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前,杨庸病情加重,同时为了医治自己天生病弱的小女儿杨玥,杨庸进军医药行业,研制药品,成立秘玥药业。
近二十年前,惠子找到杨庸,提供了一种新药的样品,杨庸命四叶草研究所仿制之后找来若干流浪汉试验。
十六年前,杨庸找来刘怀璋试药,刘怀璋服药后被激发了洗脑的天赋,恢复健康。同时惠子与杨庸因矛盾而分道扬镳。
十五年前,2003年7月15日,服药后不久,杨庸的小女儿杨玥突然因心力衰竭死亡,死后成为特死科死神贺兰姗。
十四年前,2004年1月17日,杨庸因痛失爱女报复社会,将新药混入疫苗,导致令月等人天赋觉醒。
2005年12月,杨庸发现被注射了药品的学生不仅没有死亡,还出现了异常天赋,于是秘密派人寻找当初被注射了药品的学生,制造了一系列的神秘失踪事件。
2006年3月2日,为处理药品带来的问题,吕笑难来到现世,抑制所有人的天赋,并终结了杨庸的绑架行为。同一天,黎风失踪。
2006年4月,夏巽组织成立了菲利普小组。
2007年3月,黄招娣被发现死亡,灵魂成为特死科死神加贺。
2008年7月1日,韩泠彩坠楼,两个月后,文令月与贺兰姗相遇,并且成为搭档。
2013年,药物实验重启。
2017年,四叶纹身出现。
2017年底,杨庸与刘怀璋合作创立圣女教。
令月看着自己写下的时间表,没有多余的心情去伤春悲秋。
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短短一个晚上经历了这样多的曲折变故,知道了隐藏多年的绝密信息,令月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去意识。
可是现在,她只想搞清楚所有的事,将罪魁祸首抓住,给自己,以及那些朋友们一个交代。
可看着眼前的这份时间表,令月却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从时间表上来看,凤梨的失踪,以及韩泠彩的死,与杨氏没有任何关系。
原先她以为凤梨失踪与之前的绑架案是一起的。但是吕笑难与惠子都说对此事并不知情。
所以凤梨的事还是……
再加上船上穆小暮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韩泠彩,当年跳楼是因为凤梨的事——现在令月知道了,那个假扮穆小暮的人只是个继承了韩泠彩一切的赝品。而真正的泠彩——
一想到这里,令月的心口一阵抽痛。
这种痛,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的。长达十年的生长时间让这种痛如刺入胸腔的针,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早就成了日常的一部分。即便情绪不再被吕笑难抑制,也永远长在肉里沉在血里,漂不上岸。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
令月终于抬起头,第一次看向於克己。
於克己也正在看自己。
“有些事瞒着你,非常抱歉。但我实在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於克己的道歉,比起惠子真诚许多——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直接伤害过令月。
他虽然看着令月,眼神却随时都想逃避,手也局促不安得搓着,神情与其说是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我承认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和贺兰姗是死神,但是你放心,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你的身份。我也没有和石清说过。”
令月看着他,露出微笑:“谢谢。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多谢你没有戳穿我。”
“不。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始料未及。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在杨氏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找你谈谈的。”
於克己抿了抿嘴,又捋了下领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干咳几下,看向惠子。
惠子倚着沙发,手指缠绕发尾,嘴角挂着没有意义的微笑,双眼无神不知看向何处。
她一向如此,眼睛大而无神,无精打采的模样,甜美而空洞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意识到另外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惠子总算打起精神。
“既然话都说开了,於克己,你的事也不妨都说说吧。”惠子看着他笑,“关于审核组,令月恐怕还是一无所知吧。”
令月也看着於克己:这个九年前自己养父建立的组织,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於克己摘下眼镜,揉捏着山根,点头。
“其实我今天来就做好这个打算了。既然令月的天赋已经完全觉醒,我想,直接将我的记忆交给她更方便。”
“唉?”
“其实,我也有私心的。”於克己坦诚的说,“我知道你加入死神系统是为了寻找韩泠彩。可是现在泠彩已经……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有保护好她。可隐藏身份是她自己要求的,而惠子明知道这一点还是隐瞒了十多年,是因为她想利用你帮她做事。令月,以前你没得选,现在我觉得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是继续留在死神系统,还是……我当然不是说加入降临神,这个还是有危险,但是审核组或许更适合你。不是吗?”Χiυmъ.cοΜ
令月嘴角的弧度逐渐增大,她转向惠子。
这些都是刚才令月和惠子没有挑明的事。
“所以啊,你们降临派做不成大事是有原因的。於克己,你给我听好这其中的逻辑。”惠子摊开手,“我见到令月的时候,并不知道泠彩情况如何——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跳楼的事。接受了令月的委托之后,我在四叶草研究所找到了她。她是苏醒了,但是她要求隐瞒这个消息,因为她要帮令月解决掉所有威胁——你自己的说辞也是这样,隐藏身份是韩泠彩自己的要求。现在泠彩出事,我们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她的灵魂,连部长山娇都出动了,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令月没有说话:其实於克己与惠子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差别呢?两边都是同样的目的。
於克己正要反驳,惠子又说话了,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是无所谓的。原本我的目标就是郭媛爱。”
令月和於克己都愣住了。
惠子继续说道:“更何况活人不好管,灵魂却都在我这里。说起来,灵魂记不得自己生前的事,可不代表记忆就不存在了啊。”
令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惠子话中的意思她当然明白:第一,没有文令月,还有郭媛爱,我不在乎。第二,令月最在乎的泠彩的灵魂最终会回到死神系统,说不定会像贺兰姗和加贺那样成为死神,并且最重要的记忆——虽然死神本身不会保有记忆,但不代表惠子拿不到他们生前的记忆。
就像小兰,在圣女教集会中,在震耳欲聋的诵经声中,她回想起了已经被遗忘的记忆,这说明记忆并不是完全消失了。
所以,令月选择谁对惠子本人没有影响,但是令月如果选择了审核组,再想见到泠彩,问清楚当年她跳楼的真相,就难上加难。这也是刚刚令月争取到小兰的支持之后才敢与惠子谈判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
假穆小暮。
令月正想说话,於克己先开了口。
也罢,看看他手中还有什么底牌。
“虽然灵魂在你那里,可是韩泠彩被注销了户籍,成了游魂。等游魂找到时还剩多少记忆,你是没法保证的。更何况,拿到灵魂的记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并没有保证一定能得到记忆。”於克己重新戴上眼镜,信心十足,“而我们不同。杨庸成功复制了韩泠彩,复制出的韩泠彩不仅与本体容貌相同,还保留有相同的记忆。令月,你还有机会的。”
“那也是杨庸做到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令月觉得於克己的自信毫无理由,但是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中间的矛盾。
“那就从杨庸手里拿回来。”於克己提到杨庸时,不经意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我们的目标都是杨庸,扳倒他之后我们各取所需。”
“当真?”
令月明白,於克己的想法与自己一样:假冒穆小暮的韩泠彩,就是杨庸利用真正的泠彩复制出的另一个她,也是刘怀璋相信杨庸并与他合作的证据。这个泠彩与化身文立言的韩泠彩,都拥有当年的记忆。
可真正的韩泠彩,毕竟不是她。
我要的,究竟是那段记忆,还是让泠彩好好活着?
选择记忆,就承认了假穆小暮就是韩泠彩,而记忆中的泠彩已经死亡。
选择泠彩,就是选择与惠子合作,可能那段真相永远不得而知,还要面对一个完全忘了自己的死神,但自己心里清楚,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泠彩。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令月选择了记忆,於克己又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令月低下头,不说话。
见她不表态,於克己起身走到令月面前,伸出手:“关于审核组的记忆,我交给你。手给我。”
令月迟疑着没有动,只是看着於克己的手。
一只手掌宽厚手指细长,有着和常人一样温度的,温暖的大手。
惠子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看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令月会选择於克己的阵营。
很简单啊。
这边不仅有泠彩的灵魂,还有小兰。
刚刚的那一巴掌,一半为药品,一半为小兰,连令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生前曾经是杨庸的女儿,死后作为贺兰姗重生的女孩,才是令月心底最在乎的人。
只要贺兰姗还是死神,令月就不可能背叛死神系统。
果然,令月移开了视线:“休假结束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听到这句话,惠子将杏仁露喝光,玻璃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向窗外看去。
窗外,隔着一道月季篱笆,柳童谋抱着小兔玩偶躲在外面,正在努力看清楚屋内发生的一切。
5月12日,一大早,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令月还想再睡一会儿:昨天的事实在劳心费神,自己又第一次主动尝试使用完全的天赋,竟到凌晨三点多才终于睡下。
可小兰已经醒来,正在床边坐立不安。
见令月睁开眼,小兰立刻上前:“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於先生也在这里?”
“他不放心我,过来看看情况。”
“可是我听惠子说,於先生的身份是……是……”
“惠子都和你说了?”
小兰点头,眼眶立刻红了:“怎么办呀?令月?你会选择哪边?”
令月闭上眼睛,露出微笑:“我没必要选择哪边。魔女和降临派对立的事,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只是要扳倒杨庸。这一点,也是魔女和於克己要做的。”
“可是杨庸被扳倒之后呢?”小兰还是担心——看来她与杨庸当真一点情谊都没有,即便知道那是她身为人类时的父亲。
令月摇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可——”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令月伸手弹在小兰额头,小兰挤了下眼睛,并没有躲开。
令月裹着被子下床拉开窗户,雨点立刻飘进房间,打湿了她的双脚。
“十年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再说吧。顺其自然,说不定又会发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我现在无法预料的。既然预料不到,不如安心走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这样的话……”小兰小心翼翼,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如果泠彩也成为特死科的死神……你会跟她搭档吗?”
一听到这句话,令月猛地转身:“泠彩找到了?”
小兰咬着牙不说话。
令月大步上前,被子滑落在脚边,双手按住小兰的肩膀:“到底找到没有?是不是惠子和你说了什么?”
“你会跟她搭档吗?”
“我……”
“我明白了。”小兰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惠子刚刚告诉我,特死科预计加入两个新人,郭媛爱和韩泠彩。见习期由我们负责。”
说完,小兰起身,大步跑出房间。
令月站在原地半晌,掐了自己一下。
疼,但痛感不真实。
浑身的血液在燃烧,好像站在蒸笼里一样,又热又闷透不过气。
“泠彩……”
令月终于缓过神来,换上衣服冲出了房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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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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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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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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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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