得更真才行。
傍晚七点,令月与陈烨坐在电视前看凯拉的情况。此刻的凯拉城静悄悄,浓雾继续弥漫,一丝风都没有,能见度极低。看来这阵雾就是天赋者制造的迷魂阵。城中情况如何,谁都不好说。
通讯也被切断,一般人无法连接菲利普小组,只能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那名记者的记忆被令月全数拿去,还有那名被胡峰放倒的记者,也在昏迷中丢失了全部记忆。
果然,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就有南嘉里的圣女教前往柔寄国传教,他们凭借文立德研究出的返魂香获得天赋,利用“神迹”吸引信徒,训练特种兵。这些特种兵并没有稳定的天赋,但是比起器索的天赋者要更上一层楼,只要服用混合了返魂香的特制胶囊就能获得暂时天赋。
此外令月还得知,这次被派来的特种兵都是签了生死状的,可以说如果不能占领凯拉,他们也绝对不会选择活着回去。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牺牲性命只是为了帮巳完成声东击西的把戏,会不会觉得白白丢了性命?
不。大约不会。
他们参军并不是为了巳,甚至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参与这场战争的人,多半有所求,或者是为了全家人的衣食无忧,或者是想要加官进爵,或者,就是单纯想要杀戮。令月看到一个极其亢奋的士兵,他原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自十三岁辍学开始,除了抢劫杀人就是坐牢,去年刚刚出狱就为了抢一包烟杀了小商铺里的店主、店员与三名无辜顾客。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可是圣女教在全国流行之后,柔寄国竟然私下颁布了一条规定:凡是愿意参加特种部队为国尽忠的人,不管参军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立功,既往不咎。
于是,全国的死囚争先恐后报名——也包括这个刚刚入狱的恶魔。
菲利普小组只是为了守住凯拉。面对这样一群海狼虎豹,他们真的能撑住吗?令月不敢冒险。就算知道巳只是在声东击西,也要解凯拉之围。
令月要许愿了。
她是个谨慎的人,就像孔昱说的那样,就算你问她现在几点,她也会先假设自己的手表没有问题,然后还要对比两个人的手表才能告诉你一个可能的时间。
她也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除了得知库瑶宝真相那样的极端时刻,令月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她的隐忍与克制,不仅是因为性格,更因为她比任何都知道天赋的危险。
随心所欲从来不是令月认可的优良品质,任何一个决定都要考虑到后果。因此,令月拥有如此强悍的天赋,却从来不曾滥用。
但是这一次,令月要许愿了。
不只是为了被困在凯拉的菲利普,更为了这里受了太多苦难的人民。
“在凯拉的所有天赋者,一旦你们想要进攻,天赋就会失效!”
话音刚落,令月就觉得一阵眩晕,倒在陈烨怀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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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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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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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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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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