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救了我。不要回去冒险。这个崔红有问题。”陈恪唯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果然。
令月心中的猜测又被印证了几分。
可是话虽如此,陈恪唯也并不完全信任她们。
“我不问你们是敌是友,也不问你们为何出现在大楼里。你们走吧。今后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陈恪唯捂住胸口的拆信刀:刀子插得并不深,栓住伤口,竟然没有流一滴血。尽管如此,如果不尽快处理也是不行的。
令月立刻走到房门前,反锁了大门,媛爱也意会,锁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你们……你们果真是他派来的?”
“我姓文,叫文令月。”令月很清楚,已经违背历史将陈恪唯带回来,只能实话实说取得他的信任了,“你应该知道南嘉里没有文姓。”
“你,你是……”陈恪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你倒是与盛副市长有点像。可他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
“盛集是我的外公。我的父亲名叫文培源——”
“胡说!培源今年不过十五岁,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令月点头。
媛爱也忍不住上前:“我们特意回来,就是为了救你。请你一定要相信——令月会解释清楚这些,我得出去买药。你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
陈恪唯一把攥住要离开的媛爱的手腕,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绷直的身体才放松。
“姑且听听你们的故事——柜子里有医药箱。”
“早说嘛!”媛爱赶紧去找。
陈恪唯拉着令月让她在一旁坐下:“你说你是培源的女儿?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我事先不知道今晚的发展是这样,所以没有提前准备具体的信物,但是父辈们的故事我全都知道。比如您的爷爷陈芳懿是百江被流放到库瑶宝的皇子。您与杨庸交恶也是因为所谓库瑶宝守卫战。我的父亲文培源,您的儿子陈锦安叔叔,还有韩阔叔叔和夏胡喜叔叔,全都被带到南嘉里,名义上被杨氏收养,实际上是防止他们将库瑶宝的真实遭遇说出去。另外,您写了一封信,说明陈家被诅咒,女子十五岁以上没有生育的,会有离魂的危险,只有返魂香能救。库瑶宝的宗庙祠堂里还有两瓮——而这封信被人抢走。直到1978年才回到陈叔叔手里。不过您放心,陈叔叔的孩子是男孩。他们很健康。”m.χIùmЬ.CǒM
听令月说这些,陈恪唯眼中的提防原本浅了一层,可忽然又加深了。
“你怎么知道那封信?!”
“2018年我见过。抄录版。”令月握住陈恪唯的双手,但并没有发动天赋,“请您相信。但凡我们两个想要对您不利,也不会说出这些事。方才在大楼里就能下手。”
“或许你们想知道更机密的情报呢?”陈恪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媛爱拎着药箱走过来,戴上橡胶手套:“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陈恪唯虽然坚持认为这两个人另有所图,却放心让她们处理伤口。大约是觉得这两人冲着情报来,自己活着的价值更大。
“忍着点哦!”
媛爱用倒了碘酒的纱布抵住刀口,令月双手尽量握住刀柄,用力向外一拔——这把拆信刀令月在警方档案上看过许多次,刀柄只有五公分,刀刃却有十多公分长,刀身没有特殊装饰,看起来不是某些家族专用的工具。但是在刀柄处看到一个“大”字,一问陈恪唯才知道,这是大世界的东西。
刀子插得不深,只有几公分,看来行凶之人力气不大,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令月赶紧将拆信刀放在一边,准备新纱布。媛爱处理干净伤口周围,血流得很少,看样子只要不感染,很快就能痊愈。
但是令月觉得疑惑:如果是这样,就算她们不把陈恪唯救回来,他自己拔刀也不会失血过多而死。难道当年的事还另有蹊跷?
媛爱用纱布缠了几圈,打结,然后给陈恪唯注射了一支破伤风,手法之娴熟,让令月忍不住猜测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处理好伤口,陈恪唯的戒心进一步放下了。但是令月明白,想要完全取得他的信任还需要努力。毕竟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陈恪唯,身居高位,背景复杂,经历了秘书心怀鬼胎和突然被人刺伤,又冒出两个自称来自未来的人,也不会立刻放下戒备。
因此令月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先一步说明。
“您怀疑崔秘书,是不是因为那封信。”
“何出此言?”
“陈烨——您未来的孙子,曾经告诉我,您是在9月12日也就是今天才写下那封信,提醒后人的。可是算算看您今天的行程,白天一直在开会,我认为信的内容事关重大,您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去写。就算要写,也应该立刻送出,而不是一直带在身上。
晚上去了大世界,更是没时间也没必要写信。但是傍晚出了一件大事,让您觉得必须尽快这件事告诉您的子孙。那就是索菲亚长公主犯病。应该是崔秘书找到您说明情况之后您才匆匆写就。用的就是大世界的信纸,信封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写上收信人姓名——大概就是这时候,崔秘书忽然说看到了长公主的灵魂。于是您匆匆封了信,与崔秘书一起追出去。
而在这时候,秦霜跟着出来,她看到您在写信,又和一个女人一起着急离开。她立刻跟着跑出来,遇上那个仰慕者,一起追到了刚才的大厦。拆信刀是仰慕者带来的,他挑拨您与秦霜的关系,使得秦霜一时冲动,用仰慕者手里的拆信刀刺伤了您。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您是听说长公主的事之后临时决定写信。那么知道这封信的人就应该只有您和崔秘书——大世界的侍者可能也知道您写了一封信,但内容具体是什么,只有您与崔秘书知道。可是就有人提前带了拆信刀过来找这封信。我并不认为拆信刀的目的就是为了拆信。直接撕开也未尝不可。但是它可以作为凶器,使得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一怒之下拿来伤人。如此一来,信到手,还能借刀杀人。”
陈恪唯听着令月的推测,沉默了许久,然后点头:“不愧是盛副市长的孙女。他抢走信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崔秘书有问题。后来他明明知道崔红也在现场,但是根本没有管崔红,直接离开。这就证明我的猜测没错。我假装被刺伤晕过去,不做反抗。只有这样,秦霜才能离开。我亏欠她太多。”
陈恪唯的这句“离开”,恐怕不是单纯得离开那幢楼,而是离开自己身边。
之后秦霜确实永远离开南嘉里不再回来。
原来秦霜也没有说实话。当年刺伤陈恪唯的人并不是那个仰慕者,而是秦霜本人。她无法承认这个事实,选择逃避。
“那么那个拿走了信的人究竟是谁?”媛爱着急问。陈恪唯反问她:“这位文小姐是盛集的孙女。你又是谁?”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令月代为解释,“您可以像相信我一样信任她。”
“你们对今天的事,似乎非常清楚。”陈恪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放出严厉的光芒,与陈锦安和陈烨那双无辜的眼睛完全不同。
令月实话实说:“因为我们查过这一晚的事。只不过,由于我们的擅自行动,今晚的发展与2018年我们看到的记录,完全不同了。”
“你们看到的是?”
“您在今晚被刺杀。”令月如实说出自己所知,媛爱找来热水壶冲了三杯水,又从崔红的办公位柜子里找到了曲奇饼干,像是开茶话会一样轻松。
听完令月的讲述,陈恪唯沉默片刻,再次发问:“也就是说,在你们的认知里,我应该在今晚死亡?具体时间呢?”
“十三日上午十点钟发现尸体,推测已经死亡六到七个小时,所以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
“那就是说五个小时之后我本应该死在那幢楼的双重密室里。但是你们救回了我——可是崔红呢?”
“我下楼与你汇合之前,先去找到崔红,她确实晕倒在地,昏倒在东四楼走廊里。为了防止她逃跑,我暂时将她锁在最近的房间里。”
“袭击她的人呢?你没有看到吗?”
听到媛爱这样问,令月飞快回答——就好像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一样:“没有,也没有看到长公主的灵魂。”
“灵魂无法接触人类。”媛爱摇头,“不是长公主的灵魂下的手。除非大楼里还有一个人。”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计划。”陈恪唯敲敲桌子,像是命令下属一样自然,“伪造现场。”
“伪造现场?”
“就按照你们在2018年所知道的那样布置出来一个现场,让崔红成为袭击我的唯一凶手。这样南嘉里就会千方百计调查崔红的身份。而我,也可以摆脱现在的身份。我的孩子,大约也可以因此幸存吧。”
最后这句话,才是陈恪唯真正的意图。他的身份太敏感,注定是会被人怀疑的。倒不如利用这起刺杀为陈锦安争取一个平安的机会
可是……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将您救出来。而且就算您不牺牲自己,一定也有别的办法。”
“我可没说要牺牲我自己。”
“那……”
“凶器,在这里。凶手,如你们所说,成功离开了南嘉里。只要找到被害人,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
陈恪唯的话语似乎有某种魔力。
“被害人——您的意思是,杀掉另一个人,让他假扮您?”媛爱连连摆手,“再怎么说这也……”
“或许不是不行。”令月提醒道,“别忘了,傀儡。”
“傀儡?”
“正是。可以利用傀儡假扮陈部长。以现在的技术是检测不出来的。”
“不不不。这也太……太天方夜谭了!更何况陈部长这种级别的人,警方怎么会被傀儡蒙骗?”媛爱觉得太冒险,令月却坚持认为值得一试。
“兰家的傀儡,原本就是用人的尸体制成的。只要能得到陈部长身上的一些小东西,我有把握制造出与陈部长完全一样的傀儡。绝对不会出现破绽。”
“就算你可以用傀儡代替!”媛爱提醒,“密室怎么办?那可是双重密室!除了让密室里的人自己从内部上锁,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令月笑了,“以前只看卷宗,确实条件不够。但是现在想要制造那样的密室,简单得很呀。”
“可——你不会是说让傀儡自己上锁吧?”
“我虽然能制造傀儡,但还达不到灵活操纵他们的地步,因此制造密室只能我们来。”
“果然……要不我们不制造密室呢?”
“不行。制造密室的目的就是将嫌疑锁定在崔红身上。当初警察认定崔红是凶手,就是因为密室里生还的人只有她。如果没有密室,嫌疑就不唯一。所以密室是必须的。”
“那你到底要怎么做?”
媛爱与令月商量的同时,陈恪唯忽然起身。两人立刻停止对话,不约而同看向他。
陈恪唯走向自己的床铺,掀开枕头下的被单,床板上露出一个暗格。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保险柜。
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个木匣子。
将匣子放在令月与媛爱面前,两人都有些诧异。
“这是……”
“以前行军打仗,都随军跟着录事官,负责忠实记录战场上发生的事。这些人不为名利,忠于事实,哪怕将军要杀掉他们,也绝对不会修改自己记录的任何一个字。”陈恪唯轻轻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且有黑色痕迹的手记。
手记下面,是一沓照片。
陈恪唯又拿起照片:“这是上个月寄到我这里的。对方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了一个字条。”
库瑶宝之所见。
“这是……”
“惨剧发生时,库瑶宝上有一位随军记者,他拍摄了不少照片。或许是这名记者生还,并将这些照片寄给了我。为了避免军方发现,所以没有留下姓名。”陈恪唯合上匣子,将匣子郑重其事交到令月手里,“我承认,最开始我怀疑你们是为了这些照片和手记而来。我也承认,听说你们来自未来并且改变了我的结局之后,我曾经想过让你们再回到1968年,阻止库瑶宝上的悲剧。但是我不能这样。库瑶宝的悲剧,是全世界的贪念导致的。不是你们两个女孩能改变的。即便没有库瑶宝,还会有其他村子遭遇不幸。但是至少,请你们将真正的历史公之于众,至少让后人知道,库瑶宝守卫战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胜利。”
“可是您为什么不直接这样做呢?”媛爱直接发问。
陈恪唯苦笑摇头:“我可以用身处高位身不由己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你们。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懦夫。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这样一位大人物在两个不足挂齿的小女生面前坦诚自己的懦弱,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令月接过了匣子。
“即便您现在公布也很难成功。”令月道,“请您放心。库瑶宝的遭遇,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
陈恪唯重重点头。
媛爱绞着双手:“那,后事交代了,替死鬼也让令月去找了,密室您也不用操心了。真可谓无事一身轻啊。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陈恪唯听出媛爱话语中的讽刺意味,但没有与她计较。
“我需要新身份,离开这里。今晚就行动。”陈恪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还有一本护照,看样子早就做好了准备,走了几步忽然又走向书桌,抓起一张信纸龙飞凤舞写了几句话,装进一个信封里,印上代表自己身份的火漆,郑重其事交给令月。
“你们回到自己的时间之后,去戴安娜综合病院旁边的公馆,公馆二楼靠近病院的房间里有个壁炉,壁炉上面最右边的烛台就是打开阁楼的机关。我会将自己今晚之后的经历想办法藏在里面。这封信会证明你们的说法。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
“请放心。我会将它取出来。”令月很清楚,陈恪唯是想用这种办法让陈家的后人知道自己的经历。
陈恪唯露出微笑,但笑容转瞬即逝。
“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三人离开了酒店。
第八章
那幢废弃大楼,经过管理员住的半地下室,看到管理员还在酣睡。
“你用的什么药?这么有效。”
“主要是酒好啊。”媛爱跟在令月身后上楼,一楼到三楼的楼梯相对来说还是干净些的,灰尘也很少,“我说,咱们已经改变了历史,还有必要按照卷宗上的记录制造密室吗?”
“改变历史?”令月摇头,“我不认为我们已经改变了历史。”
“怎么可能!”媛爱在楼梯上站定,问,“我们救出了陈恪唯!还发现崔红有问题!现在陈恪唯离开,他去哪里做什么我们一无所知,这还叫没有改变历史?”
令月示意媛爱冷静。
“在清远省,我见到了高地球来的季冬云——”“哼。那家伙说服我不成,就去找你们求助了啊。”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记忆。季冬云说他认识我外公。1972年因为一件事我外公寻访到了他。我想这件事就应该是陈部长遇刺案。”
“那又如何?”
“这位季冬云的性格你应该很明白。魔女们不参与现世人类的发展,但是他不一样,他会强制出手使世界线正常运转。”
“所以呢?”
“所以,如果他知道我们改变了历史,会不会再次出手将被改变的部分还原,就像那晚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的那样,出现在这个大楼里——”
“正是如此。”
楼梯上端站着一个人,在手机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只能隐约看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媛爱一下子灭掉了手机,很明显不想与这个男人见面。
令月则将手机向上移动,照亮对方的脸庞。
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季冬云的瞳孔像猫一样瞬间收缩成了一道细线。
早在清远省见到季冬云时,令月就察觉到一件事。
【令月在季冬云身后看到了断断续续的幻影,拼凑出一点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兰发现令月的表情有些异样。难道她又发现了什么问题?】
令月从季冬云身后的幻影里看到了很多零散的信息,其中就有一幕,是自己站在楼梯下仰视季冬云。但是令月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更不记得画面里是什么建筑。
现在,令月明白了,她当时看到的幻影,就是这一幕。
在此之前,东四楼,一门之隔,令月确实感觉到了有人存在。因此崔红被打晕之后令月真正想要确定的,是季冬云。果然,他就在东四楼的房间里。
“打晕崔红的人就是我。原本崔红并不是被打晕,而是被索菲亚长公主的灵魂附身。但是因为你们的出现,导致灵魂受到惊吓,不敢附身。为了修正这一切,我不得不前来阻止。你们当真要搅乱这条世界线吗?难道你们以为陈恪唯逃过今晚就能生还?文令月,我曾经以为你是明白其中利害的。从四月到六月,你穿越时间收集所有奇迹魔女的灵魂碎片,难道还不清楚改变历史的后果吗?!”
“奇迹魔女的,灵魂碎片?”媛爱脱口而出。
令月低声承认:“从四月开会结束到今天来找你,这两个月我不停穿越时间回到过去。一是为了检验自己的天赋是否正常,二是收集灵魂碎片。季冬云说过那个行李箱里的灵魂碎片是别人交给他代为保管,那个人就是我。”
“天哪?!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媛爱有点震惊,“那,这期间……”
“这期间我严格遵守不能改变历史的原则,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我曾经在过去就去过他们身边。但是贺兰姗的名字,让我觉得奇怪。”
“什么意思?”
“在百江,惠子承认给贺兰姗起名字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在路边听到有人这么喊——”“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令月点头,又冲季冬云说,“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是嘉辰转述这件事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贺兰姗的名字是未来的人回到过去告诉她们的,那么贺兰姗这个名字最开始诞生于何处呢?”
“你……什么意思?”
“名字这个概念比较抽象。如果换成实物你就明白了。”令月对媛爱解释,“比如我手腕上的这块手表。假设它是我在十年前从一个蒙面人手里得到的。十年后我穿越时间回到当初,将这块表给了当时的我。那么在我得到这块表之前,这块表存在于何处?”
“这……”
“这就是不允许你们修改历史的原因。”季冬云略怒道,“你们的任何一点点细微的改变,都可能引发无法修补的悖论。走向灭亡!”
这是不少科幻类电影的套路,但是令月有不同看法。
“可是贺兰姗的名字就是个悖论,并没有导致这个世界线毁灭。又该怎么解释呢?”
“那是因为这个悖论被修正了。卓惠子不知道是你们回到过去说出了这个名字。”
“如果惠子知道了,会怎样呢?”令月提高了音量。
季冬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令月替他说:“在出发之前我就去找了惠子确认这件事。惠子告诉我,这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因为真正的家禽是慢慢进化来的,不是一开始就以鸡或蛋的形态出现。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会导致悖论,那么这件事的发生概率根本就是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可是如果发生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本身是存在的。我们不可能改变历史!”
“但是你们已经改变了今晚的事实!今晚发生的事,与你们在2018年所知的完全不同!”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可以改变过去!”令月上了几级台阶,与季冬云面对面对峙,“你所看到的因果,只是被观测到的因果。如果不被观测,你根本一无所知!”
饶是季冬云也被令月猛增的气势吓了一跳:“你是什么意思?”
“不改变过去这种说法,本来就是谎言。什么是过去?什么是历史?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些记在卷宗里的事,还是你眼睛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如果是卷宗里的事,谁能保证卷宗不会被篡改?如果是你看到的东西,你能保证自己看得到所有的因果吗?三维世界的人看二维世界的画,就真得能看清楚这张画吗?颜料的改变,落笔先后的不同,绘画力度的变化,作画时间的变更,都能清楚吗?
你能看到的,只是大事件的结果,而导致这个结果的过程,你能保证自己事无巨细全都知晓吗?你所谓的不改变过去,究竟是结果不改变,还是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都不能改变?如果是后者,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人能回到过去。因为只要回到过去,哪怕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的方向,光的强度,甚至空中飘浮的灰尘,都会被改变——这些改变也是改变,可是它被允许存在。
不能改变过去,只是狭义上的不改变过去的结果。至于过程,根本没那么重要!
我们所知的结果,就是卷宗上所写的,只要这一部分没有被改变,就不会产生悖论。换句话说,能够被改变的结果,实际上早就已经存在,我们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完成这些。而真正导致悖论的举动,从一开始就无法完成。如果陈恪唯真的要死在今晚,那么无论我与媛爱做出怎样的举动,最终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媛爱几乎被令月的发言震慑,靠着扶手不敢动弹。季冬云则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审视令月,好像在防御天敌的青蛙。
足足半分钟之后,季冬云开口了:“两个收束点之间,有无数时间线。不是每个时间线都能走到最后。有些必然会毁灭。你对过去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成倍加在你的身上,当你回到来时的时间之后,这种改变的后果才会逐渐显现。那边的郭媛爱应该很明白,你在多少时间线上做过多少蠢事。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那条时间线,却因为你的一己私利陷入绝境。
我反对像你们这样不计后果篡改过去的人。总是自以为能够得到最好的结果,却不知道正是自己将整个时间线送上绞刑架。
但是这一次,文令月我给你机会。你可以在今晚做出任何改变。然后回到你的时间去看看。看看你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即便是最悲惨的结局我也不会动摇。”令月绕过季冬云,走上了楼梯。
搞到一个傀儡对此时的令月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方才将自己这两个月去做什么说开了,令月此刻也不避讳:“为了学习如何制作傀儡,我还特意去了一趟百江。”
“就为了制作傀儡?陈灼不是也精通此道?再不济,银白也会啊。”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使用的返魂香和符不一样。那时候我害怕改变过去。现在的返魂香经过了多次改进,与当年已经不同了。符咒和符纸也不一样。所以必须用当年的返魂香,以当年的术制作傀儡。”
“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样……”
地板上放着一具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大晚上从戴安娜综合病院偷尸体这种事,可是一般人没有的经历啊。幸好令月在之前翟樱案时去过地下的停尸房,可谓轻车熟路。
媛爱靠着墙坐下:“现在就是等傀儡被唤醒?”
“需要点时间。趁这个时间我们得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密室的准备。”
“密室?你还真要自己制造密室?”
“你还记得顶楼那家成衣出租店吗?”
“记得。怎么了?”
“和我一起搬点东西下来。”
通往顶楼的楼梯,比下面几层多了不少灰尘,两人只能小心翼翼避免留下太多痕迹,忙碌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东西准备好。
媛爱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套正装:“这是陈恪唯交给我们的,他今晚穿过的衣服。”
“这个时代没有DNA检测技术真是谢天谢地。”令月掀开白布,将正装套在傀儡身体上。除了鞋子,其他都穿戴整齐。
接着要将崔红转移到事发房间。
虽然2018年令月与崔红的灵魂有过接触,但当时崔红并没有全说实话。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被卷进来?令月忍不住接触了崔红的记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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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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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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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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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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