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闷热的夏夜,面朝大海的露台上,或坐或躺或站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人。碧蓝的泳池里,穆小暮毫不介意展示自己的曼妙曲线,古丽浮在岸边对自然美景没有兴趣,反而全神贯注看书。熙颜裹着毛巾躺在躺椅里看着天边的星星。小兰与泠彩一左一右坐在令月身边,孔昱则烦躁的把头发梳起来又放下。常夏还在苦苦搜寻那个高档礼品包装盒的信息,只有嘉辰,竟然说起什么动漫来。
“什么动漫啊?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泠彩不以为然,孔昱针锋相对:“那可不一定!谁说动漫只能给小孩子看——”
“你们两个!”嘉辰噘着嘴,“整天说不了三句话就吵架。我说的是绝园的暴风雨——没看过?都没看过?那好吧。大致是这样的。一个魔法国度的公主被关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两年后这个当初关她的男人拿出一个木桶,桶里有一具白骨,说这就是公主的骸骨,证明公主已经死亡,但是公主此刻还凭借某个媒介与外界对话,很明显是活着的!”
嘉辰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穆小暮拨开水花发出的声音。
小兰略尴尬:“那……然后呢?”
“你们不觉得这个剧情和七公主的事很像吗?都是装在桶里的白骨,都是不可能的时间!”
“但是七公主不是什么魔法国度的公主,更没有媒介证明她此刻还活着——”“至少在过去应该活着的时间她还没死!”
面对孔昱的质疑,嘉辰毫不相让。
泠彩冷着脸:“她的意思是,失控者出现的时候,二号桶已经被埋进地下室,这个时间是不对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算你还是个明白人。”
“但是文嘉辰,你别忘了我们找到的线索只是证明与七公主有关,未必就是七公主本人做的。你知道一个公主身边会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打着公主的旗号做事?我们要找到那个人,可能只是七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吗?”嘉辰哗得站起来,但她并没有感到被冒犯——相比较起来,与那些听不懂自己说话意思的人交流,更让她烦躁,泠彩这样的人,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兴奋。
嘉辰说:“她是公主,只要她还在,手下的人做点其他事很容易掩盖过去。没必要非得杀了七公主。”
“可她确实是死了!”
“那——”
“谁说七公主死了。”
令月忽然平静地抛出这样一句话。
嘉辰和泠彩都顿了一下,孔昱更是凑过来:“你说什么呢?!”
小兰看看令月,又看看一旁无助的熙颜,赶紧笑道:“那个,外面起风了还是挺潮湿的。我们不如——”“等会儿!令月你是什么意思?”
“月儿,你不会又发现了什么吧?”
“姐!你倒是说话呀!”
令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胳膊搭在嘉辰肩膀上,一身轻松:“我决定,回去看看这个绝园的暴风雨。听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姐?!”
嘉辰追着令月,在二楼转角听到了门铃声。
靳平远和於克己就站在门外。
居住区中间的凉亭里,靳平远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令月垂着眼睛听完,笑道:“所以,你怀疑王大神有问题?”
“还没有确定。”於克己忙着解释,“主要是这里所有的人里吧,只有你和李想对他最熟悉。李想这个人怎么说呢,毕竟有前科——不是我不信任他啊!”
“我明白。”令月点头,示意於克己不用再解释,“王不留神这个人,我大三那年在关城市因为一起离奇的火灾偶然认识了他。他当时还是个实习城警,就在赵兆林手下做事。”
说到赵兆林,於克己跑神了:“对,赵兆林到底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呢……”
“不用查了。是学长做的。”
“学——夏巽?!”
於克己破了音,靳平远看起来有点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可是令月是怎么知道的呢?於克己比起是夏巽杀了赵兆林这件事,更奇怪这一点。令月并没有解释:记忆是藏不住的。吕笑难彻底解除了抑制之后,令月明显感觉自己的天赋更加灵活,灵活地连她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很多记忆。有些记忆很有用,有些记忆,却是不能随意说出来的。
但是赵兆林的事令月选择了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於克己惊讶了一会儿,靳平远像是没有听到赵兆林的事一样继续问令月:“这么说王警官是从实习城警一步步做到现在的位置。他没有其他背景吗?”
“背景调查这种事,你们审核组不应该是专业的吗?”令月反问。
靳平远的脸白了一下,於克己偏过头:“也有像文立德这样的情况。退一步来说,韩泠素和韩泠彩这样的特殊情况也是难以避免的……你认识他这么多年,应该是知根知底的。他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的,平时的相处你们应该看得出。”令月笑着说,“嘴是讨人厌了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在怀疑什么呢?就因为他没有天赋却猜到了你们的不少事?”
“在我看来,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靳平远坚持自己的判断。
令月想了一下,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叹了口气:“看来不说点什么你们是不会放弃了。这么说吧,王不留神确实不是普通城市警察。但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他是极乐岛岛主的养子——”
“等会儿等会儿,极乐岛?”於克己瞪大眼睛,“那是什么?”
靳平远皱眉:“三年前毁于内斗的黑道组织?据说是世界上知名的黑道组织,一年的收入抵得上一个小型国家。”
“正是。”令月笑道,“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从我认识王不留神开始,一直到这几年才慢慢终结。他的身份在这几年中不停变化,最终,他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他的推理分析能力并非来自天赋,而是从小的训练。平心而论我不喜欢他的性格,但是如果你问我他会不会是敌对者,我的答案是,不会。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既然你这样说,我相信你。”靳平远站起来,於克己还意犹未尽:“极乐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内斗又是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系吗?说起来极乐岛在什么地方啊?”
“於先生,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了。”靳平远黑着一张脸站在路口,令月则笑着指着东边道:“说来也巧,极乐岛就在那边。若是白天视野好,还能看到岛上标志性的建筑紫峰塔。至于极乐岛的故事嘛……如今是没有时间了。若是南嘉里的事顺利,我也愿意好好讲讲。”
“那好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於克己带着一点兴奋,对靳平远的抱怨有一点不好意思,跟着离开了。
令月坐在凉亭里,看着远处黑色的海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次日一早,还不到六点令月就睁开了双眼。
虽然不认床,可是从气候宜人的贺城市乍然搬到四面临海的孤岛上,令月总觉得不适应。
既然睡不着了,就起来做早饭吧。
海岛上的物资是统一采购统一分配的,如果有特殊需要就提前向后勤管理组的组长何方提出申请,除了早饭自己解决之外,中餐和晚餐都由何方率领的厨房做好之后众人在实验楼里用餐,等到更多人入住东山岛之后,还会开放正式的餐厅。
令月披了一件酒红色半长的睡袍下楼,发现厨房里已经有人在了。
原以为是孔昱——她有早睡早起做早餐的好习惯,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泠彩。
“你起来了呀。鸡蛋在锅子里,把火关了过凉水,现在刚刚好是温泉蛋。”
泠彩没有回头,直接吩咐。令月依言拿出一个玻璃碗接凉水,一缕长发划到额前,用嘴吹到一边,头发不安分得又滑下来。
“你有多久没剪头发了呀?”泠彩走过来,帮令月拢住长发,然后伸手,令月默契得抬手,露出右手腕上一段黑色皮筋儿。泠彩将这一头黑发顺时针旋转着转了几圈,打个结,然后用皮筋儿固定住,又用指甲挑出几缕长发,稍稍处理,就整理出典雅的发髻。www.xiumb.com
令月把鸡蛋磕开倒进每个人的碗里,最后留了一个——小兰是喜欢吃全熟的鸡蛋的。
六点半,厨房门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孔昱了。一见两人,孔昱立刻转身就走,被令月叫住:“既然起来了,就来帮忙。”
“就是就是。别到时候不合你胃口了又要挑刺。”
“谁稀罕你们做。”孔昱和泠彩的相处模式,就像最开始孔昱对令月那样,但谁也没有真得伤了和气,孔昱甚至还露了一手如何又快又好得切土豆丝,做土豆饼。
等到其他几个妹子陆续打着哈欠下楼时,天已经大亮了。
常夏打着哈欠侧身趴在桌前,揉着双眼对令月诉苦:“我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包装盒——连上上个世纪的都看过了,就是没有。如果是私人订制的,那可就没辙了。”
让常夏按照令月看到的记忆寻找东西,是嘉辰想到的办法。
之前令月在兰辛的记忆中看到那个穿着红色礼服的百江女人,她将这段记忆共享给了嘉辰,但嘉辰转手就交给了常夏。
【嘉辰一面说着,一面反复咀嚼着自己搜集来的信息素,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所有人都看向她,嘉辰忙摆手:“兼容出了点问题。常夏来了。”
刚说完,门就被推开,常夏还没来及放下身上的大包小包就跑向令月:“令月姐没事吧?我在船上听说这件事,吓死我了!还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小兰看向嘉辰,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恐怕刚刚就知道了。
令月让常夏组织好语言慢慢说,常夏喘着气坐下:“那件红色有彼岸花纹饰的丝绸长裙,我在学长的新闻资料里见过。是去年七公主玛格丽特成人礼上穿过的。”】
那是嘉辰第一次尝试这种信息共享,以前都是她单方面获取常夏看到的信息,而这一次,顺序相反。
虽然兼容性出了一点问题,但常夏还是接收到了令月看到的这段记忆,并准确找到了对应的画面。最关键的是,常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多了这样一段记忆,反而顺利接受了。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就像之前令月与夏中合作套取记忆那样,这次换成令月与常夏合作,令月将自己收集到的记忆传递给常夏,常夏利用自己的超级记忆搜寻线索。
常夏很乐于接受这种任务。一直以来她都为自己帮不上忙而不安,上次洗尘宴能记得文立德算是一次小小的胜利,现在能和令月一起查找线索,就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了。
可惜第一次联手行动并没有突破性进展。
令月安慰她不用失落,毕竟查案也不会第一个线索出现就能锁定真凶,更何况她们要面对的这个人,审核组找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
“对了,姐,你看了绝园的暴风雨没?好看吗?”
嘉辰还惦记着这件事,令月刚想说自己看了,小兰挽着熙颜的肩膀:“令月你又熬夜!”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令月放下盘子,“我快进看完了前半段。就是嘉辰说的那个白骨与活着的魔女的悖论。”
“怎样怎样!有没有帮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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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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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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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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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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