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正和澎涞说话儿,听青罗叫了几声,这才听见,忙跑过来道,“姑娘叫我?”
青罗笑道,“你倒是比倚檀离我近些,怎么喊了你半日,你才听见。”
侍书脸色一红道,“姑娘取笑我,才刚走了神。姑娘叫我做什么?”
青罗笑道,“倒没有什么事,原本是想叫你跟我进来逛逛胭脂水粉,瞧你说的高兴,倒想起来一件事。”又叫住澎涞道,“听说先生熟知药性,我这几日总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先生不如跟着侍书一起,去替我抓上一副药来。侍书跟着我日子久,我的一切饮食起居,她都是知道的,若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她。”
侍书只当青罗是要叫自己与澎涞单独在一处,嗫嚅了几句便应下了。澎涞见青罗如此吩咐,又瞧见前头也不过是寻常胭脂铺子,也就跟着侍书去了。
青罗又笑对文崎道,“三哥哥可要跟着一起去?”
文崎笑道,“姑娘家喜欢这些,我实在是不便进去。前头正巧有一家兵器铺子,远远瞧着有一柄匕首倒是不错,我去逛逛,姑娘一会子出来,只管往那里寻我。”
青罗也不勉强,点头道,“三哥哥自便。”说着就带着倚檀一起进去。
倚檀环顾四周,见四面摆着的皆是闺阁女子所用之物,除了胭脂水粉,好有些精致的丝绢绸帕。里头莺莺燕燕,皆是城中妙龄女子,或身着绫罗,或粗衣布衫,都是热热闹闹的。
虽然如此,倚檀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便悄声问青罗道,“本以为姑娘是要遣开侍书他们几个,特特儿到这里来。我却不知这里有什么要紧的?还是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进来逛逛?”
青罗微笑道,“连你也瞧不出来,可见是好去处。”说着从怀袖中取出一寸方圆的一个卵形盒子来,色做殷红,用发丝一般细的金丝勾出密密的芍药花儿来,极是精巧。一朵芍药花的花蕊里头,几枚极小的翠玉珠子攒在一处。青罗轻轻旋开了,倚檀只瞧见里头颜色红亮润泽,倒是上好的胭脂,隐约还有一股幽香,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倚檀正自疑惑,却见角落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来,容貌再寻常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精光暗藏,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人。然而转瞬间,那一点精光却又敛了去,再看只是寻常伙计的模样了。
那伙计走过来低声道,“这位姑娘,既然拿着我们家秘制的香料胭脂,却不知从哪里来?”
青罗笑道,“自然有我的来处。想必你家的生意在蓉城,才是真正的根基吧?却不料这里竟然也暗藏玄机呢。却不知你家在蓉城的家主,可曾嘱咐了你什么话?”
那人又道,“既然是贵客来了,没有在这里站着的道理。”
青罗四顾一望,笑道,“不妨事,这里说话倒是方便。”
那人会意,便扬声道,“姑娘是贵客,这些俗气东西岂能入姑娘的眼?不防到这边来,有许多上好的胭脂。”青罗便跟着他往里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便又取出一个镯子,掩在帕子底下悄悄儿递给那人道,“我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上头了。想必你家家主也已经吩咐了下去,叫你们一切事情都听我的安排。”
那人躬身道,“但凭姑娘吩咐。”说着恭恭敬敬接过,正欲收起,却听青罗冷冷道,“你可仔细,这镯子可是极要紧的东西,若是丢了或是有了什么差池,你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那人唯唯应了,青罗又笑着递过一袋子赏银道,“若是办得好了,不止我要打赏你,你家家主自然不会亏了你。”又低声说了一个地方并一个人名道,“千万送至此人手里,不要叫旁人知晓。不知你们可有法子出城?”
那人低声答道,“姑娘放心,我们这里每日来往的人多,也不惹人注目。我们不比姑娘,虽然如今各处城门都看得紧,若真想出去,也不是没有法子,姑娘只管放心。”
青罗点头道,“既是如此,也就交托给你了。”说着又扬声笑道,“你才刚说这有好胭脂,依我看,也只是寻常的玩意儿,怎么没有更好的?”
那人也会意,大声答道,“就知道瞒不过姑娘。如今城里来往不便,实在没有好的剩下。倒是藏着些儿,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收着,姑娘不如隔几日再来。”
青罗笑道,“那就如此罢。”
倚檀跟着青罗出去,暗笑道,“我说姑娘怎么这几日满城里逛着,一家一处都要说上几句话买上点什么东西。本以为只是为了装作无事人,却原来是为了今日掩人耳目。这会子姑娘去的地方太多,只怕有些人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了。只是不知,姑娘瞒着先生也就罢了,怎么连三爷也支了出去?”
青罗笑道,“以你的聪明,自然知道我今日来这里,说的那位家主是谁。文崎是家里老太太派来的人,一来是保护咱们,二来,也难说没有监视咱们的意思。若是被他知道了,有意无意地禀报了老太太,你道太妃会怎样想?我们好容易才叫老太太偏着我们些,若是叫她对咱们起了疑心,以后的事情又要难办了。如今也不是我支开了他,是他自己不愿意跟着进来,我却也没有法子。”
倚檀掩嘴儿笑道,“说起来,老太太遣了三爷跟着姑娘,一切都好说,只是三爷的性子说保护还好,要说是监视,只怕连三爷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呢。”
青罗笑道,“他的性子,本是要驰骋沙场的,这些阴谋算计的事情,只怕他都不放在眼里的。就连保护我这样的差事,只怕不是老太太开口,他也是不愿意的。”
倚檀道,“只是我看三爷对姑娘倒是十分忠心,若说真是老太太叫来监视姑娘的,我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青罗笑道,“我自然也信他是个磊落的人。只是如今这样局面,我也真不敢信了旁人,少不得辜负了他的忠心,多留些心眼才好。宁愿我负人,也不敢叫人负我。”
倚檀点头道,“姑娘说的在理。那咱们这会子要做什么?”青罗笑道,“三爷就在前头呢,不知侍书他们去了哪里,一会子找见了,我也该去陪昌平王下棋了。”
倚檀道,“却不知昌平王每日叫姑娘去下棋是个什么意思?”
青罗道,“也不拘他是什么意思,咱们能拖一日是一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和二爷见上一面,不知道他的消息,我也总是放心不下。虽说是拖着,若是拖得久了,二爷那里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么。何况任连云的话,说是信,我也不敢全信,总觉得里头还有什么古怪。他和昌平王一见就是相交匪浅,如今这样,我总觉得不妥。”琇書網
青罗二人往前头去寻了文崎,又道,“不知侍书和澎涞两个可曾回了驿站?”
文崎笑道,“有先生跟着,侍书姑娘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青罗便嘱咐倚檀先去寻一寻,自己二人便在这里等着,见倚檀去了又对文崎笑道,“我瞧这几日,三哥哥和先生倒是十分亲密,如同挚友。”
文崎笑道,“我虽然说不上喜欢这个人,有些话却也能说得上几句。说到底,他也不是一般人。”
青罗点头,又听文崎道,“我看侍书姑娘和先生之间,倒是颇有几分情意的。想必姑娘出阁前两位就已经认识,可惜侍书姑娘跟着姑娘来了这里,倒是和先生分隔千里。如今有机会在一处,想必侍书姑娘也是十分欢喜。”
青罗笑道,“我以为三哥哥心里没有装着这些事,却不想如今也说起这儿女情长来。以前总觉得三哥哥不苟言笑,如今相处得久了,却也常见三哥哥笑呢。”
文崎听了这话,面上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红,却又淡淡笑道,“姑娘取笑了,我也是寻常之人,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有嬉笑怒骂的时候,只是不似许多人一般容易叫人瞧见。”
青罗点头道,“三哥哥说的是。其实我第一次见着三哥哥时候还有些奇怪,姑母和姑父我都是见过的,玫妹妹更是相熟,当真想不到哥哥是这样的疏离性子。”
文崎道,“我怎么能与玫丫头比?她是女儿家,性子活泼些也不防,不比我们,是跟着父亲兄弟们战场上经过来的,一味地天真自然是不行的。”
青罗笑道,“只是玫妹妹却也不是一味的天真呢。三哥哥自然也知道和我哥哥的亲事,玫妹妹也是有决断的人。”
文崎点了点头,带着些赞许的意思,“是了,妹妹也是有主意的。身为我方家将门之女,自然不能由得人摆布。”说着见青罗似乎略有尴尬神色,忙道,“我失言了,姑娘莫怪。”
青罗微笑摇头道,“不防的,我也是十分羡慕玫妹妹这样的处境性格,羡煞自古至今多少女子呢。”
却见文崎神色有些古怪,忽然问道,“姑娘对和怀慕的亲事也有不豫么?”
青罗微微一怔,也就坦然笑道,“三哥哥是知道的,离家去国千里,哪个女子从一开头是愿意的呢?只是我当日没有玫妹妹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样能叫我选择的境遇。”转眼见文崎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道,“只是人生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当日自然也料不到,会有今天和二爷的缘分。就好比如今我哥哥远在千里,只怕也不知道,远在蓉城,有琼姐姐那样倾慕于他,自愿结成百年之好呢。”
文崎也笑了笑道,“姑娘说的是。”
正说着话,见倚檀从前头急急忙忙过来,青罗一惊道,“莫非是侍书出了什么事情?”
倚檀摇头道,“不是侍书,姑娘,我才刚从驿馆走,昌平王急急忙忙要见姑娘,那驿馆外头这会子乌压压地围着好些个人呢。瞧着那阵势似乎有些不善呢。”
青罗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然不惧他。”说着又对文崎低声道,“三哥哥,想来临来之前祖母曾经和你也合计过,从家里往北边去,咱们需要多久的时候?”
文崎一惊,想了想道,“姑娘来这里之前,想必就有人已经上路。老太太的意思虽然是叫姑娘尽可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形势逼得紧了,想来到元宵节上,也就足够。何况元宵自古是金吾不禁、张灯结彩的日子,有些事情也更能得些便宜。”
青罗会意,忽然抬头瞧了瞧天,笑道,“如今这松城变了天色,却不知到那一日,是不是也能得一日平安呢。”说着也不等文崎答话,抬步就往驿馆方向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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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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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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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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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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