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灵媒节目将要播出的当天清晨,社会风气稽查组突击检查,查封了三家非法地下舞厅,抓获近百名“演员”,其中就包括爱丽丝姐妹。
所以,当节目播出后,潮水一样的电话打爆公安局之前,局长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今晨组织的肃清风气行动中抓获了灵媒提到的嫌疑人之一,并已经对其进行突击审讯,力争三日内将案件破获,还给被害儿童与家长一个公道。
这一记反击多少为警方挽回了一点声誉。
可是灵媒节目只提前录了四期,穆小暮的嘉宾签约也只签了四期,接下来她要远赴外省参加旅游真人秀——就是之前要与杨朕合作的那档节目,扮演灵媒的人自然也不再是於斐烨。
与此同时,夏巽的文章接连发表。刘怀璋的故事,臧大承的故事,孟璐的故事,还有处于风口浪尖的爱丽丝姐妹的故事,全部展现在读者面前。而在这些故事背后活动的那个影子,圣女教及菲利普调查小组,也逐渐被贺城市人所知。
夏巽没有公布真实姓名,但文章见报的当天,吕笑难的咖啡馆里人头攒动,大家纷纷猜测这个横空出世揭发了刘怀璋罪状的小组就在咖啡馆里。
之前几个月的蛰伏、隐瞒、低调甚至混乱,都是为了如今的势不可挡。
圣女教,以一种普救众生的姿态出现在了大众面前,并且一出场就笼络了人心。
四个分会的聚会活动开始大张旗鼓,参与的市民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凑热闹或是有所求,不管大众看法如何,有讨论度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差评如潮也好过默默无闻。
郭媛爱也开始行动了。之前令月就说过,文立德不好寻找,但是盯紧郭媛爱就能有所发现。可是郭媛爱就像是知道令月的计划一样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圣女教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郭媛爱才露出自己的爪牙:杨氏旗下的慈善机构每个月会拨款两百万用于圣女教的活动,并愿将贺城市的地标式建筑体育馆大酒店捐献出来用作活动场地。
对于郭媛爱的这一做法,小兰和穆春华始料未及,她们甚至不知道郭媛爱是什么时候策划了这一切。穆春华紧急召开会议,却发现,早在今年1月杨庸就已经签署了这份慈善捐助的协议,5月14号杨朔参加的慈善晚会,就和此事有关,只是当时并没有直接提到圣女教,所以没有被重视。体育馆酒店的所有权也已经被分割数次转让到杨朔与郭媛爱的名下,也就是说郭媛爱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时机成熟。
不到四天时间,数台挖掘机进入体育馆酒店前广场,将整个广场地面全部挖开,而那下面,就是已经被沙土阻隔去路的地宫。
小兰立刻发动杨氏内部的力量试图将郭媛爱赶出杨氏,但穆春华指出,慈善捐助的协议是杨庸签下的,酒店已经归到郭媛爱与杨朔名下,此刻就算将郭媛爱在杨氏的全部职务解除,这两者也无法改变。况且郭媛爱的目的已经达到,是去是留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木已成舟,小兰做出决策:支持圣女教的发展,并将圣女教与地宫以及杨氏的渊源公开,将圣女教与杨氏形象捆绑,并在圣女教的信徒中挑选生活艰难但优秀的人才进入杨氏名下企业工作,提供一系列福利。
既然杨氏如此表态,政府也默认了圣女教的合法性。南嘉里本身无神论者居多,国家奉行宗教自由原则,那些以诓骗钱财的邪教在南嘉里都不长命,在政府看来,圣女教也不过是底层民众的一时兴起,况且杨氏给圣女教背书,那么这个教会就闹不大——万一政府觉得圣女教碍眼了,只要动动手指头,杨氏会替自己处理。
毕竟杨氏不是小兰一个人的杨氏。她是南嘉里的一把枪。至于枪上挂了什么装饰物,那都是无伤大雅的。
不到一周的时间,圣女教像是在地底沉睡了十三年的蝉,终于钻出了地面,沐浴在阳光下,发出嘹亮的声音,宣告自己的诞生,教会内部的管理体系也开始建立。
仿照器索宗正堂的设置,圣女教包括一名教主——暂时未知身份,两名副教主——郭媛爱与文立德,若干录事官——常夏就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五名理事官,负责与分会联系,管理日常事务。
分会的管理层设置则早在之前的日常集会中形成了惯例,理事官和住持也是大家信赖服气的,过渡期任期为半年,半年后教主会根据这半年的表现任免新人。
面对圣女教的忽然崛起,审核组又要如何应对呢?除了於克己有点心慌,其他人并不放在心上。
他们还在按部就班,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2018年6月27日,在圣女教总会成立的第二天,辰东区区长杜子序在N大大礼堂宣布,积分制度建立,从下月一号开始正式实施。
所谓的积分制度,就像之前电视和报纸都报道过的那样,以拥有贺城市辰东区户籍的人为对象,通过积分的形式发动市民保护动物的积极性,对积分高者进行物质奖励,对积分低者实行教育与惩罚。
除此之外——这一点很重要——获得积分的方式不局限于对动物的保护,还扩展到了居民日常行为规范,小到过马路闯红灯,公共场所随意丢弃垃圾,大到违法犯罪,都会影响积分。
相对于圣女教,积分政策的颁布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市民热议。但是短短几个月之后,这项政策的威力就会展露出来。
它,甚至改变了整个南嘉里。
“哎呀真是想不到姐姐竟然真得愿意来。”
又是那个屋子,只是这一次令月没有穿着斗篷在镜子里,而是到达了现世中的这个地方。
文立德的房间。
令月坐在之前坐过的椅子上,窗帘依旧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景色。虽然是文立德邀请自己过来的,但是一路上令月都被蒙住双眼遮住耳朵,睁开眼自己就来到了这个房间里。
“姐姐你不开心?对我请你过来的方式不满意?”文立德端上来一些茶点,令月将视线从窗帘上收回来,低下头:“圣女教,如你所愿壮大了。”
“圣女教是壮大了,可我发展圣女教的目的还没有实现啊。”文立德说,“杨庸的遗体只能保持一个月,从5月21日到现在,已经35天了。他就算复活,也只是孤魂野鬼,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
“那样不是很好吗?”
“好?姐姐别忘了,他手里还有钥匙的!”
“不会忘。但你要清楚,杨庸如果知道这把钥匙的重要性,他还会轻易交出来吗?”
“那姐姐的意思是?”
“他不就是想要永生,想要健康?我给他身体,给他长寿。前提是,先把钥匙交出来。”
“先交钥匙——说起来,姐姐回国之前去见杨朔究竟说了什么啊?”文立德凑近令月,问。
令月没有隐瞒:“我只是和她分析了利弊。”
“什么利弊?”
“她尽心尽力帮助杨庸复活,能得到什么?如果不帮助杨庸复活,又会失去什么?能不能有两全法,既将如今的掌门赶下台,又不让杨庸重新执掌杨氏,而让她的利益最大化——”“哎呀姐姐,换做别人这样说,杨朔或许就被蒙骗了。你和杨氏势不两立,杨朔怎么会相信你真得为她考虑呢?”
“她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件事本身的性质不会因为这句话从谁口中说出来而改变。”令月露出微笑,“哪怕她视我为敌,可她还是放不下杨氏掌门的位置。只要她放不下,那就没问题。”
“那,结果呢?”
“阿子已经在准备了。杨庸醒来之后会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体内,除非交出钥匙,否则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姐姐的心真狠啊。”
“这都是杨朔安排的,与我何干。”
“哈哈,这话,倒是与媛爱姐的风格一样了。”文立德干笑两声。
令月顿了一下,问:“你主动要求来见我,不会就是要问我这件事的吧?”
听此言,文立德立刻放下茶杯,挺直了腰杆,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中,嘴角含笑:“我是来和姐姐你谈一笔交易的。”
“交易?”
“对我们双方来说非常重要的交易。”
“嗯。”
“我用来笼络信徒的方式,是先在网上查找那些目标,然后找到受害者家属,假借圣女的名义帮助他们惩罚我看准的目标。这些受到伤害的人自然会相信圣女的力量,进而死心塌地信奉圣女——”
“和刘怀璋没有什么区别。”
文立德笑着点头:“那些心有怨恨却不能或不敢发泄的人,最软弱也最好控制。我只要略施小恩小惠他们就会对我感恩戴德。而我给予他们的又是复仇且不需要负责的好处,他们自然对我言听计从。”
令月放下茶杯,问:“既然你的做法收效甚好,又要做什么交易呢?”
“之前我可以这样做。因为接触的信徒少,每隔五天左右惩罚一个人,我一个人还做得到。但是现在人数激增,想要继续这样的做法,就不现实了。”
“你的意思是?”
“姐姐来帮我。”
“我?”
“其实说到底,你们特死科所做的事与我没有本质区别。只是你们不会将目标的所作所为公布,只是收割灵魂而已。而我,将所有信息公开了。这样确实能吸引到众多追随者。”Χiυmъ.cοΜ
“你这样一说,似乎还真是。我们合作的话,一定会事半功倍!”令月露出笑容。
“那是自然——”
“可我若是拒绝呢?”令月带着笑意,问。
文立德眨眨眼睛:“为什么?”
“我们死神,与你们,并不是一路人。我们特死科收割灵魂,也并不是为了发展宗教。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姐姐,若是有一天惠子大——”
文立德心口像是被人重重击打一样,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差点落泪。令月吓了一跳:“你这是……”
就在这时,令月看到文立德身后出现了幻影:王不留神和孔昱正在说着什么,文立德也兴高采烈,“得了甭谦虚了大——”,忽然脸色扭曲,咬着牙齿,转身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去了大队?和王不留神谈笑风生?
“没事。那个小心眼的魔女不喜欢我称呼她的方式,给我下了诅咒。只要说出那个词,哪怕是同音词,我都会这么痛苦。”文立德在纸上写下“大婶”两个字,令月扁扁嘴:“是你的风格。”
想了想,又补充:“也是她的风格。”
“总之,姐姐就算拒绝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找到我要求合作的。”文立德信心十足,令月不置可否:“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剩下的,就是等着姐姐回心转意了。”
文立德拿出眼罩和耳机,令月闭上眼睛。
从文立德的车子里离开,令月站在路边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专案大队门口啊。正好,自己也有点事要去做。
走进大队,众人行色匆匆,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也是自然。圣女教之所以被市民拥戴,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受了委屈没处申诉的人太多了。戴立勤对此事一定深有体会,身为城警的他,这些天没少见识有些警察是如何和稀泥的。
令月快步走进档案室,却见李想一个人坐在档案室里正在翻找什么,令月走路没有声音,直到开口说话李想才发现她进来,吓得一机灵坐在了地上。
“哎呀令月姐!你怎么——”
“在看你父亲的案子?”
“令月姐!”李想吓了一跳,赶紧把档案室门关上。
令月盯着李想的双眼:“是文立德告诉你,你父亲的事有问题吧。”
“令月姐?”
“除了令月姐,还会不会说别的了?”令月露出微笑,搬来两把椅子示意李想坐下,“什么时候跟他有接触的?咱们是朋友,你自己说,我才能帮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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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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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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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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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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