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琼坐在窗下,听着雨水落在花叶上的声音。秋雨渐起,雨声轻柔模糊,倒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嫁到京城来之后,西疆那缠绵的秋雨,似乎都离自己远了。她总是想要忘记那里,想要融入此间,想要只是作为京城的南安王世子妃,在这里生活下去。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有些想家了。秋风渐起,家中窗下的木芙蓉想必就要盛开,还有宜园里丹叶阁的枫栌,也该露出如夕照霞光一样绚烂的颜色。
清琼望着对面坐着的人,也许是因为看见了她,才会勾起自己这许多回忆。她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在此处和清珏重逢。这个在家中都静默得像是不存在的妹妹,竟然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甚至出现在韩丞相府中。在这个她陌生的、开满了雪白夹竹桃花朵的小小世界里,清珏像是一个主人。
眼前的人打扮依旧清淡简朴,也没有什么珠翠点缀。清琼记得,在家的时候,清珏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也绝不在任何方面盖过清玫或者自己的风头。但是,她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清琼凝视着清珏,尽管容貌一模一样,眼前之人,却实在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一个幼妹。那双永远娇怯怯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如今露出了坚毅和从容。
清琼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姐妹三人去颖城探访叔父一家,年幼的清珏竟然私自牵了马出去,还不留神闯入了军营,闹出了好大的乱子。清珏策马归来的时候,她就在门前迎她。那是她第一次仰望这个永远低垂着头的妹妹,看见她还稚嫩的面颊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和自在的神情。此时她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的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对于清珏,她们都没有真正了解。
清珏此时也正望着清琼。这个她以为这一生都再看不见的长姐,此时就在她的面前。尽管来到了京城,她却从来也不曾想过要去寻找清琼。她来,是她一人的事,与方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这些人从来都不知晓她或者她的母亲心里有什么样的秘密,也并不关心。她像是清玫的影子一样活了这么多年,到了这里,她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清珏在丞相府中已经住了一阵子,在这小小天地之中,在铺展开的画纸旁展开新的画卷,细细描画着窗外夹竹桃的模样。韩丞相每夜总要来坐上一回,望着她的画,有时候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多半是关于她母亲的事。她那时候还小,记忆也并不分明,更多的时候,是他喃喃地回忆着在这座庭园里生活时候的母亲。也有的时候,他来了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作画的背影。她也不去理会,只默立窗前,专注于笔下的花朵。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音,来了又去。
清珏听得出韩丞相的脚步,也听得出信知的脚步声。除了他的父亲,也只有他,会在夜里探访她。他来的也频繁,却不是每夜必至。起初以为他是奉了韩丞相的命令照顾自己的起居,后来却又觉得不是。他虽然安排了人在自己身边伺候,一应事物都安排得妥帖,却从来不亲口问她的起居生活,甚至并不关心她的画。他也从不曾跟着韩丞相一起来,或早或晚,总是刚刚好就避开。
他来了,更多时候是为了对自己说话。就算她背对着他不理不睬,自顾自地作画,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和她说些不相干的事情。他的话题任意随性,有时候是街头巷尾的趣闻,有时候是畅游山水的妙悟,甚至有时候会谈论当前的政局。他的话题却总是能引起她的注意,在他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就搁下了画笔,静静地听。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听着他说,久而久之,她也会和他开始交谈。当她有一日察觉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在听见他的脚步声的那一刻,回过身去看的时候,她看见门前的韩信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样的日子,平静如水,却能叫她觉得安心。然而清珏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背离了当初以为的方向。当初她深知自己孤身一个,断断没有办法接近天下的丞相,所以才向青罗祈求帮助,作为报答,她将会成为青罗京城的眼线。这一日迟迟不曾到来,她才孤注一掷地自己离开。
之后借了婉莹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与青罗又有了联系,来到了京城。她原本想着,借助永靖王府在京城的势力,她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韩丞相府。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执念不放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
清珏却不曾想到,命运的一场动乱,竟然把她从婉莹的身边,直接带到了这个宿命的根源所在。她没有想到这一切会这样容易,却也因此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连与她一起来到京城的婉莹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婉莹现在如何了,她的世界如今这样简单,只有满院盛开的夹竹桃花,和两个在夜雨里来访的人。
清珏起初也感到惶然无助,慢慢地,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原本就并不是为了成为谁的眼线才来到这里的,既然如今她不需要如此也可以安然生活,与青罗等人有没有联系又有什么紧要呢?至于婉莹,虽说是为了保护照顾自己来到京城,其实清珏心里明白,她也有自己想要去见的人。清珏心想,自己就这样消失在这世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更何况在她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了期待与盼望。
在信知的话里,清珏隐隐能够察觉近日朝堂的风起云涌,这一切从自己到达京城的那一日开始,还远远没有结束。她也知道自己的姐夫,同时也是青罗的哥哥,面临着怎样的危机。可是此时的清珏却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她只是倾听。一来她对这些都无能为力,二来,她始终相信,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清珏也好,清琼也罢,那是她们的人生,她们的亲人,她们自然会做出自己的决定。
只是清珏怎么也不曾想到,清琼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孤身出现在这敌阵之中。当信知引了清琼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感到极为惊讶。她别离许久的姐姐,如出嫁时候一样得盛装,在风雨之中踏入这个开满了白花的庭院。
那时清珏轻轻笑起来,她看见清琼的眼神,和出嫁的时候一样的倔强,一样带着永不回头的决心。谁能想得到,蓉城名门方家的姐妹会在京城的丞相府中相会?可是这一切,又都是注定的。那是她们对自己的人生,所作出的选择。
清珏也看见了随侍在清琼身边的婉莹,尽管一身异域装扮,清珏却还是认出了她。那时清珏就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决心不问世事的女医者了,她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清珏也对着她微微一笑,什么也不曾说。在这一场意想不到的相逢之中,她就算能够洞悉一切,也决定袖淡然旁观。那是她们的人生,清琼与婉莹的,却不是自己的。她如今想要做的,能够做的,只是在夜雨敲窗的时候,为眼前之人沏一杯茶罢了。
此时的清琼面上看着十分冷静,其实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般。她带着婉莹,抱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来到这里,却不曾见到该见的人。当她以西疆郡主的身份,盛装出现在丞相府门前的时候,开门迎接她的人是韩信知。她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眼前的青年却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将她引入丞相府。她本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韩劲节,却不曾想到,花开繁盛处,看见的是清珏的身影。琇書蛧
就在她感到震惊的刹那,韩信知就悄悄离去了,只留了她们姐妹在这里。而她想要说的话,甚至是心里的一腔热血,就被晾在了那里。她知道自己已经如意料之中那样被软禁在了丞相府中,可是面对着自己的妹妹,在惊讶之余,她更感觉到了烦乱。这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不同,尽管她怀着极大决心,此时却也有些不知所措。
清琼心想,韩劲节当真是个聪明不过的人,这样轻易地就避开了自己的锋芒。然而她心里更明白的是,她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否则,她此行的目的永远也无法达成。而打破僵局的唯一线索,就在眼前的清珏身上。
清琼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脸上的笑容却是云淡风轻,“你在这里过得还好么?怎么到了京城这样久,都不曾来告诉我一声,枉你我姐妹一场。”
清珏微微一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姐姐不必费心。只是,”清珏略挑了挑眉,“我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姐姐却不在呢。不曾想姐姐一回来,你我竟然就能相见。”
清琼心里暗暗一惊,清珏在这里的身份,她心里其实丝毫没有底。然而自己与苏衡一起离开南安王府之后不曾回返,却是南安王府的秘密。清珏连这个都知道,可见在丞相府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清琼心里暗暗转着念头,环顾四周道,“以前就记得你喜爱夹竹桃花,如今住在这里,也的确是相得益彰了。只是这墙上的画儿,倒像是历久了念头的,却不知这里前代的主人是谁,倒和你是一样的脾性。”
清琼说完便仔细瞧清珏神色,果然见她平静的笑容里生了一丝涟漪,“自然是有缘的才能相逢,我和这里有缘,所以这花朵满墙,姐姐就当做是为我而开罢了,又何必去问这些前尘往事呢。”清珏说着话,却忍不住地往壁上的那副字上瞥了一眼。
清珏的眼神正落在清琼眼里,顺着瞧过去,只见上头写着的是四句诗,“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红妆一样浓。我若化龙君作浪,信知何处不相逢。”
清琼心里一动,韩丞相名为劲节,而韩丞相之子又名信知,可见是自这一首诗里取得。来的时候她就看出,后园里的这一处所在极为隐蔽,这样珍而重之地藏着这一幅字,这几卷画,可知在韩丞相的心里,是极为要紧的所在。
想到此处,清琼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不错,前尘往事不可追,此间想必是丞相深藏在心里的一个人曾经居住的所在罢,如今你在这里,可见你与丞相也是有缘的了。”清琼说完此话,果然见清珏神色一僵,眉头蹙了起来,神情已经带了几分紧张的防备,“姐姐问我这些,怕不是闲话罢。就算真的如姐姐所言,姐姐又预备如何呢?”
清琼脸上浮出一个笑容,似乎带着一丝悲哀。她望着久别重逢的,轻声说了一声,“对不住。”
还不等清珏反应过来,清琼便拂袖挥落桌上的油灯。桌上原本放着一枝五凤祥云的灯盏,五只凤凰口中衔着的五盏油灯瞬间倾覆,点染了四周的幔帐。火势瞬间便起,顺着墙壁向墙上的画卷袭去。
清琼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她方才打落的只是一盏茶水,而周围的火焰和烟气都不存在似的。她坐在那里,一边将方才清珏替自己斟的一盏茶慢慢喝完,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妹妹。若是她心里的猜测准确,清珏,还有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对于韩劲节来说都是极为要紧的。这是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丞相唯一的了解,也是她为了见到避而不见的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如果她的猜测不错,片刻之间,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清琼心里悲哀地想,此时此刻,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有这样,将自己的性命,清珏的性命,还有这间屋子里韩劲节珍视的一切都拿来做筹码,才有可能赢得一次机会。清琼内心充满了歉疚,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残忍。面对着苏衡的生死,她竟然能够将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的性命,拿来做一场没有把握的赌博。清琼对自己说,她必须见到韩劲节,必须从他手上换来三日的时间,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相信他不会对这一切坐视不理,可是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她又不敢想,如果他真的不来,那么她自己,还有无辜的淸珏,是不是真的就要葬身火海?清琼听得见四周竹木燃烧起来的哔哔啵啵的声响,却听不见外头是不是有人到来。她心里涌起慌乱和恐惧,却又强压着自己安然坐在那里,就好像是曾经在闺阁中,那些巴山夜雨敲窗的时节,与清珏还有清玫相对闲话的光景。
时间过得极慢,好像度过了千年万年。却又像是极快,不知不觉之间,火焰已经封住了出口,如今就算她想要出去,也出不去了。清琼感觉到火的热度和气味,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听见外头婉莹的呼喊声。进门与清珏交谈之前,她曾经嘱咐厢房中等候的婉莹,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叫她务必想法子逃出去告诉澎涞先生。当时她看见婉莹望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忧虑,却郑重地点了头。
也许她一语成箴,她失算了,又或者那个人正巧不在,或者来不及赶到。就因为她一瞬间的决定,清珏很可能就要和自己一起死在这里。清琼望着火光里清珏的身影,心里无力地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为她殉葬,也算是一种赔罪了。清琼苦笑起来,她从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她只是在想,就算是她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却仍然不曾救出苏衡。
清珏跪坐在屋子正中,怀里抱着几卷书画。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将这些东西救了下来。方才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她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火光骤起,她却并未向外奔逃,而是飞奔到墙壁跟前,极力地想要将那些书画取下。火焰几乎是追逐着她一路往前,只要再慢的一步,那火焰就会顺着薄脆的旧宣纸,蔓延上她的衣袖。而在最后一张画卷的一角开始泛起焦黄的时候,她终于将所有这些都抱在怀中。
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这些东西比她的生命还要珍贵。其实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觉得,母亲在她的生命里,不过只存在了短短几年,渐渐地面目都模糊了。而韩劲节,其实也不过是母亲口中的一个名字罢了。
在火焰往中心蔓延的时候,清珏觉得自己或许就会死在这里。这一刻她才明白,其实她认为至关重要的,并不是母亲,更不是母亲的记忆,只不过是她自己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证明。她只是不想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在所谓的故乡,所谓的家人身边,无声无息地被所有人遗忘。清珏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恍惚间觉得被大火封住的门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珏微微笑起来,心里想,也许她死在这里,比活在遥远的蓉城,更能叫人记住她的存在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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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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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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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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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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