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常夏正在逗文鸟,夏巽也在一旁,帮季东离做开店准备,见到店门口站着这么一个人,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常夏回头看去,一见来人,竟露出了微笑。
二楼楼梯,令月拿着手机正往下走。
门口带着白手套的男人低头看手机,又抬头看店招牌,确定是这里之后,抬脚走进店里。
令月正好走到门口,与常夏一起,并肩站在对方面前。
对方大约三十岁,面色略显苍白。虽然不像於克己那样到哪里都穿着一套正装随时登台演讲的模样,但这人的衬衫领口扣子还是扣到了最上面,手腕处的袖口也收得很紧,给人一种认真严谨的感觉——会不会和於克己一样,第一印象都不好接近,实际上却是个冲动派呢?
令月又看向这人。
高个子,但不算太高——令月自己174公分,稍稍抬头就能与对方对视,因此对方的身高应该在180公分左右,深棕色的头发蓬松,有几撮不老实得翘起来,可能刚下飞机就赶着过来。因为没有休息好,眼圈青黑,眼睛是深黑色的,黑得略刻意,瞳孔也非同一般得圆,像是带了隐形眼镜。嘴角下撇,双手抄在口袋里,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亏得常夏对着这样表情的人也能笑得如此自然啊。
令月后退半步,那人双眼追着令月:“於克己那边让我来。”
令月刚刚接到了於克己的电话联系,并不吃惊,倒是常夏大叫起来:“不会吧!你们两个也认识?!哇!令月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
令月再次看向对方。他依旧一脸不高兴看着自己。
令月点头笑:“我是文令月。”
对方点头:“靳平远。”
“平远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贺城市啊?你怎么认识令月姐的?啊,莫非令月姐也参与了你的研究小组?”常夏像是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依旧那么活泼——后来令月才知道,不是常夏不会阅读空气,而是这个靳平远一向顶着这么一张苦瓜脸,再开心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在生气,常夏正是因为熟知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在意。
“我和文令月有些事要做。你要一起——”
“要的要的!”常夏把逗弄文鸟的棉花棒放在一旁,挽着令月的手臂,“是什么事啊?夏学长呢?学长要一起行动吗!”
“夏学长?他也到了?”令月转头看向夏巽——令月一直待在二楼,夏巽来时她不知道。
“稍等。常夏,你带靳先生去二楼。”
夏巽轻声咳嗽了一下,拉着令月走到角落:“昨天,我去见了凤梨的父母。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惠子找到了我,让我今天在这里等她。”
“惠子?她主动找你?”
“是。小兰不在的这几天,我会代替她下手,作为交换,惠子答应亲自帮我找到凤梨。”
“惠子保证的?”
多年相处,令月非常清楚这位魔女说话的分量,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荒诞不经颠三倒四,但是只要是惠子承诺的事,没有一件无法完成。既然她亲口承诺,那就说明凤梨有希望了!
“那太好了!”令月笑着,却有些许不安,“她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学长你……”
“你找泠彩用了十年。谁知道惠子会花多长时间——”
“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拖着令月那是因为她是个当死神的好材料,你又不是,我何必拖着你?”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塞进来一个季东离——无疑是惠子附了身。
常夏也从二楼探出脑袋:“令月姐,平远大哥等你上楼呢。”
令月又看了惠子一眼:这个人说话百无禁忌,却也让人无法反驳。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看着令月与常夏上楼,夏巽拉开椅子在惠子对面坐下:“说。凤梨到底在什么地方。”
“先别急嘛。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凤梨失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她安全回来,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处理。”夏巽怒道,“凤梨晚回来一天,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并不会。她现在很安全。”
“那立刻带我去见她!”
“你现在可不好见她啊。就连我,都见不到她。”
“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
夏巽附耳过去,听着惠子一字一句解释,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说完,惠子靠着椅背看着他,夏巽已经红了眼眶:“只有这样?”
“别无他法。”
“我……”
“你可以选择放弃。反正不管你怎样,凤梨都是安全的。只是你见不到她而已。”
“不。我做。”夏巽攥紧了拳头,“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惠子楞了一下,自语:“真是不能小瞧人类的情感。”
来到二楼,常夏蹦跳着说下楼准备饮料和简餐,令月走进活动室,靳平远正端坐在於克己习惯坐的位置上,挺直的后背像是用铁丝吊住一样,透着不自然。
令月咳嗽了一下,在他左手边坐下,开门见山:“你是审核组,还是降临派。”
靳平远脸上掠过一丝不悦:“降临神之一,代号酉。”
果然也是降临派的。不知道为什么,令月一见到这个人就有这种感觉:他不像人类。
倒不是说长相问题,而是,缺乏人情味,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你怎么会认识常夏?”
“我是审核组副组长,负责寻找有天赋的人类,为此举办了夏令营招募自认为有天赋的人类,常夏是参与者之一。她的超忆症很出色,但终究不是天赋。”
“所以她不知道审核组和降临派的事?”
“这是自然的。”
“那为什么叫她来帮忙?不怕暴露?”
“要想在一天之内从五万多名学生中准确找出那85名信徒,必须有常夏的帮助。”靳平远阴郁的眼神始终没有从令月的肩膀处移开,这让令月觉得很不舒服。
令月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我想这些你应该用得到。”
“这是什么?”
“斗篷上的布片。每一件我都剪了一片下来,一共一百片。”
“嗯。”
“我拿了汉堡!还有蛋挞!吕先生人超好的!提前就预备下了!”
常夏的突然回归,打断了令月和靳平远的对话,令月心里松了口气。
和这种机器人打交道,还真是心累。
接下来的工作,令月就稍微轻松了:靳平远要接触每一片布片,回溯穿戴过它们的人,然后将这些人的特征描述出来,常夏负责记录和筛选——拥有超忆症的她,记得全校所有人的长相与姓名,再结合学籍档案,就能找到疑似的信徒。
而疑似信徒的身份确定后,就该令月出马了。
早晨九点,令月带着第一批筛选出的十个名单来到了Y大,她要与这些人一一接触,通过验证记忆来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圣女教的信徒。
就在她按图索骥时,小兰的电话打了过来。
“改变集会地址?这么说,杨氏知道这八十多名信徒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没有和你说身份的事?”
“是郭媛爱偷偷告诉我的。她说眼下穆小暮和刘怀璋都不在杨氏手里,所以必须找到一个人假扮刘怀璋,这个人应该就是在月牙湾上假扮穆小暮的那个冒牌货。杨氏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和他们作对,所以打算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怎么说?”
“杨氏会派人去刘怀璋家里,假装去找刘怀璋的线索,然后故意露出马脚,留下今晚集会的位置和时间,实际上提前做了埋伏,一旦有人上钩,立刻将你们抓起来!”
与小兰交流了几分钟之后,令月收起手机,靠着长了青苔的砖墙。
不远处,刚才走开的几条流浪狗又围了过来,而且,数量更多了。
Y大的流浪动物如果再不处理,迟早会酿成事故——刚冒出这个念头,令月又自嘲笑了:这种想法太悲观了,还是赶紧把消息告诉石清吧。
“你觉得如何?”琇書網
电话那边,石清首先问令月的观点。
令月笑道:“他们既然要引蛇出洞,我们就将计就计。”
“或许还有意外收获。”
“比预计得要快,不过也不是坏事。只是泠彩的假身份,需要你们帮忙。”
“这个好说。”
“那就等着晚上收网了。”
电话那边,於克己从第二句就听晕了。
“什么?什么引蛇出洞?什么将计就计?什么意外收获?”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石清合上手机,戳着腮帮挖苦於克己:“我让你多跟靳平远学,是让你学他的筹谋。你倒好,只学了个苦瓜脸。”
“我是严肃认真——别转移话题!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今晚的行动我可没法配合。”
“你自己去问令月。她有耐心。”
接着,石清便不再发一言。
於克己心有不满,但也清楚石清的脾气,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多待一秒。于是转身离开房间,立刻给令月打了电话。
令月刚刚找到第五个目标的教室,手机就响了。
“喂?”
“我说,你们这种聪明人通话能不能照顾照顾其他人的智商?什么叫引蛇出洞,什么叫将计就计,什么叫意外收获?”
“被石清嘲笑了?”令月欣慰的想,於克己彻底放下所有架子了。
“要你管——快说!不然晚上行动我怎么配合?”
“好好好。”令月一口气跑到楼顶,坐在台阶上压低声音道,“杨氏知道审核组在跟他们作对,但是审核组一直没有直接露面,所以他们想借圣女教集会的机会,让你们主动出手。
现在郭媛爱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小兰,他们明知道小兰和我关系很好,而我和杨氏是对立的,很明显,所谓的改变集会地址就是个幌子。杨氏根本就不知道信徒是谁,而且上次孔昱把酒店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地宫,他们百分之百还会在地宫里召开集会,利用这次集会弄清楚信徒是哪些人,之后,将教主的位置从刘怀璋手里彻底夺过来,扶植新教主穆小暮。但是穆小暮不在杨氏手中,刘怀璋也在审核组手里,所以杨氏会派泠彩假扮刘怀璋。既然有个假教主,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给杨氏安排一伙假信徒。
杨氏或许能想到咱们看得出改变集会地址是个幌子,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已经找到了地宫的位置,并且做了准备。到时候地宫的局势就是我们说了算,泠彩也能名正言顺回到我身边,这就是意外收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地宫找到了?”於克己着急得问。
令月将那密道里的墙壁陷阱说了出来。
於克己又问:“不对啊。工程师不是说了吗?如果地下真有那么大一个空间,地基早就塌陷了。雷达也没有异常啊。”
“那是因为,密道里除了墙壁的陷阱之外,还有两处陷阱。首先,从十二层密道到电梯有较长一段路,这段路有不引人注意的倾斜与转向,感觉像是转了半圈走到普通楼层的电梯上方,实际上到了另外一面——那里本来就有一台货梯,在货梯背面,就是进入地宫的电梯。
在小兰看来自己从酒店东右侧进入电梯,出了电梯之后往左走,再加上电梯内显示的楼层是B3,自然会以为地宫就位于车库正下方。而实际上,地宫位于酒店以西,体育馆酒店前的一个大广场地下——也就是用来举行重要活动时才开放的正阳门广场。”
“你说地宫在广场下面?”
“是。”
“那……万一要是附近地下有什么工事,比如挖下水道,埋电缆,或者开通地铁之类的,地宫不就暴露了吗?”
“不会。这就是杨氏狡猾的地方了。且不说地宫位于很深的地下,铺设管道埋电缆根本挖不到那么深,地铁更是不可能修到这里。因为酒店附近两所重点大学一处高档小区大学和杨氏有紧密联系,住宅小区连同商业中心都是杨氏开发的,地下工程肯定会绕过地宫与密道。更何况有杨氏坐镇这里,加上学校的特殊性,多少年不会再大兴土木,再加上商业中心另一侧就是主干道,酒店附近则都是小路,地铁规划也会选择主干道。除非再来一次中世纪地质运动,不可能有人发现地宫的秘密。至于其他知道地宫和密道的人,也只有当年参与的设计者和建设者了。这么多年过去,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么像刘怀璋那样是利益关系人,要么,早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还可以这样!”於克己这回全都明白了,“哎,我说你和石清说话都这么简略的?你就不怕万一对方理解错意思了?”
“她不会。我也不会。别的还有什么事吗?石清推测的时间快到了。”
“哦对!十点!刘怀璋!先挂了!”
於克己放下电话才想起来:不对啊,就算知道了地宫的位置,晚上的集会还是没辙。一方面要躲避杨氏的天罗地网,另一方面要避免信徒因刘怀璋的规定而自杀,这个问题,不还是没法解决吗?!
办法,早就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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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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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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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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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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