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7 章 东山岛19

　　“砰！”

　　不等令月关门，强劲的风就把门狠狠拍上，令月站在玄关处抖动着伞上的水，夏巽和常夏走过来迎接。

　　接过常夏递过来的毛巾，令月擦擦手臂与发梢上的雨水，环顾整个客厅，发现夏中也在。

　　这里是夏巽、夏中、戴立忍、於克己、靳平远和吴寒居住的别墅，后三人因为要时刻关注整个岛的安全，最近几天几乎都住在实验楼里，微生物也在那里。

　　“忍呢？没有来吗？”

　　“戴立忍被於克己叫去帮忙了。”夏中站起身来，双手抄兜，看着令月，眨眨眼睛，“恐怕在商量大事，就在最近几天。”

　　听夏中这样说，常夏有点着急：“这件事——”“心里清楚就行。文小姐应该也发现不对了吧。”夏中看向令月。

　　令月与他交流不多，只是点头，放下毛巾走进客厅：“有什么事呀？这么着急让我一定立刻过来。”

　　“是关于积分政策的事。我们觉得，有必要与你一起商量。”

　　“积分政策？”令月不明白，在整个贺城市被天赋者搅乱的当下，积分政策又出了什么事。

　　“这么说吧。”夏中身子前倾，双手肘抵着膝盖，十指交叉，面带微笑，“於克己这些人只知道成熟形态的积分政策是怎样，并不明白如何建立。其中隐藏的无数矛盾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加上天赋者的出现，问题只会越来越尖锐。我听说文小姐对南嘉里政府是有些别的想法的，如果能好好利用积分政策的矛盾，一定会事半功倍。”

　　听到这里，令月坐直了身子：“愿闻其详。”

　　与在暴风雨序幕中飘摇的东山岛相比，贺城市稳如泰山，但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不安分。

　　打开电视收看新闻，前十五分钟必然是对天赋者的报道，接下来是圣女教的情况，然后就是积分政策的主场。政府似乎想要将积分政策作为稳定当前局势的主要手段，只要积分政策能顺利进行，就一定能稳定民心。

　　这是何道理？琇書網

　　政府认为，市民多半都是善良而无助的，只要积分政策能给予他们心理预期以上的福利，就能避免滥用天赋制造混乱。至于那些已经拥有天赋却不安分的人，那就送去别处好了。

　　而这，恰恰是积分政策的一个缺陷之一。

　　银白走在马路上，这条贺城市中心区域的主干道还保持着畅通无阻，各种车辆有序通过，红绿灯交替，行人也按照规定通过人行道过街。上个月因为乱闯红灯被扣分的人不在少数，这个月闯红灯的情况明显有了改善。从这一点来看积分政策是有积极作用的。

　　可是对于银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天眼系统覆盖了几乎整个贺城市的天空，但是总有一些有屋顶的地方是照不到的。

　　滨海大道快要走到尽头，前面出现了一栋三层高的宾馆。虽然看起来与周边的建筑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里面，暗藏玄机。

　　还记得之前陈烨追查欢喜宴的事吗？银白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可靠情报，文立德最近要出一批欢喜宴，接头地点就在酒店里。

　　银白隐去身形，从楼梯上了三楼，透过窗户向外看：马跃和赤姚假扮成姐弟正在马路对面吃东西，澄空留守咖啡馆，以防意外。

　　很好，接下来就是等交易结束，分头跟踪拿货的人，看他们往哪里去。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银白不明白审核组的人为什么会想不通。所谓的积分政策，在小范围内对相似水平的人有约束作用，比如之前於克己在N大的实验，评判对象都是学生，他们的需求大同小异，评判标准也相差无几，这样积分政策就能发挥很好的作用。但是放大到一整个城市，个体差异化明显增大，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同，有些人在意积分高带来的福利，而有些人，比起这些福利，违反规定的收益更大，即便要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愿意承担。

　　那么於克己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那是因为他生活的年代，积分政策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进，已经日臻成熟，整个社会的制度也发生了相应改变。而这一过程，於克己是没有经历过，更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夏中很清楚。作为曾经的区长，他的身份可不是杜子序这种掌管一个辰东区这么简单。他口中的“区”，是以积分高低划分出的四大区域。

　　因此夏中看待问题的高度，远远高于於克己。或许理论知识不如科学家出身的靳平远，但对于政策的把控，夏中绝对一骑绝尘。

　　“所以，现阶段就推行积分政策几乎是不可能顺利的。就算勉强推广到全国，只要我刚刚说的那个问题不解决，就一定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夏中张开双手，靠着沙发，对令月笑道，“不知道这个矛盾，对文小姐有没有帮助？”

　　令月点头：“有非常大的帮助。不急于一时，得好好打算。”

　　“那就好。”夏中搓了搓双手，露出微笑，“我的想法说完了，接下来，该是夏巽的了。”

　　夏巽已经做好了准备，拿出一份计划书：“当前岛上人数还不多，我们恰好可以从头开始。”

　　令月已经猜到了夏巽的意图，忍不住想，学长这一招，若是成功了，说不定会早审核组一步彻底改变整个世界啊。

　　“简直胡闹！”

　　杨氏宅邸，杨朔看了下个季度的计划书之后气得直接撕了文件，往墙上一甩，翻开抽屉找烟。

　　自从四叶草实验被爆出以来，大半个杨氏的产业都受到冲击，金钱上的损失还可以想办法弥补，关键是政府的信任度大不如前，原本胜券在握的几个单子也被以各种借口转到了竞争对手那里。雪上加霜的是不少杨氏的老骨干意识到风向不对，纷纷跳槽，这让杨氏更加艰难。

　　正如令月和陈锦安所说，杨氏再风光，也不过是南嘉里政府手里的一把刀。若是刀钝了，还能再磨。可若是刀反过来要伤了拿刀人的手，那就要换一把新刀了。

　　更何况现在政府急需一把锐利的柴刀，冲破贺城市越来越诡谲的局面，而他们选择的刀，就是审核组。

　　就在杨朔大发雷霆之时，一辆轮椅缓缓被推过来，轮椅上瘦得皮包骨头的老人蜷缩在丝质袍子中，探身捡起一半文件，拍了拍，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推轮椅的人是管家蔡叔，紧跟在轮椅之后进来的，是穆春华。而那轮椅之上的人，正是杨庸。

　　昔日风光不再，如今只能被困在陌生的躯壳之中苟延残喘，杨庸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消化自己“死后”的变故，选择了顺从。

　　如今他对外宣布的身份不过是管家蔡叔的远房亲戚，被接到杨氏来安度晚年。所有杨氏的大事他只提供参考意见，没有决定权。

　　经历了一番生死，却成了女儿的附庸，杨庸心中有多不甘心可想而知，但是一旦杨朔翻脸，自己就性命难保，杨庸还是看得清这一点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筹码竟然被郭媛爱这个小女孩一口否决。

　　“老爷子您说的是没错，我们需要拿到圣女像里的东西。可是现在文令月他们已经帮我们找到了，您手里的砝码没有变，可别人的，更有吸引力呀。”

　　早就该想到这个见风倒的家伙不值得信任！杨庸现在无比懊恼自己被阿子展现出的永生不死的天赋吸引！要是老老实实吃药，他现在还是风光无限的杨氏掌门！杨氏又何以在短短几个月间沦落到这个地步？

　　提出让杨氏警卫队配合抓捕天赋者的，也是杨庸。这种时候，除了表现出对政府的忠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要想着东山再起，一旦信任崩塌，想要恢复到从前至少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蔡叔推着杨庸来到杨朔面前，将轮椅固定住，然后转身离开。杨庸佝偻着身子，喘着气，尖着嗓子说：“计划书怎么了。”

　　“你自己看！”杨朔对于失了势的老父亲没有一丝客气，将另一半计划书也撇到杨庸身上，又点了一根烟，坐在椅子里。穆春华在杨庸身后坐下，冷眼看着这两人。

　　计划书的内容她已经知道了：九月开始杨氏最大的工程就是在整个力束省铺设网络建立基站。此举是为了配合审核组的活动。推行积分政策，就要对公众行为进行监督，而实现监督，就需要无死角的天眼系统，也就意味着需要网络。

　　贺城市的网络基础建设已经完成，从这个月开始，民用网络将在全市开放，为了刺激网络用户，政府“建议”杨氏旗下的两家公司降价。

　　这两家公司，都是以电脑、手机生产为主的。能连接无线网络的手机技术早就成熟，令月所在的专案大队平时办案用的专用手机与平板都有这些功能，只是价格昂贵，一般人消费不起。为了审核组的利益，就要杨氏的企业降价，可杨氏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不是挺好的吗。”

　　杨庸将两半计划书抚平了放在一起，慢慢悠悠笑眯眯的说：“一时看起来是我们吃亏。这之后有多大利润，你要看到这一步。”

　　“但我们现在已经——”

　　“所以我把春华也喊来。筹钱的问题你找她。”

　　穆春华上前一步：“我已经联系到一位投资者。对方希望能尽快与我们见一面。只是，他是百江——”

　　“不管百江千江万江！能拿到投资就行！”杨朔立刻来了精神，眼下的事千头万绪，杨氏家大业大但是事发突然，多项已经投资的项目终止，无数尾款收不回来，流动资金一时不够，政府又多次施压，即便是找银行贷款，因为最近丑闻缠身，银行提出的贷款额度也是杯水车薪。只要这次协助审核组的工作能顺利展开，挺过这段时间，总还有喘息的时候。

　　穆春华上前打电话，杨庸又一次翻开了计划书。

　　在配合施工单位里赫然出现了沙尘暴论坛的名字。这让杨庸隐隐觉得奇怪：一个报社的小小内部论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如果杨庸足够幸运，他应该还注意到另一个名字。目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超过百人，但是不久之后，这个名字就会家喻户晓，甚至举世闻名。

　　知筑，就隐藏在一大堆申请民用网络域名的名单之中，显得谦卑谨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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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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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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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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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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