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中年男人的叫喊声,夹杂着几条恶犬的狂吠,以及外景组试图进入穆大亚家的辩解,让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镜头切回到演播室,主持人询问灵媒选择这里的原因。
“我在他家地下,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灵媒看起来很痛苦,全身微微发颤,双手握成拳头,双脚内八字并着脚尖,声音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李想已经蓄势待发:“咱们直接出警——”“再等等。必须掌握充足的证据。”
电视里,主持人继续问灵媒:“你能不能具体说一下,地下发生过什么事。”
“有人。有孩子。还有老人。有的人已经死了,还有的人还活着。他们在求救。他们出不去——必须赶快救人啊!!!”
令人战栗的尖叫之后,灵媒虚弱的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主持人赶紧起身,叫来工作人员,而KT姐妹还不失时机在背后做鬼脸或嘲弄。
戴立勤思索了一下,问:“小熊。郭媛爱被绑架的时候你是不是用什么技术查到了那个假基地?”
“探地雷达——好主意!”小熊立刻行动:如果能探测出穆大亚家地下确实存在一个如灵媒所说的空间,那么警方就有理由介入调查:公民自修房屋,设计图是要报备的,如果真实建筑与报备资料不符,就需要对违建部分拆除或改造。
另一边,电视上的灵媒也逐渐苏醒,醒来的瞬间就飞奔向事先准备的白板,用记号笔画出了一个俯视图。
“入口在一个有床和衣柜的房间里——床是两米多宽的双人床,绿色的。衣柜门是米色的,最右边就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地下室有二十多平米,分成三个部分。有一扇水泥板的门,上面还挂着铁链和黑色的锁!”
与此同时,孔昱也有所收获:“我查阅了穆大亚的信息,发现一周前穆大亚曾报案称自己的大儿子失踪了。另外一个月前穆大亚也报案称母亲失踪。”
“给我具体信息。”戴立勤一把推开桌上杂物,大笔一挥写到,“灵媒刚刚说感觉到穆大亚家地下有孩子还有老人,有的人还活着,有的人已经死了。如果这个孩子和老人就是……”
“头儿!出来了!有人出来了!但是——”
李想大声叫着,所有人看向电视,却见穆大亚的家门敞开,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人。
手持长链,穿着黑色斗篷。天赋者。
令月收好镜子,松了一口气:让银白以这种形式登场实属意外,好在地下的情况他已经摸清楚了。
银白按照令月的指示,一步步逼近镜头。穆大亚张着大嘴指着银白说不出话,银白捏着嗓子对着镜头说:“这人地下室里有尸体。”
在场所有人哗然,戴立勤直接迈开步子:“行动!”
下午三点,李想抱着照相机从衣柜里出来之后直奔洗手间,蜡黄的脸让人忍不住担心地下的情况究竟有多糟糕。有过杜翩翩案子的经验,令月先向陈烨讨了一颗姜糖,然后跟在他身后进入这个水泥砌墙的地下室。
进入衣柜,掀开地上的水泥板,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就出现了,但是水泥板上还有铁链与大锁,警方赶来的时候锁已经被暴力破坏,并没有找到钥匙。
和灵媒描述的一样,地下室只有二十多平方米,被分割成三个隔间,从水泥颜色来看不是一次建成的,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挖掘中的小房间,看样子穆大亚还有其他计划。
从地下室里救出了一个孩子,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少了右腿,痴痴呆呆,喜怒无常,已经被送去最近的医院照看。孩子被关在最靠近入口的房间,房间里暗无天日,排泄物遍地,臭气熏天。但比起另外两个隔间,这里还算是好的。
第二个隔间里躺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陈烨看了一眼就回头对令月示意:是老年女性。
最后一个隔间里,摆着两个塑料大桶,已经被先进来的侦查员打开。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大桶里的景象后,令月还是忍不住一个踉跄,扶着墙壁拍着胸口。
“还行吗?”戴立勤凑近入口大喊。如果条件允许,他希望将整个地下室彻底打开,但地下室就建在房屋下面,如果轻举妄动,整个建筑都会坍塌。
令月捂着心口跑出地下室,道:“地下发现三具尸体,两具被装在塑料桶里,时间很久了。还有一具可能是穆大亚的母亲——”“这个畜生!”
孔昱送孩子去医院回来,听到令月这样说,大步跑过来:“那孩子就是穆大亚的亲儿子!出了车祸精神有点不正常,还落了残疾!这穆大亚恐怕不想照顾儿子一辈子,就把他关在地下室里!想把他活活饿死!”
听到孔昱这样说,令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怎么了?”
“穆大亚的母亲是一个月前失踪的,恐怕也被关进这里。儿子则是一周之前。穆大亚不给他吃的,但是地下室里有排泄物。穆大亚母亲的遗体,残缺不全。这一周他儿子是怎么存活——”
孔昱按住令月,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
戴立勤的脸色转青:“联系夏巽。如实报道。全程报道!快!”
孔昱立刻跑着去联系。
令月捂着肚子,李想他们抬着担架进入地下室,转移遗体,王大神从外面进来,一手拉着戴立勤,一手拽着文令月:“我去问过穆大亚了。他说他对地下室毫不知情——”“骗鬼呢!”“你们听我说。”王大神拿出一份装在证物袋里的文件,“这是穆大亚的租房合同。这个房子是他的没错,但是六年前开始出租给另一个叫詹大鹏的人了。直到去年詹大鹏买了新房,才没有续租。穆大亚说租房的时候根本没有地下室,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令月和戴立勤相互看了一眼:詹大鹏?这人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专案大队审讯室,穆大亚像是霜打的茄子缩在椅子里,怂眉耷眼。
“砰!”戴立勤一拳砸在桌上,连令月都差点吓了一跳:“老实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你现在只有自首这一条路。咱说实话,你做过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继续抵抗没用!”
令月揉了揉鼻尖:自从上次着凉之后,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像是要感冒但一直没有感冒。
她喝了一口水,又看了一遍穆大亚之前交待的情况,也是王大神了解的那个版本。
穆大亚家以前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在家年龄排行老三,因为有个智力有缺陷的儿子因此一直留在老家贺城市农村没有离开,平时就在贺城市附近乡镇帮人盖房子为生,收入还算不错。十多年前兄弟姐妹陆续外出工作,九年前全家开了一次会,其他兄弟姐妹每人一次性出五万元给穆大亚照顾年迈的父母,此后其他人不再履行赡养义务。
穆大亚用这些钱建了这个房子,虽然天生小气的父亲总觉得儿子挪用了自己的钱,气得又进了两次医院,但是家里其他人觉得生活越来越好。
七年前穆大亚认识了一个包工头,对方觉得穆大亚盖房子的技术不错,人也老实厚道,于是建议他跟着自己去城里做事。穆大亚踏实刻苦,很快就被包工头赏识,收入也更高,于是六年前穆大亚在贺城市里租了一套房子,将一家人——健康勤劳的老母亲,智力有缺陷的傻儿子,没什么见识的前妻和缠绵病榻多年的老父亲接到贺城市里生活。老家的房子本来打算空置,偶然结识的朋友说他的朋友想要租一套远离市区面积够大的别墅,穆大亚就同意了。这个租房的人就是詹大鹏,至于他租房子做什么,穆大亚从来不过问。
在贺城市内生活了几年,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一帆风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2015年老父亲入院后不久一命呜呼。也就是这一次,穆大亚才知道詹大鹏究竟是做什么的。
还记得夏巽和常夏去调查詹大鹏医闹的时候吗?那个“因为开空调而死的老头”。
2015年8月21号,有个住院的老人要求关闭空调,同病房的病友不肯,老人活活气死了。老人死后他的家属要医院赔偿,医院拒绝,家属找来詹大鹏。詹大鹏的闹事流程是先在医院大厅制造动静,污蔑院方空调开得太低,导致老人病发去世,之后和院方谈判。医院提出可以给两万元作为安慰,被詹大鹏拒绝。谈判破裂后,詹大鹏在医院大厅摆灵堂,停棺材,在所有科室门前烧纸钱,用水泥墩子阻挡停车场。院方报警,警察走后詹大鹏就卷土重来。三天后院方迫于无奈再次谈判,这次钱增加到十万,詹大鹏仍然不满,故技重施。经过将近半个月的折腾,最终院方赔偿死者亲属六十七万,还帮死者亲属家亲戚共计三十九人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就是穆大亚的父亲。2015年穆大亚靠着这笔赔偿,一下子成了有点小钱的小康之家,他用这笔钱立刻给自己买了一辆三十多万的好车,然后给妻子添置首饰衣服。老母亲呢?虽然穆大亚嘴上说要给她买好吃的,带她旅游,实际上好吃的大家共享,出门旅游却总以母亲年龄太大而爽约。
老母亲勤俭节约了一辈子,倒也不计较这些。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但就连这一点希望也成了奢望。
买车后不到一年,穆大亚酒后驾车带着妻子儿子出游,一头撞在墙上,傻儿子断了一条腿,妻子丢了一条命。
车祸之后穆大亚像是变了一个人,谨小慎微过日子,重新开始踏实做工,尽心尽力照顾儿子与母亲,一直持续到2017年下半年。
2017年9月,经人介绍穆大亚认识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名叫穆综萍。对方一点也不嫌弃穆大亚没有文化还带着一个残疾的傻儿子,穆大亚觉得自己灰暗的人生又有了光彩。穆综萍不仅漂亮,而且贤惠能干,把一家子照顾的井井有条。最后老母亲做主,将穆综萍娶进家门。
又过了几个月,詹大鹏退租,穆综萍得知家里在农村还有一处房子,当时就要回去看看。没想到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女人对老房子十分满意,想要搬进去住。贺城市里的房子毕竟是租的,穆大亚没多想,又将老房子重新装饰得异常豪华,想着妻子在老房子里照顾老母亲与儿子,自己在贺城市里继续打拼挣钱,好日子就在眼前。
可是没想到回到老房子后不到一周,穆综萍就哭哭啼啼来告状,说老母亲处处刁难自己,对自己非打即骂,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穆大亚相信自己的母亲绝不是这样的人,但妻子身上的伤痕也不是她自己能弄出来的。
穆大亚对母亲旁敲侧击,果然,母亲对新儿媳花钱大手大脚颇有微词。可自己挣钱就是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反而是母亲勤俭惯了,一根牙签都恨不得劈成三根,用过洗洗还能用。穆大亚是相信妻子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穆综萍哭诉的更厉害了,说是母亲见穆大亚不帮着自己,就指示傻儿子对自己动手。傻儿子疯疯癫癫,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可母亲这样确实过分了。穆大亚与母亲发生了语言冲突。
第二天,穆大亚赶回贺城市工作。当天晚上接到穆综萍的电话,说,老母亲不见了。
穆大亚和妻子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只得报警——这是一个月前的事。
自从母亲“失踪”之后,穆大亚一直心神不宁,他推掉了所有工作,留在家里陪着妻子儿子,还特意弄来两条大狗,万一母亲夜里回家,狗叫声能时刻提醒自己。
可惜没有等来老母亲,却等来了傻儿子的袭击。那天深夜,穆大亚正在熟睡,突然感觉身边有动静,睁眼一看,竟然是儿子正死死抱着妻子的双腿,想将她往主卧的衣柜里面拖。xiumb.com
情急之下穆大亚用床头灯砸晕了儿子,救下妻子。妻子说主卧的衣柜里好像有东西,两人这才发现了那个地下室。
而地下室里,还躺着老母亲。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穆大亚天旋地转,他难以相信竟然是自己的傻儿子做的这一切。穆大亚连夜将妻子送回贺城市租的房子里,但面对亲儿子,穆大亚无计可施。
不知为什么,穆大亚忽然觉得这个又傻又残疾的儿子就是个累赘。只要没有他,自己一家才能重新过上好日子。于是穆大亚将傻儿子关进了地下室,并锁上了铁链。
没想到警方为了调查九年前穆强的事竟然查了过来,穆大亚以为是自己的事曝光,得知不是之后松了一大口气,警察走后他立刻进入衣柜下到地下室,发现傻儿子已经一动不动。
“这样看,穆大亚母亲是傻儿子关进去的。关傻儿子的是穆大亚。但是谁挖了地下室,最里面两个桶里的受害者又是谁做的。”
常夏拿着这份笔录,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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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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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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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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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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