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抓住最后一丝未曾散去的灵气,细细感知片刻,眉心俞皱,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此卦已了。”
恍神片刻,继续说道:“好在卦示已出,也不算得作废,我已将大概方位记下。”
这话音落下后,一时间竟也无人开口。
还是小徒弟先反应过来。
他看看对面的李澜江与凌启玉,又看看自家眉心依旧紧皱的师父,久久都等不到人出声的他忍耐不住了,扯着自家师父的衣摆,开口说道:“师父,您不是说此法为大卦仅示未来吗?怎有人能从里头传音而出?”
旁人是不知,但涂谛哪能不懂,这分明就是师抚的压箱绝学。
数年来他也就见过那么一二次。
自己也跟着学了,就是怎都无法得其精髓,连那有着卜算之力的灵气球都无法聚出,更莫提其他。
虽没有掌握其中精髓,但他到底还是学了皮毛,谨记着卦象不过未来一角的映照,无法改动也无法相传。
而眼下,无论是画像中凌启玉与李澜江的那一眼,还是传音,皆已然违背他所学过的卦数。
“寻常修士自是不可。”师抚手中的那丝灵气渐渐消散,他随手往着身旁小徒弟脑袋上一敲,笑着叹道:“但黎桦仙君可不是什么寻常修士。”
说完,又是一敲,示意徒儿莫要多嘴。
方才也真是太过天时地利人和,便是他都不知映照到了何时的未来,好在卦还算准,最后也给出了答案。
就是那黎桦……
得了示意的涂谛也没多嘴其他,毕竟看见他人相拥什么的着实不是什么好提及的事情,况且相拥那二人还就站在他们身前!
只是满脸惊叹道:“方才那人就是传说中的黎桦仙君?”
仙君竟是这般人物,不对,应当说仙君确实就该是这般人物。
这些年他同师父无意间挖到了许多仙君留下的‘宝物’,其中风格,只能说是物如其人。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不着调的修士!
思及此,涂谛继续说道:“那黎桦仙君之言……”
“黎桦仙君确实飞升,而灵气之球出现的乃仙君分神留影,剩下的可就不是我等能知晓了,是玩笑还是其他,也不是你这小小修士能去揣测的,慎言!”Χiυmъ.cοΜ
师抚恨不得赶紧堵上小徒弟的嘴,他们这一道,就不能说得太直白,更不能说太多真话,免得透露天意,遭天谴还是小事!就怕同他这般,想逃都难逃!
连着往对方脑袋上敲三下,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洞府里,像极了在敲什么熟透了的大瓜。
待见着小徒弟吃痛的捂着脑袋,方才看向隔着一张大桌的李澜江与凌启玉,笑眯眯的说道:“仙君洞府的方位我已算出来,就在此方大世界的东海之处,若无意外,明日便出发,应当不用多久便能赶到。”
说完之后,师抚便拎着小徒弟,长袖一挥,地上瞬间出现两个大团蒲。
盘腿而坐后,阖眸打坐,再不开口。
见状李澜江与凌启玉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抱着毛团子牵着白墨竹,也收拾出一片歇息的地方来。
这沉默有时候也是件好事。
毕竟那灵气球画像中出现的他二人之事,也着实有些尴尬。
至于黎桦仙君,仙君向来跳脱,几句真几句假也难以琢磨,待到那洞府之时,自有分晓。
考虑到占据洞穴另一旁坐团蒲的师徒,凌启玉也没有取出平时那大床,再加上兔子已经成徒弟,再那般同睡一床也不太合适。
便取出了套大床榻。
榻上还有落有小方桌,让白墨竹同毛团子们在旁边的小榻上打坐,还准备了盘带着灵果给小家伙们添肚子。而他则是同李澜江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方桌上继续上次的棋局,也没去传音商量些什么,一言一语皆在视线中交接着。
倒不是说他二人荒废时间,本身就压制着修为,便也不需要打坐修行什么,还不如下上一盘棋来得有趣。
这可把团蒲上作打坐姿态的师抚给气到了!
到底是出门游玩?还是出门游玩?
怎觉得他同小徒弟就过得那般命苦,多年来都是风餐露宿,就没得个好过的模样!
眼不见心不烦,他紧紧闭着眼,就当做自己不曾见过!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才刚亮没多久,一行人便朝着东海的方向出发。
早前李澜江同凌启玉便琢磨出地图所指之处应当是海中。
考虑到海着实过大有有水充之,其下地形诡异,比陆地更是难寻,茫茫大海可就真如捞针般难。本就在琢磨着旁的法子好方便寻找,便撞上了师抚师徒二人,机缘巧合下倒也省了不少精力。
与师抚同行倒也有趣。
对方妙语连珠,嘴巴一刻不停,几乎时时都在同自家小徒弟拌嘴。若是吵不过了,还会扯上旁边安静看戏的李澜江等人,说是什么‘别人家的徒弟多乖巧’。
每当这时候,兔子都会自豪的挺起胸膛,踩着属于自家的小剑,模样可得意了。
听得多了,凌启玉也起了兴致,有趣的灵魂谁不喜欢啊!也忍耐不住在心里吐槽,偶尔便插话上几句,随着涂谛打趣自家师父。
被闷十几年,别的不行,说话噎人他可是藏了一套又一套。
小徒弟在他的帮助下,顺利压制师父,可把师抚气得连美须都捋掉几根,直言‘尔等无知’。
眼看着凌启玉同涂谛越走越近,天天都在嘀嘀咕咕着些什么东西,李澜江可看不下去了,推着白墨竹去跟那涂谛说话,自己则是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挡,勾着凌启玉说起小话来。
不管说些什么,总归不能再让道侣忽略自己!
借着各大城池中的阵法转移,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东海境内。
望着那茫茫大海。
师抚掐指盘算片刻,沉默了。
方位确实是海,准是准,但他到了才知,这方位几乎将大半个东海都囊括在内!
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前行。
不管怎么说,招牌必须不能砸。
于是,借着图纸同掐算,一行人在东海之上飞了整整五日无夜!
若不是李澜江手中有个舟船**器,恐怕他们连换个姿势歇息的地方都没得。
祸不单行。
他们终于还是迷路,且还被困住了。
这日。
海上重重迷雾似水气腾发般包围了整个海面。
至少是李澜江一行人所在的海面。
“可真不妙。”
师抚站在船头,盯着下头的层层雾气,紧皱眉头。
他倒是见识不浅,一眼便认出这是何物。
连忙让李澜江把轻舟法器收起,自己则拎着徒弟,凭空立于海面之上。
雾气说厉害也不算厉害,不过是能将除水之外没有生命的物体随意传送他处,再加扰乱八卦方位罢。
但若要说简单。
没有些能耐,还真就没办法在海中顶过这渗透至海水之中的雾气。
御剑飞行也得有个剑,而雾气说吞噬的便是那‘剑’。
李澜江也听闻过这雾气,且在莫问君的记忆中还受过这雾的亏,便单手揽在抱着团子的凌启玉腰间,另一只手拎着白墨竹法袍后领。
迅速收回舟船法器的同时轻声将雾气解释与道侣。
被区别对待的白墨竹也没甚感觉,叼着根甜滋滋的小小草,眼睛直直盯着雾气之下的海水。
这水,怎么蓝得有点过头了呢?
不对呀,她怎么看得到下面的水?方才瞧着还是裹着层层雾气呢?
圆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巨大且还带着轮廓的‘水’便逼近了自己。
紧接着把她给吞了!
“师…师父。”小徒弟口齿不清的呼唤着自家师父,还顺手揪了把师父珍贵的美须。
正掐算到关键的师抚突然被打断,不悦的看向小徒弟,掐算的手微微拱起,往那熟悉的脑袋瓜子上敲去,同时说道:“都说了掐算的时候不要胡乱说话,好在你师父我功力深厚,不然……”
“师父!”小徒弟声音突地拔高几分,他缠着手指向不远处,迅速说道:“好大一条鱼,吞了凌道友他们!”
师抚转头一看,可不好大一条鱼吗?
那巨鲸尾巴甩动,把水都往他身上泼来……
师抚眸光微凝,盯着那条巨鲸,缓缓叹道:“黎桦洞府!竟是落放在这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转移符咒了?”
小徒弟果然得师抚真传,见着这幕竟想的就是赶紧溜。
毕竟师父不喜欢麻烦,连着他也不怎么喜欢。
涂谛倒也有几分眼力,气运是非还是分辨得出,而眼下这巨鲸之上,可充满了麻烦!用自家师父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祥!
话音才刚落,脑袋上便又迎来了结结实实个响。
“你师叔家门前都到了,再不进去上柱香,怕是连机会都没得了。”
师抚轻哼一声。
他直直往着那条巨鲸,追迎而上。
世人只知书黎桦与清道子相识凡尘道观,而后创无门无派,招世间心心向道之人。
却不知那破道观里,还有他这个出摊城门算命的师兄。
仙界千好万好,还不是在那殒了命。
书黎桦道消魂散,清道子命盘裂迹重重,若不是这些年他与道近相合,甚至都无法察觉此事。
他之道走的是听天命。
既放弃飞升,便注定无法再倒达上界,亦无法知晓其中种种。
所能做的,不过是来寻那俩家伙的洞府,为分神留影当面上柱香罢!
且还以为最早消散人间的会是他。
按着这般情势下去,恐怕清道子都没了,他还能在世间再蹦跶个几千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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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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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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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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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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