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九节鞭就不说了,本就是钢鞭分节,也不知用什么打造,凭手中的寻常长剑若能削断,先前对招早给展昭砍成片儿了;连困住展昭的长鞭剥去棕绳表皮里侧也有坚韧丝线,一时割不断,还要伤及自身!这千钧一发里,展昭竟仿佛生不出力气,长剑在敌手拉扯的长鞭下脱了手。
他蹙眉看了眼勒紧手腕的鞭子,忽然道:“捕猎人。”
同时,狂风突至,屋子的窗户猛的撞了回去,一道白影踏月晃过,捞走那柄长剑。
只听咕隆响,阴霾染血色,五人头断。人死绳松,困住展昭的长鞭失力垂落。
“杀杀人了……!”
温热血溅中,远远听见男女不可置信地哆嗦惊叫。展昭眼睛也不眨,晃身一拳一肘一掌一点。武器哗啦坠了一地,三人喷血退步、重重倒地,昏了过去。唯有一人力道刚猛、下盘极稳,丢了武器还能双臂交合、再挡一招,冲展昭猛挥一拳。
月光照进男人赤红的眼睛里,尽是怨毒的恨意。
展昭仿佛步下迟疑,抬臂去挡,袖子里折断的折扇先飞了出来。诡谲飘逸的白影这才在展昭身侧现了形,咚的一拳先至那人的腹部,痛得那人面容扭曲、轰然坐倒在地。长剑紧跟递前直至其门面,却早绷不住那阎罗一斩里狂肆可怖的内劲,猝然断裂,豁口滴着血抵在那人眼前,割落了蒙面黑布。
不是旁人,正是昨日一早在早点铺子里见过的捕猎人。
这伙人与昨日那伙落魄之人不尽相同,一个年轻人也无,全是三四十岁的壮年人。而这力道生猛的男人满面须髯,正是食肆里发怒的男人。
白玉堂满面寒煞,顾不上这男人是哪号人物、有何仇怨,先单手搀住了展昭。
他似是气的发抖,持断剑的手却极稳:“你中了毒!”
他暗藏其后,本是因来袭突然,不知数目、不明目的,未免还有后手对付展家那些寻常人,这才为展昭掩护,好让这伙人以多敌一、有机可趁,将其俱全勾出。但白玉堂未能想到展昭竟是何时中了毒!
展昭四肢似是有些发软,虚靠着白玉堂微微摇头,“不似毒。”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更似……先生常用的麻沸散。”
麻沸散,以酒佐服,既醉无觉,比毒物更不易察觉。
他二人受重伤时,公孙先生多用沸麻散令二人四肢发软、失去痛觉,乃至知觉全无,再料理伤口。
“是酒。”白玉堂冷瞥院中,目色阴沉。
桌子倒了,展昭那壶酒也洒了个干净,但他入宗家大院以来粒米未进、只在辞别前饮了一杯酒。而那之后,箭雨紧跟而至,这些捕猎人隐忍不发许久,等的就是这一杯酒!
展昭只饮了一杯,药量不足令他昏迷不醒。但箭雨急猛,为救人展昭屡屡运转真气,却催发了药效,添之紧接着一人与数人为战,耗神劳力……到最后还能勉强对敌已然全凭展昭意志坚定、且武艺超群了。这前后皆在来者的料想之中,正是捕猎人惯用的陷阱伎俩,就像是山中围猎野兽的猎人。
“有人混入展家下了药。”
展家之人瞧不上江湖人,脾性清高古板,又家规森严,不大可能得了好处或受了胁迫就帮着下毒。相较而言,这些捕猎人武艺高强,偷摸翻墙而入,在酒中下药,更无声无息、不引人注目。纵有人误食也当作不胜酒力,与迷药是不同的,更伤不了性命。而展昭一早得了邀约要来赴中秋家宴,这伙捕猎人若早早盯上展昭,不难打探出此事、早做筹备。
白玉堂越发恼怒,远远瞪了一眼屋内。
展昭佯装轻松对敌,以身为饵,骗的不仅是这些藏着后手的人,还有他!
“恼什么,又无甚大碍,且片刻便好。叫你也知晓知晓……”展昭勉强拽着白玉堂的衣袖,着实力竭,神智倒还是清明,喘气耳语揶揄,“白五爷往日都是如何叫人提心吊胆的。”
“展昭你……!”白玉堂气急,恨不能拂袖走人,又老老实实地抬臂托了一把,好让展昭不发力也能站稳。
他压着满脸怒容,转过头来,一肚子脾气指向那捕猎人,语气森冷:“你是何来历,与展昭何仇何怨,说!”
“仇怨?”男人嘴边汩汩溢血,喘着声,大笑起来,“什么仇怨。”
他瞪着赤红的眼睛,淬着毒火一般,恨意滔天,“我这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与高高在上的展大人自是扯不上愁怨的。”男人咳着血,被白玉堂一拳伤及五脏六腑,连动弹的力气都无,但嘶哑的字字句句却仍在圆月之下化作憎恨的尖刀,越过问话的白玉堂,揪住展昭不放,“可是展大人应该听过吧”
他说:“父、债、子、偿。”
“……”展昭望向男人,双目微微睁大,好似怔住了。
正当时,男人猛的发力扑前,一掌掀去,飞沙走石、气冲山河,整张脸充血般涨得通红。
“什么仇什么怨,展昭你该往黄泉路上问问你那早死的父亲!”
白玉堂单手揽着人,目光一凛,高举断剑的手挥落,却不似刀裁开了纸,男人臂膀无端一折竟然脱了臼垂了下去,有什么飞离在地;而断剑豁口直前,抵着男人的脖颈,谁也不会怀疑他这轻轻一送,就能用这残剑削断男人的头颅。也正是此时,有人虚虚高声:“住、住手!”
屋门开了,躲在其中的几个展家之人急急踏了出来,先头窗前警示的展旸倒是不见了踪影。
远远有人看着院子里的断头和尸首当即扭头大吐,女眷光是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就不少翻白眼晕了去,孩童被神智清明之人捂了眼睛早早往里屋带走……至于忍着恶心出面的人也是各个面色惨白,月光一照,比鬼还吓人。几个老大爷脸色难看地瞪着白玉堂和他手中的断剑,哆嗦喝斥道:“竖子住手!”
白玉堂冷着脸转了过来,锋利眉目似刃。
“你你还要在我展家杀多少人!”曾被称作夫子的老大爷受了惊,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站不大稳,连带着字词都是颤抖着发出,但语气却是庄肃严厉。
闻言,白玉堂笑了一下,“大爷您有何指教?”
展家的老大爷还没说话,他将手中的断剑侧了过来,一副递给几位老大爷的架势,玩味道:“白某路见不平确是多管闲事了,要不,您亲自动手?”
“放肆!”另一位老大爷怒喝。
“杀人犯法,伤天害理,凶徒恶贼之为!你你这般、这般行事竟还!你又是何人!竟夜入我展家门庭!”他们似是被眼前这莫名其妙冒出,还吊儿郎当、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气的够呛,话都说不清楚了。琇書蛧
“那当如何?”白玉堂慢声反问。
“自当送官!!”老大爷大怒道,“焉能有为私仇私怨,行私刑杀人之举!粗鄙草莽,以武犯禁,不知所谓!”
白玉堂唇角微挑,单手握住尚未缓过劲的展昭,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慢条斯理道:“翻墙闯宅为贼,刀都到脑门了,还不许人搏杀相抗,大爷您好大的理。白某今日是长了见识了。”
“你!”老大爷噎了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您有这本事,先头怎灰头土脸往屋里躲,只叫旁人孤身搏命相护。那时您在何处、正与哪位说理呢?”他微微一笑了一下,眸中隐见血气,竟是单手一松断剑,将兵刃抛至那捕猎人面前,“不若叫他们再来一回,您亲自捉他们送官,如何?您尽管放心,此次白某定当置身事外,不伤他们一根汗毛。”
兵刃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叮当清脆,尚且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们脚下,围聚的几位展家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院子里血腥恶臭难当,叫人作呕。
夜风冰冷,白玉堂扶着展昭一动不动地站着,白衣滴血未沾,却叫人硬瞧出一身浓重可怖的煞气。
“又不敢了?”见他们没有动静,白玉堂冷笑。
他单脚一踩剑柄,断剑单侧翘起弹了上来,被他又捡回手里,“我捉的贼,便是要杀了,又如何!”话虽如此,他看了一眼那重伤之下还发力出拳、折了臂膀彻底昏死过去的男人,眸色冷凝,却懒得再理会,扶着展昭转过身有意离去。
“成何体统!这是在我展家!岂容你杀人之后肆意来去!”有人喝道,是展暄。
“那你还要道声谢?”白玉堂歪过头问。
他又故作大方地摆手,指掌发力,愣是将一柄断剑捏的扭曲,“不必了,白某锄强扶弱可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他这嘴毒的,硬给出声的展暄堵了好几口气。
“你在展家杀人,理当今夜携贼子与尸首官府一行,言明因果,了结此案,不得耽搁。”那做族学夫子的展家老大爷到底是缓过气来,条理清明地发声拦下了二人。
“免得脏了你展家的家宅石阶,污了你展家的世代清名?”白玉堂头也不回,又似笑非笑地给补了一句。
展昭逐渐恢复了力气,干脆扯了一把白玉堂的袖子,很是头痛。
“他展家。”白玉堂从善如流地小声改口。
“胡闹。”展昭啼笑皆非,无奈暗叹。
罢了,谁还能堵得上白五爷这张奇毒的利嘴,今夜本就不欢而散,何必再作争辩。
他稳了身躯,推了白玉堂搀扶之意,有意同白玉堂离去。可身后展暄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传来:“这本就不是我展家之事,展家儿郎一心科考、安居乐业、洁身自好、本分为人,从未招惹什么江湖恩怨,岂会如今日这般寻仇上门围杀!我看的清明,他们分明是寻你的仇。展昭!”
高声呼和没喊住展昭,倒叫二人神色微动,齐齐望向墙外。
夜中突然传来笑声。
有人翻墙一坐,有人窜屋走脊,有人落定屋檐,也有人在庭前正门外停步……
几乎是眨眼间,数位江湖人在展家宗家大院里外现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开口便是:“南侠展昭果真在此?那展骁少侠莫不是南侠同族同宗?”
这天降的无形巴掌煽的展暄登时面色铁青。
“何方宵小!竟擅闯展家内院!”院内的展家人也瞪视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恨不能将他们一并扫地出门。
可这满堂的江湖人既然不递拜帖、夜中登门,哪个会是规规矩矩的守礼之人,个个狂傲放肆,又怎会瞧他们脸色。一时间,无人例会主人家的发问,有人环顾院内,有人挑眉嬉笑,皆是瞧见满院血腥。
一女子娇声:“哎呀,有人抢先一步呷!”
另有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挑弄道:“嘿哟,这场面够大。死的死、伤的伤,是起了什么争执不能坐下好好说,非得舞刀弄枪哎!”
他摸着下巴,面相有些尖酸刻薄,细细一瞧,展昭与白玉堂还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前日夜里与一位姑娘在客栈门前拉拉扯扯、大骂三百回合的人。“南侠杀伐果决,莫不是要为那展骁小儿出头?还是说,展南侠手掌巨阙不够,还瞧上了那古刀鸿鸣?”他那上吊眼里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白玉堂身上,故意揣测道,“满江湖的说书先生都说东京鼠猫一斗,二位有了交情……这刀是给白五爷备着的?”
“若为展骁出头,展南侠,你可得给我宗门一个交代。我师兄死的莫名,我总觉着和偷回鸿鸣刀的展骁少侠有些关系呢。”又有年轻小子嘴里咬着果子啧啧道。
“想抢刀就想抢刀,学那名门正派要什么说法,可笑,也不嫌丢人。”满头华发的老婆婆提着竹篮,翻了个大白眼。
“哎呀,这不是得先礼后兵嘛,婆婆。咱们虽不是名门正派,在南侠展大人面前也得讲究些不是?要是展大人抓咱们坐牢,奴家着细皮嫩肉的可受不起。”起初娇声的姑娘旁还站着另一个打扮相似、貌似双生的姑娘。二人一个左脸有痣,一个右脸有痣,手中各执着一把团扇,姿容称不上美貌,反倒有些平平无奇,却嗲声嗲气的卖笑,引得人一阵鸡皮疙瘩,“不过,奴家也想问问,闻说鸿鸣刀邪门,除了展大人家中的小儿郎,谁拿谁死呷!连那小贱人松半莲都弄死了。可有什么诀窍,能否通融通融告知奴家?”
几人嘻嘻哈哈,分明来自不同门派,却在此目中无人、谈笑风生,直把庭中的展家人气的七窍生烟。
展昭眉头微蹙,与白玉堂换了个眼神。
这几位来之前就知晓展昭与展骁的干系了,来者该是不止他们。
偏巧这些江湖人又赶在捕猎人寻仇袭杀之后到场……此时可无人管是不是有人寻仇,只当两方为鸿鸣刀起了争端,展昭与白玉堂出手不留情面,跳进黄河说不清。
怕是明日这风云便要传遍江湖。
有人算计了他们。
这与展昭、白玉堂对鸿鸣刀生了兴致前来常州不同,是借展骁之事,将展昭推至云集于此的江湖人的对立面。只是不知那些捕猎人在其中又唱的哪出戏,口中之言……
“展骁不在府中。”展昭出声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他声音不高,可在众声纷扰里温和平静地传至他人耳中,展家诸人不觉如何,墙头屋顶的江湖人各自面色微变。
好深厚的内力!
“今夜中秋家宴,诸位若来寻展骁问刀,怕是辛苦白跑了一趟。”展昭和和气气道,未进前一步、也未多余举动,“不若等展骁归家之后,再问不迟。”
他微微一笑,该是那一杯酒中的麻沸散药力散尽,神采自如,“自然,诸位急公好义、耳目聪灵,若能鼎力相助,又或偶得线索,早日寻得展某子侄下落,告知一声,展某感激不尽。说来展骁武艺粗浅,初入江湖,倘有不妥之处,还望诸位英豪海涵,莫要同个小子计较,且传话于他,家中惦念,还是早日平安归家的好。”
“……”夜中无人应声,内力在虚处交锋。
有人尚未露面便悄声离去,那二位双生姑娘娇声笑笑先走一步,至于旁的走时还不忘打个圆场说“一定一定”的江湖人一下墙就不见了踪迹。
提着篮子的老婆婆站在檐上笑:“展南侠脾气温厚,名不虚传。”
那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嗤笑,怪声怪气道:“威胁起人来,也绵里藏针呢!这展骁要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们的小命怕是要栓在南侠的剑上。”
“展骁果真不在?今儿南侠府上还是中秋家宴,那展骁怎没回来同庆啊。”吃果子的年轻小子也接着道,话中尽是质疑。
“许是初出江湖,遇着了哪位好客的侠士。”展昭从容应答。
鸿鸣刀在几个月来易主数回,这会儿展骁下落不明,还真说不准是谁先下了手,连人带刀一并藏起了。今夜展骁便是在,也是不在,展昭这便是准话。且人到底回没回展府,这会儿现身展家宅院的几个江湖人都是心知肚明。
“诸位还有指教?”展昭又问。
“夜深了,这中秋佳节,还是早点回去给令尊道贺的好。”白玉堂双手抱胸,把玩着那把扭曲的断剑,在一旁懒洋洋地接了一句,“若是同白爷一般不急的,不如留下共饮几杯、月下会会刀剑?秋日夜寒,是当松松筋骨、切磋暖身,诸位意下如何?”
“这……咳!”
各处静立的江湖人凝着面容扫过院内尸首,思虑片刻,纷纷离去。
“好说好说,早闻白五爷大名,来日有机会定当请白五爷指教!”
“今日夜深,便不叨扰久留了。”
刀还没影儿,先将展昭与白玉堂二人都得罪死了显然不是划算买卖。一众江湖人雷厉风行,来的迅猛、去的无踪。片刻时间,院里院外又寂静得只剩寒风凛冽、些许虫鸣,和一干静立已久、被遗忘在旁的展家众人。
“展昭。”
登门恶客虽退,主人家的事还没完没了,众人的目光又落回展昭身上。
展昭看了一眼院中狼藉,仿佛有叹不完的气。
今日一波三折,他也无闲心继续应付,轻声一拜道:“劳烦差人报官罢。今夜贼人闯门行凶,为我所杀,我自当留此等候官府来人,道个明白。”先头诸事乱心神,麻沸散药力未尽,他确是思虑不周了。
“什么贼人闯门,他们分明是冲你来的。”有人愤懑冷声。
众人抬目望去,是个面色苍白、受了大惊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搀扶老者的年轻人。
他在先头家宴之中始终未言一句,此时却看了一眼展暄,见展暄不知为何盯着展昭目光闪烁、不再出头,更是气的胸口起伏,抬手一指那捕猎人:“是你在外招惹是非,引来仇敌,如今祸及家门亲眷!展家儿郎不听管教,擅自离家,此事确有展暄迁怒之嫌。但今夜家宴来者有老有少,在那箭雨之中稍有不慎便伤了性命,分明是为你一人要致展家于死地!”
“展昭,十年前的教训你莫不是忘了干净!”
“当年你于满门立誓,此去江湖,绝不引仇怨祸及展家亲眷。”
“如今呢你看看这满院的人。”他一挥臂膀,愤慨激昂,身前身后站着的人多是形容狼狈、变貌失色,被粗野的江湖人折腾得犹如惊弓之鸟,孩子的哭闹在逐渐寂静得夜里更加清晰,“他们何其无辜,倘使今夜有所差池,你当如何自处?再看看这些与你拿命搏杀的江湖客,又是纠缠何等深仇大恨?”
“三叔公当年之问,你可有一日记挂于怀!”
“你的行侠仗义,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若有害于人呢!?”
夜风萧瑟,中秋圆月藏云中。
众人屏息望着垂手静立的展昭,无人答语,先闻了一声笑。
一声大笑。
好似听闻世上最荒唐的笑话,委实滑天下之大稽,笑得不能自已,笑得满堂色变。
展昭心道不妙,蹙眉回首时,白玉堂已然面色一凛,一把摁住展昭的肩膀,大步踏前,将展昭蹙眉低叹的一声“玉堂”也压在脑后。“好一个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那锋利的眉眼被月光勾出亮边,越是怒越是笑,一展阎罗本色,“只是白某不解,还请诸位不吝赐教,你们今日宴请展昭,所为何事?”
他抬起眼,像寒刃出鞘,字字见血,“所图为何?”
“今夜你们这家宴,可是他主动登门?”
折扇坠落时,被一枚袖箭安抚而偃旗息鼓的怒气骤然高涨,再忍不得,干脆一拳打死了心头叨叨念经说理的和尚。他当然知晓展昭自能料理这些,也不必他为此发怒出头,可他偏是恣意半生、纵意而行,偏是忍、不、得。
“可是他展昭死皮赖脸地求来一封请帖,上门看你们脸色?”
“堂堂四品武官,天子门客,御前带刀。汴京那位高权重、或能仗势欺人的庞吉还未必能请他出席,不敢相逼。你们何德何能,令他卸刃前来,”白玉堂呵了一声,轻蔑溢于言表,“不过沾了几分血亲的便宜。”
“你你说什么!”门前的老大爷们气的满脸通红,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谁谁要请!”有人嘶声驳斥。
“是你们这展家宗家谴人来请。”白玉堂说,“展昭两年未曾归乡,可有拜会诸位?诸位脑子既然没坏,就当明白展昭根本没打算与你们沾亲带故。”
他挡着展昭,一字一顿地将话还了回去,“莫把人当傻子。”
“真当没人明白你们今夜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展骁在外招惹了江湖人上门,有心请展昭在其中周旋,最好能打发了那些不讲理的草莽;却不愿张口明说,在强逼小辈上落人口实、或与这杀生成性的草莽为伍,便拐弯抹角、一唱一和地借展骁之事,冠以坏展家门风之名、道展家儿郎离家出走皆因他引了岔道,欲叫展昭生愧、主动揽下此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上的银盘都装不下你们这脸。”
“既请他上门,便莫怪他身负恩仇、祸及旁人,”白玉堂一动不动,却好似步步逼近咽喉,满口冷嘲热讽比毒物苦药还要难下咽,“既有事相求,就莫作那清高施舍的模样。拉不下脸,倒是自食其力,好好彰显你展家家风。”
夜风吹得窗子吱呀作响,屋里屋外都是抽气之声。
“有害于人。”白玉堂语气立掉冰渣,一一盯视这些被展昭捡回性命的展家人,轻蔑反问,“有害何人?”
有人从屋内急急走出,正是展旸。
他也不知是否听着这诛心之语,一见白玉堂竟是脚下一顿,神色古怪地瞥过站在一起的二人,快步上前拱手一拜,打圆场道:“原是白公子在此,今夜……”
“今夜风大,没吹来白某友人,把白某吹来这宝地看了一出好戏。”白玉堂嗤声接了话。
展旸面有尴尬,仍是彬彬有礼道:“既是堂兄贵客,也当是我展家贵客。”
“别,承当不起。”白玉堂说,“你们展家世代清明,邀白某做客,这无缘无故的,怕是辱没你这门楣。”
展旸被他噎了一句还没作声,白玉堂又侧过头来,眯眼望向展暄。
“倒是白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也憋了一日了,可真是大开眼界。”
“展昭十四出门,鲜有归家,不过少时与你那年幼无知的儿子有几面之缘,便能叫他笃定离家行江湖,舍十年来耳提面命的万般教诲,还劳烦你先自省自省这十年来怎会无用如斯。不说管束无力,你这父亲在他那儿子心中当真是半分威严也无,功不成名不就、四五十岁的人了,徒有窝在妇人房中背地厮说的本事,想必他羞愧得紧。”
展暄面红耳赤,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捅到痛处,瞥过展昭的面色几次变换,只憋出一句:“信口雌黄!你这是强词夺理!!”
白玉堂却已经丢下他,盯住了人群里那个头极高、寡言少语的展晖:“还有你,展昭给你几分颜面,白爷且与你辩个明白。”
“玉堂。”
他单手摁紧了展昭,积郁胸口的浊气顺其意已经一忍再忍,如今非要一吐而尽:“你以为展昭所言确有干系是什么干系?你儿子在太原府意外招惹命案、被人通缉,是展昭还他清白;撞破恶事,被歹人所伤,命悬一线,是展昭请来神医相救;孤身在外、昏迷不醒,是展昭托人情暂且收留。而重伤于他的贼人,远早在展昭入太原之前对展骐下手,如今还要展昭费心满天下追捕捉拿。”
“什么……?!”展晖肃穆的面容逐渐失去了颜色,苍白无比。
“白公子。”展旸也面露错愕,但此时容不得他思虑更多,匆忙相拦,“这有话”
“你有何脸面怪罪于他?”白玉堂充耳不闻,声如骤雨,甚至懒得一看这摇摇欲坠的高大书生,立于展昭身前颇有舌战群儒之势。
“坐井观天、只知其一便妄加置评,徒在家中安享旁人奔波劳累的果实还要指手画脚。你还不如你那为不平而鸣的儿子!”
他才思敏锐,句句毒辣呛人,又有内力辅声,根本不叫人有开口驳声的机会,“想必你们还要说展骐若不是被江湖所米、不是被展昭传奇所惑,乖乖留在家中,也不至于遭此横祸。”白玉堂的唇角单边掀了一下,讥诮得让人难堪,“倘使一人天纵奇才,不必寒窗苦读,只每日闲时捧书,便能过目不忘,因而日日闲玩,却也殿试高中。旁人见之效仿,名落孙山,又该怪得谁人?按你们展家的规矩,恐怕还要怪人家天赋异禀了。”
“你这是诡辩之辞,强词夺理!”有人在夹缝里骂辩了一句。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望着开口之人,那目光含煞,直瞧得那人心头发虚。
他环视僵立的展家人,灯火灭了、四下正漆黑,未有瞧见那三叔公,想必是几个年岁高的老者受了大惊还在屋内未缓过来,也不能上前当面与他一辩。白玉堂不以为意,口齿清明,如疾风过耳,在庭中回荡,“天下侠客诸多,可世人仍尚文,欲科举取士、直上青云,也不见少,偏就只招你展家儿郎。他乱了什么根本,又祸了哪家士子心。”
“天下功名利禄各凭本事,有本事你们也请自便。”
夜风呼人脸,虽无冬日寒风刺骨,却也裹得人透心凉。
“诸位高不可攀,无意迎客,人,白某便带走了。往后莫不请自来,明园院小、恕不待客。”白玉堂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展昭便大步往外走。二人脚下生风,转眼出了大门,似是想起什么又在门庭前停步,“至于我今夜杀贼救命,若不服,尽管告官来捉。”白玉堂回过头,眸色明锐,戾气穿心。
他轻手将那把握了许久、扭成麻花的断剑丢在地上,叮当响声犹砸心头。
“今日叨扰,告、辞!”
当然,怼还是要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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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有诡辩部分,他是先声夺人,听起来有道理其实是仗着武艺高气势强声音大?把敌方搞得忘记自己要说啥了x
但是我写的时候还是很出气的!?
毕竟道理归道理,我昭就是无辜啊昭唯暴言
骂他,怼他!搞他个狗血淋头!冲鸭!!!不要放过任何欺负昭昭的人!!
爱昭昭,爱生活!
下章见!我这周也来早了呢!!!不要忘记夸我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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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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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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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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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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