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是韩泠彩,但很可能不是穆小暮。”
“为什么?因为突然对芒果过敏吗?”
小兰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方才的忧心忡忡全都烟消云散。
“突然对某种东西过敏或脱敏,在临床上都不少见,所以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穆小暮被人顶替。”
“那,文立言不也是——”
“我否定她是韩泠彩,是因为她的回答。芒果汁只是佐证。”
“那穆小暮的事,还有什么证据?”
“一个十六岁出道,十二年来都是顶级明星的人,在短短十几天内突然深陷绯闻,而且毫无招架之力,任凭风波迭起。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体形的改变更是奇怪。我说过,穆小暮去整容医院是去做缩胸手术。她已经二十八岁了,除了妊娠,不会有如此变化。而据我所知,以前的穆小暮,胸围和现在差别并不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去做手术呢?要知道,被拍到去整容医院的照片,可是这一系列风波的开端。”
“但是,你不是说穆小暮没有说谎吗?”
“她是没说谎。缩胸手术的事也是真的。但是,做手术的人根本不是穆小暮。”
“不是她本人?”
“如果这个人能模仿穆小暮的长相,身高体重差别不是太大,只有胸围不同,那么她想要取代穆小暮,只要改变这一点就足够。”
“可是……这样一来她不就暴露了吗?”小兰从令月手中接过梳子,拉着令月坐下来面对面说话。
令月抿嘴笑着问:“她暴露了什么呢?”
“暴露了自己不是穆小暮的事啊!”
“别忘了,外界的报道都是天然美人依靠整容,可没有提过缩胸手术的事。这是我自己问出来的。”
“这倒是……那又能说明什么?”
“手术是之前就做好的,这样,替换的时候才能□□无缝。被拍到的是去医院复查的照片。”
“那就更不对了。既然手术可以提前做,为什么不等康复之后再取代真正的穆小暮?这样不是更加万无一失吗?”
“不。现在这样,一石二鸟。”
“哪两鸟?”
“首先引发了持续到今天的巨大风波,顺理成章提出了隐退的想法。第二,即便被发现现在的穆小暮与真正的穆小暮有不同,也可以用‘果然整容了,这就是证据’这样的说辞掩盖过去。”
“是这样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事发突然,必须立刻取代穆小暮,所以等不及康复了。但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即便存在,也不是关键的。”
“为什么?”
“你想啊,穆小暮可是众星捧月的超级明星。可是这个冒牌货能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了她,一定是有周密计划和超强大能力的。这样的人,怎么会疏忽到被记者拍下清晰的去整容医院的照片,而且任由事态发展毫无还手之力?不觉得矛盾吗?所以被拍照片这件事,是早就设计好的。”
小兰张着嘴,恍然大悟:“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要代替穆小暮呢?要是为了成为明星,那就没必要制造风波还声明要隐退啊。”
“这也是我好奇的。”
小兰仔细想了想令月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说一石二鸟,第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隐退——为什么呢?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让一个明星隐退?”
“隐退只是手段,并非最终目的。但是最终目的是什么,我还没有想明白。”
“我也不明白。娱乐圈的事,谁都想不明白——那么,这个假穆小暮会是韩泠彩吗?”
“不确定。性格倒是不同。泠彩是个口冷心冷的人,刀子嘴也未必豆腐心。”
“呀,听你这样形容,不像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啊。”
“我只是客观评价。泠彩对我,是连命都能舍弃的。但是对于其他人——或许只有夏巽是个例外吧。”
“夏巽?”
“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喜欢谁虽然不说,我还是感觉得到的。”
小兰立刻来了精神:“说到夏巽!我一直都不明白啊!”
“什么?”
“虽然你很尊敬他,系统也很重视他,但是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有哪里好。说领导能力吧,还行。分析能力和决策能力完全比不上你。有时候还没有干劲……为什么你们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吕先生还考察了那么久?”
令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真想知道?”
“难道是不能说的秘密?”
“那倒也不是。只是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尤其是惠子。”
“为什么?”
“因为惠子如果知道我已经发觉了她的把戏,会觉得很无聊吧。”
“到底是什么把戏?”
“你保证不说?”
“保证!保证!快说快说!”
“学长的天赋被惠子抑制了。”
“抑制天赋?什么意思?”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十二年前夏学长天赋显露之后不久,有个女人给了他一副平光眼镜,戴上眼镜之后学长就看不到数字了。”
“那个女人是……”
“八成就是惠子。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夏巽说过这个女人的长相——一双紫色的眼睛。除了惠子还有谁?”
“但那是十二年前的事啊——不过惠子一向做事就是这样,说是防微杜渐,提前几十年就能做好准备。不过,为什么要抑制天赋?夏巽原本是怎样的人?”
“他啊。分析能力不如我,论智谋不如陈烨与郭媛爱,论敏锐不如戴熙颜,论行动力不如肖蕾和季冬云,论决策力不如韩泠彩,但是领导能力毋庸置疑。冷静果敢,有全局观,说一不二。跟着他做事,你会非常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意外,他都会力挽狂澜。”
“就算你这么说……”
“可是有了那副眼镜之后夏巽就开始变了。天赋被抑制的同时,性格也在变化。不那么尖锐,但是也少了果敢,变得平庸了。”
“啊,对!平庸!他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平庸!”小兰点头道,“可是,为什么要抑制?”
“我也不清楚。每当我想思考这个问题,就觉得思路不畅通好像隔着一层雾。”
“一层雾?无法深入思考吗?”小兰说,“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疑问一直不好意思说。因为大家都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
“就是……”
小兰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吐不快。
“本来我以为有天赋的人只有你。后来认识了夏巽、常夏他们——尤其是听你说戴熙颜的天赋。说实话,我觉得你们的天赋如果用在不合法的地方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但是好像你们谁都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过呢?你倒是好解释,因为你目的单纯,就是为了寻找泠彩,而且你是死神,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你的身份,滥用天赋立刻就会被系统发现。至于夏巽……如果你不说眼镜的作用,我会觉得他这个人性格就是正义感十足,不愿用天赋做违法的事。但是除了你们,戴熙颜怎么解释?她可是为了向你证明她有天赋就间接害死了一个人的啊!可听你的描述,戴熙颜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说到戴熙颜,她是最近才被确认有天赋的。推广来想的话,会不会还有其他有天赋的人一直没有被发现呢。审核组的出现让我怀疑,人类里拥有天赋的数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那么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像平常人一样生活的?还是说他们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能理解。
另外,在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想不通一件事。你对自己拥有天赋这件事就不好奇吗?你的天赋从何而来,为什么你和夏巽有不同的天赋,你们的天赋为何与魔女有关。后来惠子说是因为接触过她的血液。但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这样的问题难道不重要吗?为什么你们都直接接受了?令月,我真的很奇怪,天赋的问题对你而言真得不重要吗?”
随着小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令月脸上的表情生动无比。
从若有所思到当头一棒。从惊讶意外到皱眉思索。
她竟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确切来说,每当涉及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要么有其他问题吸引了注意,要么就根本没有继续深入。可是如今小兰提出来的,都是显而易见却一直被无视的关键问题。
有天赋者的数量,天赋的来源,利用天赋做了什么事。这些问题本身,以令月的立场她可以不去追究,就像小兰说的,她的全部心思只放在两件事上,寻找泠彩,以及完成特死科的调查工作。但是令月自认为自己不会迟钝到连这么重要的问题都注意不到的地步。
除非一种可能。
有人不想让她注意。
想到这里,令月忽然坐直了身子,眼睛放出光芒:“原来那句话是那个意思!”
“什么话?”
“吕先生说,在时机成熟之前,死神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人类知道。”
“哎?什么时候说的?我都不知道。”
“就是前天,我们拜托吕先生让其他死神寻找夏巽的时候。”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继续。”
“当时我问吕先生,现在时机没有成熟,是不是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死神的存在就会被公开。吕先生没有否定,只是让我保密。”
“公——公开?!”
“你看,极少数人类有天赋这件事一直被隐瞒了十多年。你说过惠子是个防微杜渐的人,会提前很多年做准备。她当年遇见我时是准备找郭媛爱做特死科的搭档。最近系统又准备招纳人类。我们已知的天赋都和魔女有关系。时机还不成熟,死神的存在不能暴露——所有的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我们的天赋,就是惠子给的。其目的就是培养适合死神工作的人类。等到时机成熟了,死神的存在公之于众,我们这些有天赋的人也会为她所用。但是在那之前,天赋的事还不能暴露。夏巽的眼镜就是一种抑制剂,而我因为早就成了死神的搭档,所以在天赋上没有过多干涉,但是思维被抑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你觉得可能吗?”
小兰张着嘴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哪里不对?”
“如果惠子抑制你的想法是为了等时机成熟,那么审核组又是怎么回事?”
“对,审核组。”令月苦笑着摇头,“还是不行。就算意识到这里有问题,我一深入思考还是一团浆糊。”
“那就别勉强了。或许惠子是为了保护你才不让你想这些的。又或许根本不是惠子下的手。是审核组干的也说不定。”
令月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实审核组的情况我们还一无所知。一个九年前就成立的组织,成立人就是我的养父,这几年他们审核组做了什么事,对天赋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我们都不清楚——这也是我爽快答应出来度假的主要原因。我们家也被审核组监视着。我甚至不清楚这个孤岛上有没有他们的人,穆小暮会不会就是他们派出来的成员。”
“穆小暮?不会吧?”
“一切皆有可能。必须小心。”
“嗯!”
小兰想了想,突然又笑了:“也没有这么严重吧。他们又不是来害你的。”
“我是担心他们发现死神系统啊傻丫头!”
“哎呀!应该不会吧?”小兰赤着脚跳下床,耳朵贴着门后仔细听。
令月扔过去一个抱枕:“放心啦,这里隔音蛮好的。”
“你怎么知道?”
“你回来之前我去两边试过隔音效果。用这个音量说话,他们听不到的。”
“你怎么试的?”
“自己手机开着音乐,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去别人房间里聊天。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万一有监控怎么办?还有窃听器!我们住的房间是事先安排好的呀!”
“已经查过了。还是孔昱帮忙查的。她虽然脾气有点大,心地还是善良的。”
“哦!哦哦哦!那还真多谢她了。”
小兰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这一放下,立刻就疲倦了。
“睡吧。明天还不知道穆小暮要怎么折腾。”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小兰几乎碰到枕头就合上了眼睛。
令月还是坚持把一章内容看完,然后也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世界安静下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30%】
5月11日清晨六点半,小兰还在梦里和小猫捉迷藏,令月也安安稳稳睡着,忽然门被急促敲响。
“谁啊?”
“令月姐!小兰妹妹!你们还好吗?”
是裴君萝的声音。令月披上睡袍去开门,睡眼惺忪:“怎么了?”
“出事了!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警察!快来!”
“警察也不光她一个。”旁边房门打开,孔昱探出头,还没有搞清状况,但是不能让令月一个人得意:“出了什么事?”Χiυmъ.cοΜ
“哎呀,就是楼下——你们跟我来看吧!”
裴君萝不由分说拽着两个人就出了房间。
慌慌张张跑下楼,推开活动室大门,裴君萝指着地面:“看!”
顺着裴君萝的手指看去,令月看见一个倒卧的男人。
保镖魏武脸冲下倒在地上,头部有少量出血。头前部扔着一个水晶装饰物,已经碎了,沾了血,碎片都集中在一处,还能隐约看出天鹅形状。
令月抬头看,天鹅装饰物应该是放在靠墙展示柜的最顶层,大约两米高,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空缺。
“大早晨吵什么——啊!”
穆小暮的哈欠声连着尖叫声,响彻整个小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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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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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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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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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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