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莲初中辍学,按道理进不了考古局,是她父亲王老头劝说女儿主动献身,并带着下了药的酒亲自将刘怀璋灌醉,生米煮成熟饭,坐实了这件事,为女儿谋到了考古局的工作。加上时间过去太久,就算其他案子能定罪,但王莲的性质如何,很难界定。
可引起大家关注的正是王莲的案子,如果不妥善处理,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王大神心知肚明,这种事要靠戴立勤的一身正气和自己的荒腔走板,才不至于好心办坏事。
也就是说,戴立勤主导正儿八经调查刘怀璋的罪状,他王大神来想办法处理王莲的问题——准确来说,就是做王老头的工作。毕竟除了刘怀璋,现在确切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王老头,如果他不承认那就罢了。怕就怕王老头为了别的利益,最后选择退缩,甚至将当年是他让女儿献身的事说出去——那帮人既然能帮刘怀璋隐瞒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最后一哆嗦了。而王莲案是披露刘怀璋罪行的重点,一旦对方用“完美受害者”的伎俩扭转舆论,那么其他的案子,恐怕也会被带偏。对于这种时隔多年难以找到直接证据的案子,当事人的口供就无比重要,一旦王老头松口太早,整个舆论风向立刻就会转而攻击受害人家属。
以前在关城市王大神就对这种事见惯不怪,令月也烂熟于心,可惜现在令月不在国内,不然王大神更有把握。
世无完人,大众却习惯性要求受害者完美无缺,只要有一点过失,就会被影响,认为实施犯罪的人也没那么可恶,甚至转而攻讦受害者,“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最典型的说辞。但实际上他们经常忘了一件事:即便受害者有过失,但不代表加害者就是无罪的,因为受害者同样的行为作用于另一个对象身上,对方未必就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加害者与被害者的行为是相对独立的,从来没有一条逻辑是用论证一个命题有过错来证明另一个独立命题是无错的。
回到会议室,全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大神跳上桌子,踱步。
“各位,之前各种大案要案也经历过不少,三天必破的死命令也不是第一次接到。但是这一次,牵扯到了敏感人物,大家务必更加谨慎。我对大家的办案能力毫不怀疑,但是有一点想要提醒,此事媒体朋友的关注度会远远超过从前,大家要谨记一点,哪怕下一秒要开记者发布会,也不能提前哪怕一秒钟把调查结果泄露出去!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关于刘怀璋案,基本情况都在你们面前的文件夹里。二队你们辛苦辛苦,要跑一趟外地,去一趟疑似受害人的家里,问清楚当年受害人出事前后有什么反常行为,如果有遗物,给我瞪大眼睛仔细查!”
“行了包我身上。”张鲁冰一声招呼,会议室里空了一大半。
“剩下咱们四个人。戴大哥,我建议咱们分成两组行动——”“你说的算。”
“好。李想,你跟戴大哥一起,主要负责霍清黎和曾青的案子。这两位之前令月查出了不少东西,都在文件夹里,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进去地道——李想,立功的时候到了。”“哎,您还真想着我呢!”李想已经跃跃欲试。
“孔昱就辛苦点,咱们一起对付活人。现在管文明女士是重要证人,还有王老头。这案子时间跨度太长,受害者数量众多,想要办扎实了,他俩人的口供非常重要。你是女性,你负责管文明。我呢,就去王老头那儿,谁让我俩都姓王呢!”
“哪儿这么多理由!”孔昱收起笔记本,起身就准备出发去度假酒店——管文明自从被救出来之后,一直由审核组照顾,如今情绪稳定了许多。
戴立勤对王大神的安排很满意,对专案大队的办案态度也很满意。看样子就算自己不在,王大神也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失意。若是当时自己没有让穆秋月跟去……唉!可惜时间不能重来!
这边专案大队的调查正有序展开,另一边,杨氏上下也忙碌着。
自葬礼之后,杨朔逐渐开始出招。先是发动同党质疑杨庸的死因有疑问,但被穆春华以“这是警方给出的最终结论”为由驳斥。紧接着发动对小兰的不信任投票,奈何媛爱提前做了充分准备,杨朔没想到竟然响应者不足两成。如今穆春华又以杨朔在器索还有事没有完成,将她重新打发出了南嘉里。
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飞机,小兰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又一波问题接踵而至:7月底的议事会,要在本周之前将提案大纲交上去。
原本杨庸是打算用这一次的议事会作为自己重出江湖的开幕式,谁知道风云突变,毫无经验的小兰硬着头皮在回家的汽车里参加了讨论会。
杨庸曾经设想的提案,与民用网络有关,虽然只提了几个要领,但小兰一看就惊呼杨庸不愧是使得杨氏再创辉煌的传奇掌门人,看待问题的角度真是刁钻毒辣!在这个网络技术已经很发达但还没有普遍使用的年代,杨庸已经注意到网络蕴藏的巨大潜力,甚至断言民用网络一旦开始蓬勃发展,一定会掀起一场新的技术风暴——就像两百多年前电的发现和广泛使用一样。
可要如何说服政府放宽民用网络的限制,这是一个大难题。杨庸在时没有想出解决办法,如今问题堆在小兰面前,她也没辙。
“穆姨。”小兰仰面向后斜靠着窗框,颇有些疲惫的样子,“你说政府为什么不愿意开放民用网络?”
穆春华专心致志泡了杯红茶,又摆了一盘饼干,想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坐在她对面的媛爱先开口了:“四小姐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琇書蛧
小兰立刻坐正身子,穆春华也说:“这件事,郭小姐比我了解得更多。”
“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啦。”媛爱笑道,“政府在等专利期过去。”
“专利期?”
“是。虽然计算机技术最开始是为了军事竞赛服务,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爆发全面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计算机的研究一度走进了死胡同。大概是1978年吧,有一个电报局的小员工业余时间钻研出一套新的计算机语言,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更加快捷的处理系统——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枯燥?”
小兰干笑两声:“媛爱姐已经说得很通俗了,是我见识不够。”
“所谓术业有专攻嘛。”媛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个员工为自己的发明申请了专利,并且和一个投资商合作,成立了一家电脑公司,专门生产装载了这套系统的计算机,虽然价格昂贵,但是效率大大提高,政府采购的时候也更倾向于他们。但是,价格确实昂贵,在1998年之前一个500人规模的企业也只会买一台计算机,然后摆放在总部最显眼的展示柜里,不使用,而是作为展示。”
“也就是说,价格高昂是主要阻碍因素?”
“至少在当时是。互联网技术也是一个问题。”
“那又是怎么回事?”
“最初计算机只是被用来进行数据运算和处理的,直到70年代才逐渐有人提出,为何不能构建一张网,将同一张网上的所有计算机串联在一起,实现数据共享?这也是互联网的雏形。但是和计算机系统一样,这个伟大构想还没有实现就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直到1981年新式处理系统逐渐成熟之后,另一位科学家发明了有线网络。就像电话一样,不同地方的计算机可以通过电话线连接在一起实现信息共享。到了1991年,无线网络的连接方式也被发明并申请专利。”
“也就是说,无论是计算机本身还是网络连接,发明人享有专利,价格居高不下,一般家庭无法承担费用,所以民用网络无法普及?那,器索呢?我听说器索的互联网起步比我们还晚了几年,但是民用网络很发达了。”
“这就要牵扯到我们两个国家不同的政治体制了。我就不在穆主管面前班门弄斧了。”媛爱放下杯子,向穆春华做了个请的手势,穆春华点点头:“如四小姐所知,南嘉里是个联邦国家,各省有自己的法律规范,对专利期产品的推广和价格约束也各有不同,而民用网络不同于其他有实体的商品,如何定价,怎样管理,各省之间一直没有达成协议,而网络的一大特点就是远距离沟通,这一特性电话,传真,电视,广播甚至报纸都能做得到,并没有绝对优势,因为大部分省份并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发展民用网络。
第二,联邦政府本身也不太希望民用网络被广泛使用。因为民用网络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不知道里面会跑出来什么东西。”
“魔盒?”
“是。网络传递信息的时效性,远远高于传统媒介,而且,具有自主性。以往我们看电视读报纸听广播,都只能被动接受已经被选择过的信息,但是网络不同,它可以把任何人自己的想法传播给网络上的其他使用者,也可以让使用者自行选择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四小姐,您一定要记住,在民智未开化的时代给予民众言论自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如果没有应对措施,还不如不开放。”
“这样……”小兰似懂非懂。
“而器索与我们的情况完全不同,它是世界上少有的世俗化宗教国家,其所使用的伯文非常利于将文字内容转变为信息代码,在计算机语言方面有着先天的优势。此外,器索的政府与宗教合为一体,政府首脑就是易人教教主,国民九成以上信奉易人教,这种宗教约束力远远超过本国的法律约束力,可以说权力集中在政府与宗教手里,地方势力远远无法与之相抗。
与我国不同,器索有着一种举国体制。政府首脑决定要达成一件什么事,在我国可能需要议事会讨论、反对党弹劾干扰、各省提出补充甚至反对,到最后恐怕与政府的原意南辕北辙,效率很低。但是在器索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是独党专zheng,政府首脑决定了的事,层层下达,每一个下属机构都只会按照上级的指示完成要求,虽然官僚主义严重,但效率确实远高于南嘉里。
更何况,器索千百年来这种国有制公有制的思想深入人心,一项技术发明之后即便申请了专利,国家也可以出高价一次性买断,然后在全国推广使用,所以器索的民用网络在诞生之初就不存在高昂费用的可能,只要政府认为这项技术值得全国推广,他们就能做到。”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小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要想开放民用网络,就要解决两个大问题。一个是专利期高昂的费用,另一个是地方与政府之间的隔阂。”
“正是如此。”穆春华一边听着一边也不闲着,将刚才的对话整理成书面文字传达下去,共同想出解决办法。而小兰,已经有了主意。
“穆姨,我在想,既然需要地方政府的支持,那么有个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见个面?”
“谁?”
“辰东区区长杜子序。”
穆春华略微一愣,然后露出浅浅的一个微笑——在她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如冰封万年的高原之上开出了第一朵雪莲花。
“四小姐您放手去做吧。我们会为您做好万全准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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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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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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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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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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