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是开车直奔目的地，在这个城市也生活了五个多月，如今想来，竟然没有真正看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用脚丈量过的土地，才能理解得更深刻。
贺城市历史悠久，正历三十八年就有文献记录贺城市。近代以来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四季分明，加上人才辈出，贺城市一跃成为整个力束省，甚至整个南嘉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早年此处矿产丰富，西边郊区的锡矿、东北山区的石灰岩，为贺城市早年积累财富创造条件。南嘉里帝国改制之后，贺城市又率先成为对外贸易的试验城市之一，因为距离百江帝国最西端的YORK市只隔了一个极东海峡，两座城市成了两个国家对话的窗口。
到了最近几年，高度发达的交通网又为贺城市与周边城市提供便利。毫不夸张的说，换城市出产的牛奶在三个小时之内就能摆上贺城市任何一家大型购物超市的货架。
可是这样一个先进的文明城市，在圣女教的影响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令月沿着建筑投下的阴影向前走着，经过一间家电卖场，透明橱窗里放着各种厚度各种尺寸的电视，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几天之前的灵媒节目，正放到外景镜头，十二三个大大小小、不同亮度的屏幕同时播放这一段录像，看起来有些诡异。
令月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
两个穿着黑色马甲，胸前佩戴着仿制翡翠胸针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街口发传单。令月接过一份，却是圣女教的宣传页。两个大妈看着令月，相互议论了几句，忽然开口叫住令月，原来其中一个就住在金水湾小区，见过令月，知道她与夏巽和常夏是好朋友。
对方极力劝说令月加入圣女教，现身说法自己是如何在入教后两个月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想要报复当年抢占本该分给她们的员工宿舍的车间主任。
看来文立德也不只是做大案子。这种小案子他做得不少。
婉言谢绝了两人之后，令月继续向前走，穿过一个没有多少车辆的十字路口，重新回到建筑物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在一个阴暗巷子口外驻足。就在那巷子里，几个张扬发色的男生围住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其中一个男生手里似乎握着弹簧dao。
女生无助得四下张望，发白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书包，绝望中看到了令月，立刻燃起希望的火苗。
然而令月什么都没有做，视若无睹得继续向前走。m.xiumb.com
从那个女生的回忆中令月看到她两年前曾发动数十个同学霸凌同班同学，导致对方精神失常，而这个可怜孩子的哥哥，就是如今握着弹簧dao的人。
昔日之因种得今日之果，令月不是正义的卫士。
前方，一条黑色流浪狗蹲在路边，看着街对面——对面一家快餐店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倒掉没有卖掉的食物，这些食物会成为流浪动物们的美食。但是眼前这条小黑狗太弱小了，它甚至没有力气穿过街道。
令月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建筑已经到了尽头，路还在延伸。
路边残留着小广告的墙上被人用绿色油漆喷上了代表圣女教的符号：一个倒三角内切一个圆形，圆形正中间是一颗五角星。
这图案是什么时候流行开的？令月不晓得。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符号就出现在贺城市的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女教的符号。
此时政府已经开始不安：不能再用宗教自由为借口对圣女教放任不管了。
可是紧接着出现的天赋者又将政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像陈烨说的那样，好与坏之间肯定选择好。但是坏与更坏相比，坏的也成了好的。
圣女教对于政府而言是坏的。可是天赋者，却是更坏的。和更坏的相比，圣女教的危害性就没那么大了。
仍然向前走，前方过来一群人，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都有，看起来像是某个公司的员工集体来贺城市出差。他们背着统一的黑色公文包，带着一样的红色帽子，帽子上还印着自己公司的标志。
他们来自关城市。
令月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他们在讨论同一件事：贺城市最近发生的几件大案子。
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事就会传播到其他省市。他们对此会是什么看法呢？
令月驻足，回头看向那些人。
年轻人用夸张而激烈的表情表达自己的看法，或赞同圣女教与天赋者，或质疑这不过是别有用意的炒作。年长者多半忧心忡忡或麻木不仁，轻易并不开口。
最激动的那个人甚至希望找到圣女教的教主，为圣女教在关城市传播而开拓市场。
站了一会儿，令月觉得有点渴了，于是走进一家超市，结账时看到桌上放着圣女教的宣传册，厚厚的一摞，便随手拿起一本。
“姑娘你信的吗？”
店主问。
令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怎么看？”
“那自然是信的呀！它为我们老百姓说话的！我已经去了一个星期了，以前晚上都睡不着觉的。现在精神好多了，血压都降了下来。我还发动所有来这里的顾客去呢。你要是去的话，这瓶水我给你免单呀。”
令月谢绝了，但提出想拿一本宣传册回去好好看看。店主喜笑颜开，执意不收钱，还目送令月离开超市。
令月在超市门外站了几秒钟，直到天色暗下来，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自己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这一刻开始，文令月与黑暗融为一体。
“令月，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
身后，一扇车窗缓缓降下。
7月23日，常夏的生日。
同样在这一天，杨朔正式接替杨玥成为杨氏代掌门。
从杨朔回国之后到今天她一直没有露面，杨庸也被严密看守着——他还处于休眠状态，加上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就算是穆春华都不知道病床上躺着的老者究竟是谁。
菲利普咖啡馆为了给常夏庆生，下午五点半就关了店门，四个死神见习生也准备了生日礼物，更意外的是文嘉辰也托於克己带来了一份礼物。
常夏自然不知道嘉辰与自己的关系，笑眯眯得接受了，夏巽只当嘉辰是因为令月的关系才松了生日礼物，令月一想到这件事就难免想到凤梨，立刻找借口去倒饮料，避开了欢乐的人群。
到晚上八点，生日宴快散了，小兰才姗姗来迟。
“从此以后我与杨氏就彻底无关了。”小兰举着酒杯，毫无负担得笑着，“干脆我也来咖啡馆打工好啦——吕先生会不会嫌弃我什么都不会呀？”
常夏与令月咬耳朵：“小兰比以前活泼好多呀！我还记得最开始她害羞得连话都说不清。”
“人总要成长嘛。”
“是啊。成长。”常夏盯着自己面前的蛋糕，吹了口气，“可我总也长不大……”
令月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回家路上，小兰还沉浸在轻松的喜悦之中，令月把车子停在车库里，却没有立刻开车门。
“你怎么了？今天你沉默地可怕。”小兰终于察觉到令月有些不对劲儿，令月也没有否认：“惠子来找我了。就在发现奇迹魔女灵魂碎片的那晚——”“怎么说？！”
令月咬着下嘴唇，半天才开口。
“下个月，吕先生就会离开现世。”
“哎呀，那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小兰很明显没有听懂背后的含义，“那咖啡馆怎么办呢？”
“会让夏巽接管，对外宣布天赋者就是菲利普小组成员，咖啡馆就是活动基地。”
“啊？这样不就暴露了——”“我们两个的身份不会暴露，但是那四个见习生会暴露。”
“那岂不是很危险——”
“还有。”令月再次打断小兰的话，“文立德已经复制出了返魂香，今后会出现更多天赋者。我们要争取这部分人。”
小兰瞪大眼睛，张着嘴几次想说话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令月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看着令月单薄但不柔弱的背影，小兰定了定心神。
不管是什么困难，都会客服的。一定会的。
审核组酒店。
於克己攥着鼠标，双眼紧紧盯着网页一眨不眨，身旁站着的四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尽管如此还是难掩疲惫。
陈烨拍了下於克己的肩膀，转身去冰箱里拿了四瓶能量饮料丢给其他人：“各位辛苦了。”
王大神抬手接过两瓶，递给身边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熊：“我没做什么事。还是小熊贡献大。”
小熊的下巴上已经长出胡渣，他痛饮两大口，袖子一抹嘴，憨笑道：“可是就算我想拼命，要是没有简明的设备援助也做不成啊！”
简明从陈烨手中接过饮料，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一边：“我只是恰好拥有这些资源罢了。四叶草的计算机和服务器还是……还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没有陈烨的构想和夏中帮我们延长时间，也没办法在八月之前完成。”
“说起来，夏中呢？”王大神环顾四周，於克己指了指后面：“让他回去先休息了。”
话音未落，小熊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很快响了起来，王大神见状，立刻也就势一躺，闭上眼睛蒙头大睡起来。
陈烨可不管，拽着王大神起来：“你抬脚，我们把小熊送房间里好好休息。”
“我就知道，这种活儿你得找我。”王大神不忿得站起来，“我承认，开发知筑我是没什么用。所以陈大公子你当初把我拉进来做合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会就是让我出苦力吧？”
陈烨没有立刻回答。
安顿好小熊与简明之后，两人来到楼梯间，陈烨这才开口。
“论技术，小熊与简明绰绰有余。但是论经营与推广，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知筑虽然开发出来，但怎样在最短时间里吸引最多用户。需要你的帮助。”
“我？别逗了。我就一警察。说什么经营推广——你不会认真的吧？”
陈烨郑重其事得点头：“营业执照我一回国就开始办，下个月就能批下来。我想我们四个人，应该是地位平等分工不同的创始人。你要在这时候退出吗？”
王大神挠挠头：“之前你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说说而已。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那个，其实不是现成就有一个最佳代言人吗？”
陈烨略吃惊：“你也觉得她合适？”
“那是自然！还有谁能比得上她呢！”
“既然你也这样想，那我心里也有底了。”陈烨露出微笑，“结果，你还是深思熟虑过的呀。”
“这可是和钱有关的！谁会和钱过不去！”王大神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我能要三成股份吗？”
“最多10%。”
“20%？”
“15%——”
“成交。”王不留神从背包里变出一份合约，已经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自己的私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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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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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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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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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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