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晚了一步。”
令月把自己和於克己怎样见了古盼生出来，怎样遇见常夏得知刘小环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当我听说刘小环来了我就觉得要出事，赶紧跑回去找她，但是撞上了一个路人，耽误了一会儿。当我赶到时，古盼生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刘小环蹲在她身边，还举着刀。她一见我，立刻挥刀冲我划过来，我伸手挡了一下，受了伤。刘小环手上满是血，太滑，刀掉在地上，她正蹲下身捡，常夏赶到，用门旁的板凳抵住刘小环，我趁机把刀抢走，於克己这时候也到了，说他已经报警了。还算他机智，直接打给戴立勤。戴队二话不说就带人过来了。”
“那，古盼生……”
“出来的时候看见不知道哪个科的死神正准备进去，估计……”
正说着，门微微一动，像是被风吹开一道缝一样，紧接着进来一个裹着黑袍子的死神，手中铁链的另一头还拴着古盼生的灵魂。
小兰一看，立刻起身。
来人正是死神，一头自来卷，白嫩得滴出水的皮肤吹弹可破，黑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和死神不符的天真，见到小兰和令月，激动地差点把手里的铁链给丢了。
“啊呀！果然是两位前辈！”
小兰和令月对视一眼：因为令月的特殊身份以及特死科的特殊待遇，一般来说大家都认识她们，她俩却不认识大多数死神。
“你是？”小兰问。
这人立刻亮出自己衣袖上的三道紫色：“我叫马跃，林黎的见习助理，正在各个科室轮岗！刚刚在现场感觉到有同行的气息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两位前辈！林黎不止一次夸奖你们，让我和两位前辈学习呢！”
小兰和令月又对视：林先生的见习助理，还敢直呼林先生大名。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马跃探头探脑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想和常夏有说有笑往输液室走来，马跃立刻拱手告辞。小兰和令月再次对视：这个毛头孩子，去做那位林先生的助理？长路漫漫啊。
“令月姐，我跟李大哥说清楚了。”常夏走过来看令月的输液瓶，“你不方便行动，就在这里做笔录吧。”
李想也摆好了记录仪，端着架子清清嗓子：“文令月，请详细说说你的情况。”
令月对着小兰笑笑，小兰点头，与常夏一起到了外面。
常夏还要道歉，小兰拦住她：“我刚刚也是太着急了，态度不好。你别在意——你先别忙着说话。我是想告诉你，你也要做好准备。菲利普小组今后如果还想继续调查案件，那么类似今天的危险一定还会发生。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安全是首要的。记住了吗？”
“嗯！”常夏拼命点头，抿着嘴生怕小兰不相信她一样。
小兰笑笑：“当然，如果你害怕危险——”“不会的！经过这次的事我更觉得我们的行动都是有意义的！只是这次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否则古奶奶就不会死。但是换个角度想，红安琪和另外85个信徒安全了。我刚刚和专案大队的戴队长说了我们调查的事，我相信这个圣女教一定会很快就被铲除！”
小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五味杂陈。
她热情，善良，一身正气，勇往无前。她乐观，大度，活泼，率性。只是接触的丑恶多了之后还能不能坚持自我呢？如果有一天常夏知道自己和令月真正的目的，又会怎么想呢？
如果那一天迟早会来，小兰只希望能晚一天就晚一天。
最好直到常夏死亡的那一天。
输液室里，令月刚刚做完笔录，戴立勤推门而入。
“想儿你先出去。”“哟，戴队还要单独询问？”“外头那几个，没事都可以先走了。”戴立勤的脸色不好，李想冲令月挥挥手，赶紧跑出去。
转身，戴立勤用力关上输液室大门，在令月对面坐下，气势迫人。
令月也下意识坐正了身子，挺胸抬头：“你要问什么？”
“圣女教，怎么回事。”
令月挑眉，透过窗子看向常夏：会着急把这件事告诉戴立勤的，只有常夏了。恐怕於克己还不知道。
“你很生气的样子——”“废话！”戴立勤一巴掌拍在桌上，令月下意识抖了一下。
戴立勤动了动身子，板起脸。
“你们私自行动多久了？”
“八天。”
“都查到了什么？”
“本来是常夏说她学校闹鬼，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几起闹鬼事件。调查过程中发现刘怀璋和圣女教的事。但是凭我们手头的证据就算报警也不够立案，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
“你还知道！”戴立勤更加生气，“知道你还受伤？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知道这种事有多危险，应该尽早交给警察处理——”
“交给警察？”令月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能立案吗？”
“不管能不能立案，你也不能闹着玩啊！”
“戴队，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这血也流了，证据也掌握了，接着就是审核组要接手了。你看——”
“审核组？你怎么又和审核组扯上关系的？”
“这个啊……”令月苦笑，“不能说。”
“啊，对，不能问也不能说。”
戴立勤记得自己父亲的再三叮嘱，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烦躁。
戴立勤站起来，一脚踢开拦路的凳子：“既然这样，你待会儿就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看到戴立勤的反应，令月心知他也不舒服，想到於克己还在，便问：“或者，你去问问於克己，他——”
“於克己？哪个於克己？”
“就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我没有见到什么於先生。只有贺兰姗和常夏。”
“是吗？”令月皱眉，恐怕於克己见到警察来的时候就猜到常夏会将这件事告诉警察，因此先一步离开了。
“先说好！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不准你们冒失！”
“对不起，我贸然行事太鲁莽。但请你相信我。最开始调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校园怪谈，没想到越查越深越可怕。所以我没法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毕竟，案件一开始谁都不可能预料到最终的结局不是吗？”
“你这个人啊。”戴立勤无奈又担心，“说孔昱固执，其实你比她执拗百倍——下次再受伤，你可就申请不到长假了！”
“下次嘛——长假？”
“是啊！听说你受伤，厅长特批的，给你半个月的长假休养疗伤。”
“不会吧！多谢厅长，但……”令月满面笑容，“你看我这个伤实在用不了半个月。能不能商量一下，把半个月折合成薪水，或者调休——”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啊。”戴立勤完全破功，也不装着严肃了，凑近小声说道，“这半个月不是白给你放的。听说你和那个穆小暮关系不错啊。”
“穆小暮？谁？”
“装不记得吧！就是昨天哭天抢地要自杀，后来被你说得又哭又笑跑去健身房狂练四个钟头的那个大明星啊！因为绯闻霸占头条快一个星期了。没人不知道她。”
“她又怎么了？”令月当然知道她是谁，只是暗中希望只是个同名同姓，毕竟穆是个常见的姓氏。
戴立勤此刻早将怒火抛却九重云霄之外了，义正辞严道：“穆小暮的情绪暂时是稳定了，但是说不准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厅里想让你陪她散散心，说说话，或者，旅旅游——”
“让我全天待命当她保姆？”
“也不是。那个穆小暮好像特别中意你，指名要求你陪着她。你就当哄孩子开心。你要是不答应，圣女教的事我可就——”
“威胁我啊？”令月笑着问。戴立勤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你和穆小暮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Χiυmъ.cοΜ
“我对明星不怎么关注。同学里头也没有这么出挑的人。”
“那就是缘分了。总之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以后再说。”
戴立勤起身走，令月微笑目送。待所有警察离开，小兰推门进来时，一把拔掉针头，抓着包带往肩头一甩：“走。”
“去哪里？”
“咖啡馆。”
菲利普咖啡馆二楼，吕笑难看着令月的胳膊，连连摇头：“你这样会感染的。”
“都是皮外伤，不碍的。”
又说：“夏学长看过我的时间，还有七八十年的时间够我挥霍。”
“这种玩笑开不得。”小兰从外面进来就听见这句话，连忙制止，手机放在令月面前，“还是打不通。”
从离开诊所之后令月就一直试图联系夏巽，但是直到现在仍旧联系不上。
“怎么了？你担心夏巽？”
“是。夏学长正义感太强，於斐烨又是个热血冲动的人。你们若是见过古盼生就能想到，她的生存环境不会高尚到哪里去，前古村一定有很多学长看不惯的事，万一他们一时冲动……总之，尽快联系到他们最好。”
吕笑难提出可以联系驻守在附近的死神代为打听：“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这次是因为夏巽才破例。在时机成熟之前，死神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人类知道。”
“好的好的！”小兰只是担心朋友的安危，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抓着手机又去打电话了。
门关上后，令月才笑着说：“时机成熟之后呢？”
“什么？”
“时机成熟之前，死神的存在不能让人类知道。如果时机到了，是不是就要将死神的存在公之于众？”
吕笑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过对方是令月，他并不担心：“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好的，那我就当没听过。”
令月说着要走，吕笑难叫住她：“跟你打听一个人。”
“请说。”
“文立言。”
“文立言？”
“你认识？”
“是。你怎么知道她的？”令月坐下身，问。
吕笑难如实说出那天柳童谋的传话内容——仅限于文立言的部分。
令月听了眉头紧锁。
“这个柳童谋你认识吗？”吕笑难问。
“我倒是认识。文立言之前出了车祸，柳童谋也是受害人之一，我们在车祸现场认识的。但是我不明白文立言和他有什么关系。”
“惠子的想法是，让柳童谋传话的人才是重点，他利用柳童谋在车祸现场认识你的条件来传话。这孩子本身可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令月点头：她见过柳童谋，确实只是普通孩子。
“所以文立言是什么人？”
“她……”令月诚恳说道，“我曾经怀疑她就是韩泠彩。”
说着，将之前自己与文立言打交道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吕笑难，又说：“因为是审核组的成员，加上我确认过她不是韩泠彩，我也挺受打击，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但是文立言会以这种形式被你知道，我还挺奇怪的。现在文立言应该在审核组的酒店里疗伤，於克己知道。对了，既然柳童谋传话说文立言将死，会不会让他传话的那个人就是要对文立言下手的人？”
“关于这个……”吕笑难半是笑半是无奈，“我也不清楚。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惠子的意思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的确是稳妥的办法。毕竟文立言如果死亡，她的灵魂会被死神回收。而文立言没有死的话，审核组的人也会严密看守她。静候佳音吧——对了，要不要我和於克己打听一下文立言的近况。”
“最好不过。不管文立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都还是密切关注为好。毕竟文立言是没有户籍的人。”
“没有户籍？”
“是。”吕笑难解释道，“系统是根据现世的户籍档案记录人类信息的，如果现世没有此人的户籍，回收就可能不够及时。我查过了现世名叫文立言的只有一个人，已经死亡。”
“是我那个堂妹吧。”令月察觉到吕笑难在避免提到这件事，于是自己坦然说了出来，“文是罕见姓，审核组的文立言也承认自己用了假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我还不清楚——如果是这样，她的灵魂会不会无法被我们及时回收？”
“不用担心。就算当时无法即时回收，特勤组也会行动。毕竟户籍里查无此人的情况不在少数，他们经验丰富。”
虽然这样说，令月还是隐约不安：那个文立言，最近真的会死吗？即便她不是韩泠彩，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明知一个人要面临危险，不提醒一下真的好吗？
“我觉得，我还是和於克己说明一下，文立言最近有危险比较好。”
“可以。你自己拿捏。”
“好的。”
“叮——”
专案大队的专属铃声响起，令月用左手从右边口袋抽出手机：“看来，又有的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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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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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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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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