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克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在他看来不管自己如何反对令月，只要这件事私下解决就行。
“王兄弟，你这是说什么啊。令月刚从器索回来才几天，再说她和我们在一起，也没有机会——”
“文令月，我在问你。”
王不留神抬手，於克己下意识闭了嘴。
戴立勤也忍不住站起来：“令月，你先说清楚。我是一直支持你的，就算是，我也想知道理由——”
“不是。”
令月终于开口，面带微笑：“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想我能猜到对方是谁。”
“谁？！”
戴立勤松了一口气，於克己虽然放了心，但多少有些失望：这个擅长分辨假话的女人自己撒谎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令月的姿态一直很放松，她眨眨眼睛，指了指墙上的世界地图：“明摆着的事嘛。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圣女教带来真善美，天赋者带来假恶丑。转移了大家的视线，集中了火力，队友才能更好发展呀。”
“你是说，器索来的——”“确实有可能。”於克己虽然心虚但也顺着思路说，“我记得器索易人教的不少信徒就得到了不稳定的天赋。”
“对对对！这事我亲眼见过！”小熊也点头作证，“我在器索认识了一个好朋友，立烟罗，令月姐也知道。他们科室下面专门有一个应对办公室就是处理这些不稳定天赋造成的麻烦。”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所有人似乎都找到了答案，但王不留神还是看着文令月，似乎并没有被说服。
令月转过头，站起来：“我虽然有这个猜测，但也并不是十拿九稳。因为就像小熊说的，器索的天赋者并不稳定，换言之他们在器索都会出问题，千里迢迢来南嘉里，岂不是风险更大？所以我还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当初杨氏投放疫苗导致有一部分人拥有天赋。虽然审核组说这些人都被收入审核组，但也不排除有些人当初没有觉醒天赋，随着时间流逝，在最近觉醒了。而圣女教的成立给了他们灵感，觉得自己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天赋替天行道。如果是这样，问题反倒简单了。”Χiυmъ.cοΜ
“确实。”戴立勤顺利地理解了令月的思路，“如果这样，他们的数量绝对不会多，而且接触疫苗的人审核组都有记录——於先生？你脸色不太好。不会是没有记录吧？”
“啊？不不不。”於克己可没有令月这样的好演技，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把心虚暴露无遗，“我就是觉得惭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是我们审核组工作不到位——”
“出现这种意外，不是於先生的错！”孔昱无条件帮助於克己找理由，“我建议你将这些人的信息全部转移给我们！不管他们有三头六臂还是能喷火吐水，我都给他们挖出来！”
“这样，甚好啊，甚好。”於克己说着回去就立刻安排，赶紧离开了专案大队。
王不留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怎么说话。李想凑过来小声劝道：“你不该这么当面质问令月姐的。她那么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
王大神笑嘻嘻的：“你也看上她了？早点死心——”“开什么玩笑！我跟令月姐，那是铁兄弟！磁铁一样铁！”
“谁跟你兄弟啦。”令月丢过来一块抹布，“做事做事。”
戴立勤敲了敲桌子：“不管什么天赋者地赋者，我们的任务都是一样的。保护司法独立性，杜绝打着正义旗号违法犯罪的行为！”
晚上六点半，专案大队的人伸着懒腰三三两两下班回家，王大神跟在李想身后心不在焉听他说着自己母亲最近准备报个夕阳红旅行团外出旅游的事，嗯嗯啊啊的应着，忽然快步上前，几步跑上了天台。李想愣在原地：“不是吧！刚开口借钱人就没影了，还是不是兄弟？”
“借钱？”戴立勤一把从肋下抱起李想，“借什么钱？”
“哎哟头儿！放我下来！晕！头晕！”李想把母亲想要出门环游世界的想法老老实实告诉了戴立勤，戴立勤还不知道李想母亲的变化，大喜过望：“阿姨想通了？”
“令月姐帮了我不少忙。”李想有些羞愧，“为这事，我差点就——幸好没犯错。”
戴立勤拍了拍李想的肩膀，拽着他走到一边：“这不积分政策试运行嘛，内部消息，积分前百分之五的人都能获得二十万的幸福资金。消息我就放这儿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真的？！瞧好吧！”李想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他甚至没有去深思王大神为什么突然跑开。
自然是看到令月去了天台。
推开天台门，果不其然，令月正等着他：“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为什么觉得与我有关。”
王大神靠着门框：“不为什么。你在器索的表现太反常。你和陈烨根本不是为了查文立德的事去的。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是在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令月笑了，“我做了什么事能得你这么高的评价。王不留神，从我大三暑假认识你到现在，我们也算快八年的交情了。你的原则和底线我清楚，我的性子你不应该不知道。”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敢相信是你。”王不留神上前两步，风吹起他额前凌乱的卷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文令月转身，趴在栏杆上向下看，警察局外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整个城市有序而规矩。王不留神走过来，异常严肃：“你还记得咱们最开始合作的那个案子吗？那个案子牵扯出关城市最大的药品走私案，涉及到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你还是坚持必须查出个水落石出。我当时只是个实习城警，你也不过是个普通大三学生，我们都清楚就算查出了结果，也未必能撼动他们。可我们还是做了。为什么？你告诉我，支持你查下去的动力是什么！”
令月抿嘴笑，没有说话。
支持令月查下去的动力，就是因为走私案的主要操纵者是特死科榜上有名的目标。王不留神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令月。如今还是如此。这不怪他。
王不留神叹了口气：“你可以笑我幼稚。但我就是认死理。我就是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个人能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个体的生死，哪怕这个人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我们有警察，有法律！如果法律不公那就修改，而不是自己取而代之。文令月，难道连你也不认同了吗？”
令月笑笑：“这与法律无关——”“有关系！我未必赞同积分政策，它的弊端太明显，但我还是愿意为积分政策工作，因为这是有法律保障的，是能被大众认可的制度。但是那些所谓的圣女教、天赋者，他们又是什么？就算是漫画里的孤胆英雄，维护的也是法律正义。动摇法治根本的组织，就谈不上正义——”
“这与正义也无关！”
令月忍不住打断了王不留神，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了起来。
可紧接着又笑了：“我竟然还有觉得你说教的一天。”
“这是原则。不是说教。”
“我晓得。因为我明白你的原则，所以我不与你争辩。”令月重新转过头，看着下面的车来车往，王不留神很不解：“那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为了……”
令月张张口，却发现无从说起。
王不留神知道的实在太少。他不知道天赋从何而来，不知道降临派与魔女，不知道特死科与死神，更不知道库瑶宝的惨剧。
诚然，作为一个普通人，王不留神能凭借自己的观察推测出於克己与审核组的关系，甚至提前了解天赋的事已经非常惊人，但是令月不可能告诉他更多事了。
也因此，令月有些愧疚。若是王不留神什么都不知道，和戴立勤一样被令月给出的假象蒙蔽，会不会更好。
又或者，王不留神从一开始就参与进来，就像简明那样，本身与降临派与库瑶宝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因为韩泠素的存在，他也有了自己的立场。
可王不留神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令月释然了：“既然你坚持是我在背后主导天赋者，我也无法说服你。那么就请你找到证据证明我与此事有关。如果找不到，请你收回对我的猜疑，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你要证据？”
文令月有点诧异了，本以为这样说完王不留神应该会不再紧咬，怎么反而像是正中下怀？难不成……
令月想起之前与於克己在天台谈话，是王不留神上来叫他们的，难道王不留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文令月特意观察过门的厚度，关上天台门之后两人又是站在天台最外侧，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听见。
王不留神只是在诈自己。
令月抱起双臂：“证据呢？”
王不留神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
“於先生，你和令月在天台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天赋者到底——”“你可千万别告诉大队的其他人！令月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刘怀璋该死，你就先别追究她了！”
令月满脸黑线：什么辰！明明是亥！名副其实的猪队友！还有脸面自称降临神！神助攻全给了别人！
王不留神收起手机，再次追问：“你到底有什么考虑。为什么於克己也要纵容你？”
令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要是再放任王不留神自己去查，反而浪费了一份力量。
“是你自己一定要掺和进来的。结局是好是坏我不负责。”令月拽着王不留神就地坐下，借着夕阳的余晖从繁星中的那颗星球开始说起，一直讲到夜色深沉，贺城市安静下来。
“……这件事与正义和法律都没有关系。你口中的这些词，只对人类有用。而圣女教和审核组背后的这些势力，严格来说根本不算人类，更无所谓法治与正义。”
令月伸直了腿，左腿有些麻木，口干舌燥。
王不留神眨了眨眼，像是入了定的禅师一样，半晌忽然蹦起来，露出灿烂的微笑：“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回来！”令月一把拽住王不留神的裤脚，王不留神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早知道这么复杂，你一开始就别告诉我啊！”
“我是不想说。可你不肯。”
“那……那你也别说这么多！就一点点，就告诉我你是死神不就得了！”
“你会罢休？”
“不会——不是，那也不至于，哎呀！”王不留神悔不当初，忽然又站起来，“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杀了你我还要坐牢。不值得。”
“可，你的死神同伙——不是，同伴呢！”
“等你哪天上了特死科的名单，我还能看在咱俩认识的份上让你自己选一个死亡套餐。”令月扶着栏杆站起来，王不留神想上前扶着她，被令月摆手甩开：“有陈烨在。”
“陈烨？”
“他今天回国，这会儿应该到了。”
话音未落，天台门口出现一个人影，背着光，但令月很清楚。
是陈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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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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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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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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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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