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大石头,於克己坐正了身体,指着对面的沙发让她坐下:“有意思。你是谁?”
“我的真名,应该叫韩泠素。是韩泠彩的双胞胎姐姐——信不信随你!”
见於克己挑起眉毛,这个自称韩泠素的人立刻补充。
於克己弓着身子,双臂支在腿上,看着对面人问:“你为什么会在那个禁闭室里?那里面关着的,应该是韩泠彩。”
“是韩泠彩没错。1月31号之前,确实一直是她。”
“1月31号?”於克己掏出手机,“我是2月2日将你救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中间有很多巧合!当时我也没想到你会来,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么,31号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31号……”这个说自己应该叫韩泠素的人蜷缩起双腿,下巴抵着膝盖,垂下眼皮,“你知道四叶草研究所有两处吗?一处是分部,就藏在碧波庭里面,也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另一处,则在市中心,那里关着韩泠彩。最开始,是简明突然行踪诡秘,也不肯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于是31号那晚我偷偷跟踪他出门,结果发现他去了本部。进入本部之后不到半小时,突然停电,我跟丢了简明,黑暗之中遇到了巡逻的人。
那些人不由分说将我关进了禁闭室,还管我叫韩泠彩。我以为是他们在一片漆黑之中认错了人,但是第二天,有研究员带我去实验室,我才明白,研究所本部里,还关着一个和我长相一样的人,她叫韩泠彩。
1号晚上,简明又来到禁闭室——他是所长的侄子,保安没有提防他。他说之前的停电是他造成的,目的就是把韩泠彩救出去。可是没想到我却被阴差阳错关了进来。他已经想了办法,3号就能将我救出去。让我耐心等两天。
但是第二天!2月2日!你突然出现了!不由分说将我带走!我甚至都没有找到机会和你解释!”
於克己觉得这种事不能怪自己:谁会想到眼前这个长相一样的人,竟然不是本尊呢?而且从没听说韩泠彩有个什么双胞胎姐姐。
“那你之后为什么不澄清误会?”
“一开始我只求自保。谁知道你将我带出去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当我知道审核组的目的是追查杨氏之后,我甚至一度想过作为卧底潜伏在审核组里。”
“卧底——”
“请听我说完。”
“你继续。”
“我找机会联系上了简明,他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告诉我,不如将计就计,先弄清楚你们的性质再行动。因为简明告诉我,杨氏也并不一定就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正面角色。我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留下来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结果如何?”
“杨氏罪大恶极!”这个自称韩泠素的女人抱着膝盖咬着牙说道,“杨氏一直告诉我说我是个孤儿——根本不是!我和韩泠彩是双胞胎姐妹!反而是杨氏!在我还没有满月时就将我从父母身边抱走!”
“你怎么查到的?”
“从韩泠彩入手去查。她父亲叫韩阔,母亲叫刘敏,27年前历城市的医院里还有我们两个的出生证明!”
“所以你决定倒戈我们,一起调查杨氏?”
“是!杨氏的实验研究我再熟悉不过。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我身上做了实验!”琇書網
“这又是怎么回事?”
“去年10月我重感冒,简所长亲自替我治疗。那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但是我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直到韩泠彩被救出。她一直以我的名义待在简明身边。韩泠彩对研究所分部做过的事了如指掌,包括将她的血液注射进实验对象的体内。简明找到了这些实验档案,其中一个实验对象,就是我——所以我有和泠彩一样的天赋。”
“原来如此。”於克己露出笑容,“那你为什么不和韩泠彩换回来?何必这样将错就错?”
“不是我愿意这样。最开始,我是希望能有几天时间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一个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有亲人。请你原谅我当时太激动。韩泠彩也不赞成立刻冒险换回来。毕竟你刚刚将我从研究所里带出去,研究所一定加倍警惕,这时候采取任何冒险的行动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这一点我赞同。但是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偷偷得回了一趟家,与自己的父母见了一面,做好了准备回去。但是简明突然告诉我,韩泠彩被带走了。”
“带走?带去哪里?”
“不知道。是杨氏的人带走的。他自己都不知情!”
“所以你无法返回研究所,不得不留在审核组?”
“是。所以我说巧合太多,我是将错就错。”
“有点意思。”於克己话虽这样说,脸上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有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韩泠彩?”
“何出此言?”
“韩泠彩一直被关在本部。你去本部的当天,她被简明救了出来。之后,你们有机会见面吗?”
“没有。”
“那么这些事……”
“都是通过简明沟通的。我们为了不被揭穿身份,绝对不联系对方,然后通过简明将自己的喜好性格告诉对方——於先生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一面,但是我们的性格喜好甚至体质,都是一样的。就连对芒果过敏这一点,我们都一模一样!”
“是吗……即便如此,你还是担心被文令月认出来。”
“是!”韩泠素毫不犹豫得点头,“昨天在医院我就担心这件事!我和韩泠彩再怎么相似,还是瞒不过文令月的!她认识韩泠彩快二十年!我不能冒险!”
“可是文令月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嗯……一言难尽的衣服。和她平日的审美天差地别。我怀疑那件衣服,别有用意,她是穿给韩泠彩看的。你要当心她的试探。”
“所以我不能与她见面!”
“你必须见。如果你不见,不光文令月,就连石清,也会怀疑你的身份。”
“可是你已经知道了!”
“我与她们不同。我要的只是扳倒杨氏,不管你是韩泠素还是韩泠彩。但是石清不同。她这个人即便管中窥豹,也能一点一点揪出全部真相。你今天拒绝见面,只会让她怀疑你,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韩泠素沉默了。
几分钟后,她做出了决定。
“必须见面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半真半假,让文令月一点一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觉得我既像韩泠彩又不像韩泠彩,就没问题。”
“但愿你骗得了她。”於克己站起身子。
令月无力得仰面朝天躺了下来。
“这就是那天我去之前发生的事?”
“是。”
令月笑容苦涩:“既让我觉得像,又觉得不是……她确实做到了。”
“从结果来看,你确实动摇了。可是没想到——”
“可是没想到韩泠素竟然死了。”令月转头看向於克己,世界倾斜了九十度,於克己也变得模糊失真,“她的死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於克己一愣,摆手:“我没这么说。”
“可你确实这样想。”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
“不是我一定要这样说。是你这样做。文立言出事之前,突然有人来提醒吕先生,说文立言要死亡,这样他们才提前留意寻找文立言的灵魂。这样,他们才确信文立言就是韩泠彩。那夜在吕先生家,惠子说她手中握有韩泠彩的灵魂,我最后必然会选择与她合作。但实际上呢?你知道那个根本不是韩泠彩。你知道真正的韩泠彩被杨氏带走了!所以你当时丝毫不慌张,反而说什么,从杨庸手里将那个‘复制品’夺回来就行。你认为只要有这张牌在手里,就能让我做出新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你……确实聪明啊。”於克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对,没错。我承认我是这样计划的。”
“所以对于那具的尸体,你没有立刻收回。你是在给简明留机会,看他是不是真如韩泠素说的那样,知道这件事。”
“你猜的不错。韩泠素死后,除了简明,只有我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如果韩泠素说的是实话,她代替韩泠彩只是一个误会,那么简明并不知道审核组的事,就算他确认了死者是韩泠素,也不会有进一步行动。简明构不成威胁。可如果韩泠素骗了我,简明知道审核组的事,他见过尸体之后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审核组。到时候他会自己暴露自己。所以我才没立刻回收尸体。昨晚,简明果然去了存放尸体的停尸间。”
“结果呢?”
“结果……看样子简明确实不知情,韩泠素说的是真话。”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你立刻安排了人去偷走尸体,为什么?”令月问。
於克己瞪大眼睛:“你猜不出来?”
“我……”
“你应该能猜出来的。”
令月把头转向一边:“惠子的自信让你动摇了。你担心她真的能从灵魂身上得到记忆,这样泠彩和泠素交换身份的事就暴露了。所以你偷走尸体之后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找到韩泠彩。只要韩泠彩出现,大家会以为消失的尸体并不是被偷走,而是复活了。也就证明死掉的文立言,确实就是韩泠彩本人——我必须说,你未必能找到泠彩,就算找到了,她也不会配合你的计划。这一招棋并不高明。”
“那你有什么高明的对策呢?”
“很简单。灵魂能成为死神,尤其是特死科的死神,必须了无牵挂。而肉身没有入土,灵魂就不会安宁。惠子就算掌握了灵魂,尸体不见了,灵魂就毫无用处——如果是我,我会这样解释。”
“死神的运作机制是这样的啊。”於克己恍然大悟,“那我这样做,也算歪打正着?”
“我劝你还是尽快将泠素还回来。否则,别说是简明,泠彩和我都会想办法来对付你——你见识过泠彩的手段。她远在我之上。”
“可是,就算我想还,还给谁呢?”
“简明或泠彩,都可以。”
“但我要去哪里找这两个人?”
“若说歪打正着,这才是真正的歪打正着。”令月坐起来,认真道,“我今天来找你,两件事,一个是见石清——这件事可以往后放。另一件事,去两个地方。一是碧波庭,二是体育馆酒店。我确信,简明就在碧波庭里,而泠彩,最迟明天,也会在酒店现身。现在,你上楼去。没我的命令,不准下来!”
“哎?”
正思考这两个地方的於克己听到令月说这话,张着嘴巴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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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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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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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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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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