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本早早筹备,往展父展母坟前拜见,无奈白云瑞自个儿起不来不说,昨日受了惊,第二天一早睡梦里还要紧抱着展昭的手臂,不肯起身。这可好,展昭连衣袍也穿不得,只能哄着又困倦又闹腾的小孩儿,磨磨蹭蹭折腾到辰时六刻,三人才梳洗起身,无奈将扫墓之事推迟。倒是展忠端着早点来时,见白云瑞黏着衣冠不整的展昭,而白玉堂穿戴齐全、坐在桌前看热闹,更为吃惊。
“忠伯……?可是生了何事?”展昭一边给白云瑞穿衣服,一边对第二回跑来的展忠问道。
“宗家来人了。”展忠端肃了面容,赶紧答道。
只是他神色也有几分茫然,活像是天上掉了个五彩缤纷的石头,正巧砸中了他的脑门。
这么早?
展昭意外地抬起眼,与白玉堂对了一眼。
展忠也有些失措,昨日说好的安排里,可没料着这一大早就上门的。
“说是闻说少爷回府,来送中秋宴的帖子。”展忠顿了顿,犹疑道,“虽说上坟之事已筹备齐全……但客在庭前,少爷可要先见客,随后再去见老爷夫人?”
“来的哪位?”展昭想想问道。
“展十七爷,还有同宗亲、在族学的两位小辈少爷,老奴未曾见过。”
白玉堂瞧了一眼一脸茫然地给白云瑞扯衣服、显然是想不起“展十七爷”又是何人的展昭,展忠显然也发现了自家少爷比外人还要一问三不知,赶紧小声提点了一句:“展旸展十七爷,是族长弱子,现今与少爷您的年纪差不多大。”族长年纪不小了,这可是老来又得子,展旸出生的晚,这排的也远。
展昭这才明了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掩了笑意,帮忙接话道:“来者是客,忠伯不若先备茶招待,告罪一声,展昭随后便去。”
展忠连连点头,没顾上白公子这反客为主的架势,这便快步离去。
白玉堂这才抬手去拽展昭的头发,笑眯眯道:“展少爷意下如何?”
展昭一挑眉,揶揄道:“白公子尚未入门,这主母架势摆的挺正。”
白玉堂见他眸光闪烁,就知这贼猫没好话,这一张口简直“白五爷”平素混世魔王张牙舞爪地架势,抬手就着展昭的臂膀一拽、一折,被展昭翻袖甩脱,毫无烟火气地对了三招。一旁的白云瑞听着耳边风声呼呼,倒是被彻底惊醒,揉着眼睛兴奋地看二人过招,就差没鸣锣击鼓、鼓掌叫好。
展昭哭笑不得,轻轻推着白云瑞去洗脸。
白玉堂的回话才慢悠悠地接了上来:“展大人虽进了白家的门……小婿确不好插手岳丈家事不是?”
话虽这般调侃,到底是展家的家务事,展昭仍是丢下白家父子二人,独自往前厅待客。
当然,上天入地白五爷哪儿不能去啊。白玉堂早就用过了早点,这往白云瑞手里塞了一油纸包好的包子,连刀都没带,和巨阙一并搁在桌上,就提着彻底清醒后满脸兴奋的小孩儿,溜溜达达地翻墙出了门。
白玉堂自然不是兴致大发去听展昭墙角的,虽说展家宗族大清早上门、还有那展家的“中秋家宴”……都透着古怪劲儿,白玉堂留了心有意弄个明白,但他自有办法撬开展昭的嘴且二人都在展家,不找事儿,事儿还要临门来呢。他与白云瑞嘘了一声,轻身一跃,踩着高高的外墙,在云霞缭绕的金光中扛着白云瑞溜进了隔壁展晖或者说展骁的宅邸。
趁这时辰,他且先探探那武艺粗浅、却在江湖留下风云传说的展骁回府了没。
白玉堂落在屋檐上,环顾一周。
江南的宅院大抵相差无几,粉墙黛瓦,山石草木成野趣,亭台楼阁见玲珑。隔壁展晖的家宅与展昭家宅布局几乎相差无几,只是展昭家中许是数年无人打理,因而花木繁茂,在利落中有几分难掩的落寞;而展晖家中尽管屋舍院落比展昭家还要小些,但仆从来去、井然有序,一花一树皆是精心修剪的精致,颇有人气。
白玉堂侧耳略辨,他所踏屋顶所在的小院该是那展骁的侧院。
屋内无人,与旁处檐廊闻清晨笑语不同,这侧院连个小厮丫鬟也无。不过……他翻下屋檐,顺着窗缝匆匆扫了一眼,屋内物拾打理得干干净净,分明是有时常擦拭,因而主子不在也不染尘埃。
展骁果真回来了?
不见得。白玉堂一挑眉,目光从屋子大门的锁上溜过。
“爹爹……?”白云瑞像个麻布袋子挂在白玉堂身上,下掀的衣摆露出了中裤和他肉肉的后腰。
“噤声。”白玉堂把他掀回来,想了想又敷衍地补了一句,“躲猫猫,被发现就没糖吃。”
白云瑞眨了眨眼,大约是听了一个月的呼声,“躲爹爹?”他抱着自己的包子,小声问。
白玉堂笑了一下,眉梢点着俏光,“不躲他,但不许出声。”琇書蛧
白云瑞没闹明白,但还是单手抱着包子把自个儿把嘴一捂。白玉堂又一纵跃,转眼间窜屋越脊,在大白日像一道虚白的鬼影子行云流水地晃了过去,几次惹的白云瑞兴奋得想要哇哇大叫。而院子里得丫鬟小厮个个懵了头,在无故刮了满面的风里稀里糊涂地对视,哪儿知晓闹鬼的父子二人已经穿了老远。
很快,白玉堂寻见了有主子的院落屋子,落在院内大树上。
屋内正有女子低声垂泣,听来年纪不小了,该是个约有四十的妇人。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有人摔了茶盏,瓷杯在地板发出嗑碎的清脆响声,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是年近半百。
那妇人似是被他这暴脾气吓到了,哭声哽在喉咙里,一时屋内死寂。屋外的丫鬟们也纷纷僵硬又悄无声息地向后退步,埋着头,试图离主屋越远越好。
白云瑞被惊了一跳,整个人在白玉堂身上弹了一下,小胳膊紧紧抱住白玉堂。
白玉堂拧着眉,轻轻捂着白云瑞的后脑勺,在树上犹疑了一瞬。
屋内的男人已经打破寂静,开口说话:“那小子要是不回来,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妇人这下肯真是吓糊涂了,即便隔着院落没瞧见,也从声音听出她猛然起身扑到了那中年男人身前,“……老爷,骁儿、骁儿只是一时糊涂,”她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道,生怕男人这脾气上来,当真说到做到,这就将她那可怜的孩子从家中除名舍去,再不理会了,“他还年幼,方才顽劣爱闹。”
“顽劣爱闹?”男人重复了一句,冷笑道,“再过几年他都及冠了,还年幼不知进退、在外惹事生非,这全天下就他还是个孩子,长得慢些。”
妇人不敢作声。
“十六七岁了,族中这年纪都在用功读书,筹备发解试,望能再秋闱大显身手,早入仕途、平步青云。”妇人不说话,可男人显然满肚子愠怒,一掌拍在桌面上,几次都顺不下心口这气,“他呢?!还搞出离家出走的戏码?学什么……行走江湖?和那些草莽屠夫混在一起?有辱斯文!愚不可及!”
到这会儿,白玉堂也听出屋内的一男一女,正是展骁的生父生母也便是展昭那位族兄展暄与他的夫人展李氏。
如此说来,展骁果真未归。
江湖传闻他几个月前回府是假
只怕人是跟丢了,不知往哪儿去了。
常州城内觊觎鸿鸣古刀的江湖人各个都偷偷前来探过根底了,这才在城内逗留,两个月来没有闹出旁的动静,一副山雨欲来的平静架势。
至于丐帮的风长歌,他要么是确是近日前来,且另有目的,丐帮确实对鸿鸣古刀并无兴致,方才没有派人暗中探查展骁是否回府一事;要么……他也为此而来,在他二人面前掩盖一二,甚至早就知晓展骁下落须知丐帮耳目众多,能躲过他们可并不容易,否则白玉堂也不会在太原府闹了一局,遑论展骁本就武艺平平。
然而白玉堂瞧来,风长歌虽有所隐瞒,却是豪侠本性,这后者的猜测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北侠欧阳春满心侠义,也为鸿鸣纷争前来,且有心埋葬此刀换江湖安宁……这风长歌的打算还真不好说。
白玉堂心念电转,将这疑虑暂且压下不论。思及这话都听了一半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便轻拍了两下白云瑞的背以作安抚,又将白云瑞摁进怀里,捂住了耳朵,蹲在树上继续留神屋里。
“……老爷、您、您息怒,骁儿这、这只不过是外出游学,增长见识,定是那些匪贼歹人胡说八道。”展李氏好似本就是个嘴笨之人,又或许是展暄在家中素来威严,因而她心头惧怕,这辩驳之语虽有心,但说得却是磕磕绊绊,“不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出去见识见识,来日这科举总会有好处的。”
展暄闻言却冷冰冰嗤了一声,“妇人之见。”
“他这话也就糊弄你这没读过书的愚昧妇人!慈母多败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的好听,他那屋子里的书读了几本我能不知?尚不知圣人言,就胆敢轻狂言游学,他能游什么、学什么?悟什么?”展暄字字句句不掩恼怒厌弃,仿佛这家中的一言堂威严扫地,半句听不进劝语。若他这儿子展骁在此,劈头盖脸奚落一顿,恐是字句如刀、凌迟加身。
“行万里路是假,看什么江湖热闹是真。江湖狗屁玩意儿,跟着舞刀弄枪的屠夫能学什么?学怎么杀人、怎么违法、怎么扰民吗?如今可好,惹了事,闹上门来了!”
“简直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树上的江湖草莽、出了名的阎罗屠夫,锦毛鼠白五爷眉梢不动。
他换了一个姿势,将不太舒爽的白云瑞也换了个边继续捂着,在传入耳畔的字词里面容冷薄地思索。
屋里的展暄全然不知阎罗王的凝视,只张嘴快语,显然是火冒三丈已久:“……他也不想想那都是些什么人,目无纲纪、草菅人命、任凭武艺胡作非为的败类!听了些瞎编的话本子,就不管不顾舍家而去,他当他是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大好儿郎,只不过是学那以武犯禁的屠夫恶霸!”
“可……可老爷……隔壁那展、展昭,展大人……不也曾是江湖人,又入朝为官吗?您也说他如今是当朝大官……咱们展家如今哪有旁的人做了大官,还跟着那包公,在官家面前办事……”妇人展李氏哽着声道,“这……骁儿也未必是不学好啊。”
堂前庭内一时无声。
白玉堂眯着眼,远远瞧着屋里坐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身,也将扑在他面前的展李氏一手挥倒在地。
他怒不可遏地盯着自己的夫人,直看得她僵倒在地也不敢起身,满面眼泪,珠钗掉落、发髻也散乱了几分。而展暄高抬的手臂几乎要一巴掌打在展李氏的面颊上。
白玉堂干脆坐在树上,意态懒散,全然不怕自个儿被人发现,本捂着白云瑞耳朵的手中正把玩起一枚墨玉飞蝗石。
展暄终究是收了手,没有拂袖而去,咬牙冷道:“展昭。”
那语气说不上憎恨,但也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坐在怀里的白云瑞远远听着熟悉的名字,刷的抬头去瞧,被白玉堂摁了一下脑门,乖乖抱着包子啃,又被捂住了双耳。
“你还真当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展暄的胸口剧烈起伏,整张端肃的面容绷得死紧,一字一顿道,“展家儿郎,不好好求取功名,行走江湖、凭着些杀人的本事进了官场,展护卫,说的好听,一介武夫哪怕是从军征战,我也能高看他几分……”他几次张口,好似还想骂出什么难听之语,但是又因辱没斯文,咬牙吞了回去,弄不清到底是什么心绪。
他坐回了桌边,只恨恨地挤落出一句:“什么耀武楼献艺!丢人现眼。”
“我展家世代清明,全败给他一时之念,糊涂、愚蠢。”他说。
“……老、老爷!这、这……”展李氏被他口中言语惊得直哆嗦。
论身份地位,她不过是乡绅内人,一介无知草民,岂敢妄议朝廷官员。纵使有些亲缘关系,又是邻里邻外,但这官民有别、横沟深远,乍听展暄出言不逊,眼皮也跳、心也跳,整个人都瑟瑟不安,却又一贯以夫为天,不敢辩驳多言。
展暄轻蔑地冷笑着扫她一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什么。”
展李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周,才爬起身来,坐在桌边小心翼翼道:“但他毕竟是个大官了,能在那位包公面前说得上话,还在京中来去、随时能面见天颜……族中还有宗家那边如今不也都看重他,两年前清明祭祖,宗家的态度都摆在面前了,那些不都巴结着……还有,今儿一早隔壁那动静,是宗家来人了罢?”
展暄肃穆的面容更生硬冰冷了些,但捧起另一杯茶盏,没有说话。
“听说他这……昨儿才回府。”展李氏的声音更轻了。
她好似看了一眼窗外,仿佛能隔着院墙就能看到另一家里的人,“这急急忙忙的,你我都未必这么快知晓他昨儿回府,宗家就派人来了。老爷,你可记得今儿可是中秋!他们这……莫不是今晚的中秋家宴打算请他”
展暄重重将茶盏嗑在桌上,不快溢于言表。
“中秋宴。”
展昭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递上前的请帖。
“……堂兄多年未有归乡,几次推拒家宴。难得此次中秋在家,这阖家团圆日,不若前来小聚?”这个年轻人穿着寻常布衣,规规矩矩地束着头发,面容斯文清秀,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眉宇上扬透着一种年轻骄纵,但与温厚的面容截然不同的薄唇含着笑、目光总是颇有教养地微垂,并不与人激烈逼迫地对视,又不掩对展昭的几分陌生与好奇。
他与展昭的年纪相差无几,略小一岁,正是那位宗家的展十七爷、展旸,是族长老来得子。
“自然,父亲命我来请堂兄,此事全看堂兄意愿。”展旸和和气气道,这请人的姿态摆得极低。
“展十七爷客气。”展昭答得更是客气,“既是送帖来邀,展某自当准时赴约。”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展旸,还有两个同行而来的小辈。
展家门户众多,因着他父亲展昀当年升了辈分,与展昭年纪差不多又或是小些的多是子侄,除了眼前这族长幺子,想必他往日也只能与这些同岁的子侄辈往来。展昭收敛心神,暗自一叹,他与展家宗族干系浅薄,只占着那一点儿亲缘,平素更无交际;这中秋家宴也断然没有他这旁支的份,尤其是父亲无意仕途、一心江湖事,惹得宗家厌弃、视若无睹……
展昭本无赴宴之意,想必他今夜前去也不会受人欢迎。
不过展骐受伤一事,须得告知展骐之父展晖,族中若能安排人前去将展骐接回再好不过。久留在勾龙赌坊、托给侯爷等人照料,无亲无故的,委实麻烦,也不好意思。思及此,展昭心神微晃,便又想起许多个日夜之前,那个肤色如麦、面容刚硬的男人望着他好似有些诧异地笑了一下,下巴上的两道旧伤疤在灯火下格外显眼。
“故友?啊……确是故友。”
男人擦拭着手中的奇长无比的剑,双眼深邃且复杂,“你父子濯……”
男人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露出上面入流水般连绵不绝的剑纹,而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展昭的巨阙上,“也像你一样,提着这把剑来去……他可有告诉过你……”男人止声片刻,指着剑低语,“巨阙……?”
展昭冷不丁醒过神,在相对而立的年轻人面前微微一笑,“不过……”
显然展旸也早早听出他话有后文,没有急着接话或者离去,极有耐性地静候一旁。
“展某近日归乡另有缘由,且有贵客友人同行。今夜中秋,客随某入府,这佳节未能与亲眷同贺已然孤独,倘使独独留在人地两生的宅院,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展昭温声道。
这话中有几分推拒之意,但展旸并不意外,笑道:“此事无碍,小弟不妨为家父做主,宴请堂兄贵客一同小聚,也算为二位接风洗尘。堂兄意下如何?”
展昭目光微闪,“中秋本是家宴,如此冒昧……”
“堂兄放心。”展旸虽是年轻,礼数却周全,言辞进退有度,“既是堂兄贵客,自当是我展家贵客。焉有贵客临门,不闻不问的道理,未免太失礼数。”
“既如此,且要待展某问询一二,午后自当遣小厮答复。”展昭道。
展旸拱手一礼,彬彬有礼地答道:“理当如此。”
“不过小弟今日既唐突拜访,这东道主该是亲自宴请。小弟厚颜,不若就请堂兄出面牵线搭桥,此时请贵客一会,小弟亲自赔罪相邀,方才情礼兼到、宾主尽欢,堂兄以为如何?”
展昭未言,端详了展旸片刻。
展旸丝毫不虚,仍是谦逊淡笑,丝毫不见年轻人面容所藏的那抹骄纵意气,慢声再劝道:“说来惭愧,小弟想着来去繁杂,劳累多人,平添叨扰。若能早些将消息带回,今夜之宴也能早做筹备,不至于手忙脚乱。叫堂兄见笑了。”
“……展十七爷深思远虑,体恤旁人,展某自愧弗如。”展昭答道。
“堂兄谬赞,小弟辈分浅,不敢自称爷,堂兄唤小弟十七便是。”展旸垂手道。
展昭打量着这个恭敬不失傲然的年轻人,转头与外头恭候的展忠略略高声道:“忠伯,劳烦请玉堂厅中小叙。”话音且落,展忠速速应声而去。
展旸与展昭又是微微一笑,满是感激的模样。
不说展骐,展骁之事且还得弄个明白这小半江湖人都为展骁与鸿鸣刀云集常州,蓄势待发,迟早要寻上门来。这中秋家宴,展昭早有打算一行。
不知族中是否已然知晓此事。
展家素来不喜江湖客,为展骁之事这数月时间里兴许与围聚而来、性情各异的江湖人早有接触,甚至早闹了不快也不无可能。
他昨儿夜里方才入府,大清早的,宗家就忙不迭让展旸赶上门来下帖,分明是时时刻刻盯着他这府邸的动静。今日这中秋家宴当日突然寻上门来,可未必是如清明祭祖那时上前那些人一般,巴结他这位“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开封府的展护卫”来的。
他且试他一试,果真见展旸一副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入席的打算。
展昭无声一叹,忽而想起背脊上一闪而过的温热。
今夜只怕是
“你以为今日的中秋宴,还如往常?”
宴无好宴。
茶盏嗑在木桌上,从窗缝穿梭的秋风与日光裹挟着冷声,让人遍体生寒。
“又是中秋,他倒是回来的正是时候,总在这时扰人安宁。”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突然间被激怒,“……你还胆敢提展昭若非展昭,还有他那父亲展昀,展家世代读圣贤书、科举出仕,清清白白,展家小辈又怎会被他们那莫须有的无用名声,勾的人心摇摆,跑去闯什么江湖!若没有他们,又哪来今日之事!若不是那展昀自个儿不学好,死前还要教那小儿习武,叫骁儿幼时瞧了去骁儿又怎会糊涂到留书辞行,为那虚无缥缈的江湖数月未归、不知下落!”
“展昀无甚出息,三十多年前任意行事,总算是没闹出什么大差错便早早归来。”
“可他真是结了一门好亲事!生了个好儿子!”
主屋里的男人温和肃穆的面容皱着眉头,在光影中显得格外阴郁,颤抖的唇角皆是不言而喻的怨怼,冷然点出了旧事模糊不堪的隐秘:“苏州吴家宵娘……展昀真是昏了头了,那女人在苏州败了清白满苏州城都在传吴宵月那女人在闺中时收留了一个重伤的男人,纵不是她私相授受的情郎,也是个粗鄙浪荡的江湖草莽!可愚不可及的展昀偏要舍了表姐,在那时娶那声名狼藉的女人”
同屋同桌的妇人瞪大了眼,明了男人的言下之意,“这这不是外人旧年胡言……?!”
院落高树上从容旁听的年轻人犹遭雷劈,扶着怀中小儿猛然坐直了身,冷眼如刀扫入庭院。正见屋内的妇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惊愕地捂住嘴,慌乱之语抢先脱口而出:“这么说……这么说……那展昭未必是……”
她放轻了声音,咽了咽口水,“我们展家的血脉……?”
不知是不屑、还是不以为如此,男人没应此言,只站起身来冷冰冰道:“展昭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起他那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的父亲,年纪轻轻就在天下传出什么南侠之名,他只管在外行走、纵意逍遥,当他那惩奸除恶的侠士却给展家惹了多少祸事!如今还要凭着什么侠客之名,入了官府,天下皆知不说,闹得展家儿郎个个心浮气躁,忘本忘根,一心江湖还自觉有理,以为这是那鱼跃龙门的登天道!”
“好一个惩奸除恶的侠客,好一个杀人染血的义士。”
“中秋家宴……”秋风闻嗤声,男人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他既然回来的这么是时候,就该和十年前一样,给个解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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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昨天能写完呢。
结果搞得这么晚,中途走神的锅。
嘻嘻嘻,晚安。
明天更新下一章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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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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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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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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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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