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跟穆静的家人有关系！”李想刚进办公室就忍不住将手里厚厚的笔记本摔在桌上，欠身坐在桌子一角。王不留神拍了他的后背一巴掌，也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各位想吃麻辣兔头吗？”
“王大神！你就行行好吧！”李想似乎又闻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不光是他，所有经过专案大队会议室门外的人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跑出十几米远才痛快的呼吸新鲜空气。
陈烨最后进来，将门关上，一人发了一颗姜糖，然后在令月旁边坐下，小声说：“慢慢含着，不要嚼。”
小熊还在自己的电脑前忙碌，他要筛查案发前后的监控。
“我说，尸检结束了吗？”王大神特意大声问。
陈烨摸了下鼻子，走到白板跟前，将尸检照片一张张贴上去，然后把报告分发到每个人手里，最后才说出结论：“死亡时间推测是9到11天前，也就是5月9号到11号之间，死者体内确实检测出强效镇痛剂的残留，死因是溺亡，除头部以外，没有其他外伤。”
说完，会议室里陷入寂静。
王大神等了好一会儿，才问：“没了？”
陈烨转向他：“没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那……那个脸！脸怎么回事？！”
“两种可能。其一，死者自己用手术刀割下来的——”“不可能！”“先别过早否定。第二种可能性，凶手将嫌疑人控制住之后，自己动手。”“这当然！”
“这不可能。”
“凭什么这么说？”
“我想，先听听李想的结论。”
“我早就等着了！”李想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跃而起，“现场！除了死者的痕迹，没有找到第二人！不管是指纹，脚印，血迹，还是毛发之类的！什么都没有！”
“确定吗？”
“确定！那个地下室你们也看到了，长时间没人用，地上灰尘一尺多厚！要是有人走进去一定会留下脚印。但是！除了地上的推动痕迹和死者自己的脚印，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人的！
推动痕迹我做了个实验，在同样厚度灰尘之上推动相似型号的浴缸。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现场的推动痕迹对应的是浴缸里无水的状态！而浴缸里没有水的时候，别说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就连大一点的狗，都推得动！而且，我在浴缸周围也只找到了死者本人的指纹。
说到这个比对指纹啊，那真叫一个难！尸体在水里都泡成气球了，根本提不到指纹！幸好指纹库里清楚啊，只要确定死者是杜翩翩，那就没问题！所以我是用指纹库里的信息对比的。不光是浴缸，还有现场所有的新鲜指纹！包括手术刀上面的。尤其是这个手术刀！上面特别清晰的几个指纹，全部都是死者的。没有其他人的指纹。血迹也是。
还有镜子上的血，我做了喷溅试验，得出的结论是死者当时坐在浴缸里，对着镜子，割——”
李想做了个切割的动作，自己一阵恶心，打了个激灵才继续说：“总之一句话，现场没有第二个人活动的痕迹！除非凶手是个能穿墙而过的透明人，否则，只有可能是死者自己下的手。”
陈烨起身：“就是这样。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只有这个解释。”
“就不可能是凶手穿着雨衣行凶？”
“现场物证没有找到支持的证据。”李想摇头。
“从切割的动作来判断也不行。”陈烨笑着走向王大神，伸手从背后扼住王大神的脖子，右手一抖，竟亮出一把闪亮的手术刀。
王大神嘴角抽搐：“无实物表演也挺好的。”
小熊和李想咬耳朵：“这是当法医的职业病吗？上次简明去吃牛排，也是这个手势握刀！”
“牛排？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
“注意看！”王大神道，“不然我出了事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的手法很轻，不会让你觉得痛苦。”陈烨笑着，将手术刀贴近王大神的脸颊，做了个剜肉去骨的动作。
王大神感觉自己寒毛竖起，但又清楚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们看，根据死者面部伤口的角度，除非这样下刀。否则不会造成现在的伤口。但是如果存在凶手，那么那把手术刀上就不会留下死者的血迹——”“等下，也可以是行凶之后将死者的指纹和血迹故意抹上去。”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是脚印的问题怎样解决？凶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脚印用同样厚度的灰尘覆盖。还有密室的问题。浴缸抵住了门，凶手要怎样离开？所以我认为虽然这个案子看起来非常诡异，但是动手的人只能是死者自己。只能说，或许是凶手用某种方式操纵了死者，让她布置好了一切之后，给自己注射镇痛剂，然后下手。”
“那个，我有个小问题……你们不要笑话我哦。”小熊举起一只手，“镇痛剂打下去之后死者不就失去意识了吗？还怎么自己动手啊？”
这个问题问得外行，不过小熊本来就主攻网络技术，陈烨也没有因此嘲笑他，而是耐心解释：“你所说的失去意识，应该是指麻醉状态。麻醉和镇痛是不同的，一般来说，麻醉是对中枢神经和周围神经的可逆性功能抑制，镇痛是对中枢神经或外周神经系统进行选择性抑制和缓解各种疼痛。简单来说，麻醉作用下人体会失去知觉，就像是进入深度睡眠，无法自由行动，而镇痛剂在镇痛的同时并不影响其他感觉，能够使人保持清醒——”
“所以，死者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她才13岁啊！”小熊自己想想就觉得痛。
“我觉得。”令月终于开口了，“就算有强效镇痛剂，死者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还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我很怀疑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死者心甘情愿动手。毕竟死者身处密室之中，现场也没有找到能让凶手远距离遥控死者的装置，如果死者拒绝行动，凶手也没有任何办法。最关键的是，杀死一个13岁的孩子有很多办法，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形式？”
“所以，你的倾向是。”王大神立刻接茬，“下手的是死者自己，但是存在一个凶手，布置了这一切，命令死者自杀？”
令月点头。
“你们呢？”王大神看向众人。
大家纷纷点头。王大神这才伸手推开陈烨的手臂：“刀还是收起来吧。挺危险的。”
然后说：“这样，我们总结一下。第一，现场没有第二人的痕迹，所有行动都是死者一个人完成。
第二，凶手为死者规定了极其残忍极其痛苦的死亡方式，可见凶手对死者怀有极大的怨恨。这一点可能指向穆静的家人。
第三，凶手能够接触到镇痛剂，接下来要查出这些药剂的来源。
第四，我们要做好凶手还会继续犯罪的准备。”
“继续犯罪？”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王不留神不是危言耸听，令月也赞同他的想法：手段极其残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很明显是预谋已久的计划。这个凶手甚至可能不是第一次行凶，只是第一次被人发现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之前和之后，还会有多少牺牲者？
必须尽快抓住这个恶魔！
“其实，这个杜翩翩倒是一直都在名单上的啊。”小兰说这话的时候，头发还湿着。令月通过镜子联系她的时候小兰正在浴室，顾不得穿上衣服就赶紧过来了。
在疗养院那摆满了灿烂花朵的浴室里，令月裹着斗篷努力嗅着周围的香味：什么都闻不到。
本来气味的传播需要移动，这里的速度与现世有极大差别，就算浴室里有著名的黑森林月季，令月也闻不到她那放肆的香气。她这么尝试是因为，从案发现场出来以后就闻不到任何气味，难道是尸臭味让鼻子失灵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小兰一面披上浴袍一面将湿漉漉的长发裹紧毛巾，盘在头顶，说：“不满12岁就杀人，当然是林先生重点关注的对象。但除了这一条，这个女孩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错。倒不如说，她还是个挺有爱心的人。比如从六岁开始就把自己的零用钱捐给沙漠地区植树固沙，9岁时帮助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人。从小学小提琴，每周会志愿去敬老院给老人表演之类的。如果能正常长大，应该会是个出色的女性。”
“可是她杀了人。除非这一生再不犯大错，否则立刻就会被回收。要不是案发时不到十二岁，特死科也不会给她机会。”令月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这算不算特死科的未成年人保护法？”
“毕竟未成年人的未来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啊！”小兰也觉得有些矛盾，但是又想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只能说，要给人悔改的机会。法律的存在意义是让人反省并改错，特死科的工作就是将那些不肯悔改却又逃脱了法律的人回收。可是有时候这个标准也很模糊。什么叫做悔改了呢？是偶尔做一两件无伤大雅的坏事？还是一辈子不再犯错？又或者是做一辈子好事？不到一辈子结束，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反省了？但是放任其一辈子的话，特死科和普通死神就没有区别了。所以对于孩子，还是倾向于给予一次机会，对于大人则严格执行积分制。当然，詹鹏鹏那种无可救药的，就不必保护了。可是这个杜翩翩真的无可救药吗？”
小兰说完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令月都没有说话。她偏过头，却见令月正捂着嘴忍着笑看着她。
“哎呀你笑什么呀！人家是在认真思考呢！”
“我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什么呀！好像你是我的家长似的！”小兰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柔和，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现在还不到八点，令月刚刚回家没多久，彻夜未睡的她并不觉得疲劳，反而有很多话想和小兰商量。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需要。
“那，查到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话，你要怎么处理？要抓凶手吗？”小兰问。
令月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当然要抓。不管对方做过什么，夺去他人性命就是罪大恶极。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或许和我们在做一样的事。”
“一样的事？”
“对。对那些因为法律漏洞或其他原因逃脱的罪人，一一惩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稍等。”令月笑着打断，“这么说在你看来，这个凶手还是正义的？”
“难道不是吗？想想穆静的家人，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且啊，令月你自己也说，凶手让杜翩翩割脸，和她当初把穆静毁容是一个性质，这不就是在惩罚杜翩翩吗？”
“也许吧。”令月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那边呢？情况如何？”
小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不决得开口：“不好说……”
“杨庸还是不信任你？”
令月刚想说要是还不顺利干脆就回家，没想到小兰跑到床边矮脚柜，拿出了金质徽章：“你看，他直接说我可能是陈锦安派来的小间谍，但是他不在乎，因为我毕竟是他的女儿。而且，他好像……”
“好像什么？”
“就是似乎……”
“似乎什么——哎呀你倒是说啊！”
“他想让我继承杨氏。”小兰一口气说完，跑到一边偷看令月的反应。
令月脸上的微笑僵住：“继承杨氏？在怀疑你是我们的人之后，还说了这样的话？”
“似乎是说，前面几个孩子都不满意，所以就……”
小兰将自己从前古村回来之后到这两天穆春华带着自己到处参观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令月。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真切感觉到杨氏到底有多大。就比如这个浴缸。”
小兰指向浴室里的浴缸。
“我去过工厂，每一道工序是怎样的，那些原材料从哪里来，运输时候用的包装纸，它们全部都是杨氏的产品。最可怕的还是杨氏对能源的掌握。令月你清楚的！世界上除了百江由王室掌控全国能源，每个国家能做到这一步的，都是能左右国家发展的大财阀，甚至还能控制政府——你还记得世界大战的起因吗？正是能源和市场之争。”ωωω.χΙυΜЬ.Ｃǒm
令月看着侃侃而谈的小兰，觉得短短几天她的变化非常大。大得有点不正常。
“这些……都是穆春华告诉你的？”
“是。也有我自己的感想。”小兰握住令月的手，“我觉得，杨氏既有阴暗面，但也不能否定它的积极作用。铲除杨氏，铲除的应该只是阴暗面。只要除掉父亲一个人就足够了。你觉得呢？”
令月没有说话。小兰有点不安：“我不是说要放弃。我只是——”“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令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让小兰误会了，于是放松了僵硬的肌肉，露出微笑，“你在杨氏看到的东西，说实话也是我之前所不知道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希望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就好。别委屈自己。”
“不会不会！”小兰立刻绽放笑容，但是令月的心却不轻松。
杨氏，当真如此庞大而不可撼动吗？库瑶宝的亲人们，我能成功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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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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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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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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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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