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往日只觉得园子里空旷,入了冬下了雪,便更觉得安静,此时却觉得生机勃勃。昨日太妃叫人递了话来,说是今日极早便要叫人来接的,青罗便不等侍书等起来服侍,自己起了身,寻了一件便利衣裳穿着,自己出了门去。昨夜外头上夜的是砚香,小丫头睡的熟,也不警醒,青罗放轻了脚步,自然也没有惊动了她。
屋里只觉得外头微微亮着,等出来才觉得,竟然已然是天光大亮了。屋檐下头冰凌子挂着,被那初生的曙光照着,微微折着光,倒像是玉树琼枝一般好看。连着晴了几日,虽然极冷仍旧冻着,积雪却也已经化了些,下头赭色、苍翠、枯黄等诸般色彩渐渐地都露了出来,倒和前几日天地一白又是不同。飞蒙馆前头的春池却并没有冻上,被四周青碧的花草衬着,幽幽亮亮,倒像是白玉盘里搁着的极好的一块翡翠,温润美丽。
青罗正立在门前赏景,忽然觉得身上一暖,有人从后头给自己披上披风,青罗回头一看,正是倚檀。
倚檀见青罗回头瞧她,低眉温和道,“奶奶起的早,风冷得很,多穿上些衣裳罢。一时到了外头,更是禁不得病痛的。奶奶素日穿着的衣裳和用的手炉脚炉之类,我也都预备了带在车上,不会委屈了奶奶的。”
青罗心里微微一暖。自己喜欢自在,身子又好,最不喜多穿衣裳,往日都是侍书翠墨跟着身边,时时刻刻紧着叫自己添衣。此时侍书翠墨皆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往后这些日子,倒是要和倚檀在一处相伴了。
倚檀道,“一应要带的东西、安排的侍卫都已经预备齐了,都已经在园门外等着了,奶奶可还有什么话要同人说的?”
青罗摇摇头道,“悄悄儿出去便罢了。”
青罗说着就一路往园外去,并不回顾。天色尚早,园子里头寂静无人,倒倒显得那数处亭台愈加清秀,如蓬莱仙洲一般。到了园门前,果见一队人肃立在门外,护卫着一辆马车。瞧着形容都是军士,却一应都打扮成寻常商贾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的英气到底遮掩不住,瞧着叫人觉得安心。
青罗走上前去,车后头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芸月。青罗讶道,“芸月姐姐难不成要和我一处去不成?太妃身边怎么能少得了姐姐。”
芸月笑道,“太妃身边是离不得我的,我倒是想伺候二奶奶,还是等着奶奶平安回来的时候罢。我过来是给太妃带两句话。太妃和王爷为免人瞧见疑心,就不来送奶奶了,请二奶奶千万保重。”
青罗点点头,芸月又递过来一样东西,青罗接过,正是封氏素来不离手的那一串菩提子的佛珠。虽不说是光华灿烂,倒也自有一种温润光泽。
青罗知道这一串子佛珠乃是封氏从山上求来的灵物,是先代高僧在佛前开了光的,戴在封太妃手上也颇有些年岁,最是贴身的爱物,常说是保平安最好。青罗自然也是常见的,太妃每常静静心或是想着什么的时候,便微闭起眼睛,慢慢地数着。此时赏给了自己,殷殷之意自不必说。
青罗默然片刻,只对芸月道,“姐姐只和祖母说,等我和二爷一起回来,再给祖母磕头。”
芸月见她便要去了,心里也有些不忍得,却也只有点点头,把青罗扶上了车。倚檀是贴身伺候的,自然也跟着,九儿正骑马在车旁伺候着。其他的人都是长随摸样,骑着马驮着些货物,倒像是寻常商贾之家出行。
青罗正欲叫走,却见前头又来了一辆小车,青布遮着倒是素净,却不知是何人。
芸月见青罗疑惑看着自己,便低声道,“二奶奶这一去,万事没有人商量着也不妥当,这是王爷身边得力的人,这会子不便见,等到了前头,自然要拜见奶奶有话说的。奶奶一路上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和这一位商议,若是要和蓉城这边说话,也只管找他就是。”
青罗素日只知芸月是封氏贴身伺候的大丫头,今日见王爷、太妃独独遣了她来送自己,又说了这些话,自然不是寻常之人了,也就不再多话,叫倚檀放下了帘子便去了。因是装扮成商贾,一应用度虽然比不上王室,倒也不算简陋,车里倒也宽敞暖和,一应俱全。或者是知道长途跋涉的缘故,寻常坐着的地方十分宽阔,刚刚好能卧下一个人,连衾枕之类也都一应俱全,对面则窄些,却也比寻常车马略宽。
此时只有青罗和倚檀两个在里头,更是觉得宽敞。倚檀细致,便把一应事情安顿好了,低声道,“奶奶昨日想来睡得不好,今日起得又早,不如就眯一会。”
青罗摇摇头道,“这会子倒觉得精神,你若是乏了,不如过来歪一会子。”
倚檀忙道,“我是什么样人,哪里敢呢。”
青罗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望着倚檀诚恳道,“我屋里素日虽然有些规矩,却也是怕下头的人多了胡闹,多出许多乱子来。如今只有你一个跟着我,虽说是丫头,却是生死与共的姐妹,日后凡事除了你,还能有谁给我出主意说体己话,你又何必如此呢?就算不为这个,这日子还长呢,若是你不舒服病了,我又如何能舒畅呢?”
倚檀咬了咬嘴唇儿,也不过去,却也不说不去,半晌才笑道,“奶奶若是不乏,我还给奶奶带了些书呢,不知奶奶可要看一看解解乏?”
青罗见她岔开了话,也不再说什么,只笑道,“倒是难为你心细,你只拿了来我瞧瞧。”
一时倚檀递过来几本,青罗瞧了瞧,倒都是自己素日爱看的,便点了点头,随意取了一本放在手中。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也是识得字的,既然长日无事,你又不肯歇着,便也拿了一本瞧着吧。”
倚檀便也就取了一本瞧着。过了一时,青罗忽然想起来问道,“可出了城不曾?”
倚檀微微一怔,笑道,“我也不常出来的,竟是不知道的。”
青罗本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倒忽然生了兴致,把那厚重的锦缎帘子掀起来一些,还未瞧见景致,只觉得那风兜头兜脸一扑,觉得浑身一震,倚檀忙拦着道,“奶奶何必急着看?小心冷风扑了热身子。”
青罗也就放下了,又道,“那外头赶车的是谁?”
倚檀道,“本是个寻常车夫,只是我想着,或者有什么突然的变故,便叫九儿在外头赶车,总之我和九儿断不会离了奶奶半步的。若是有什么异变,有他跟着,也放心好些。”
青罗点点头,又道,“且不论是谁,在这雪地里头赶车,到底是辛苦。到了前头歇脚的地方,给他多加些衣裳。”
倚檀瞧了青罗一眼道,“奶奶对我们真是体恤。”
青罗笑起来道,“往年在家的时候,我倒不是这样。只是现在经的事情多了,才知道谁也是不容易的,能体谅些的,便都体量些罢了。寻常洒扫之类也就罢了,此时跟着我们的,谁不是忠心耿耿,把脑袋搁在刀锋上头的呢。就为着这个,也不能薄待了去。”
倚檀笑道,“奶奶如今说这话,倒像是太妃素日的模样。可见奶奶以后做了西疆的女主王妃,自然能辅佐世子成就一世功业的,也难怪太妃这样爱重奶奶。”
青罗笑道,“连你也开始说起这种话来,倒是罕见,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你的话倒是不敢当的。”
二人便又低头各自瞧着手里的书卷。因是赶路。到了午间也没到一处正经下处,只把车子停在官道边上,随行的人各自取了干粮吃了,倚檀也取出些精致吃食,二人也未下车,便在车上用了。琇書蛧
就在道旁稍稍歇息了一时,一行人便又往前头去。青罗慢慢地也就觉得有些倦了,便躺下来歇着,本想一时自然便醒了,或者是这几日倦极了,在那规律的辘辘的声响里头,竟就那样睡着了。
只是梦里头也并不安稳,先时只见一片茫茫的雪原,也看不清方向,只好随便乱走,却总也走不出去。一时又觉得有些什么人拿着些刀剑之物在自己身边晃悠着,却又都瞧不清面目。隐约瞧见怀慕就在那些人身后,自己却怎么也过不去。
忽然一转身,却又看见苏衡站在自己身边,却不似往日那样的笑眸,一句话也不说,只冷冷地望着自己,看着自己在那些鬼影重重里头挣扎。忽然苏衡一笑,那笑容也不是往日的温和平静,凄凉而痛苦,却又像是嘲弄和诅咒。
忽然那些鬼影就都散了,远远看见雪地里头躺着一个人,自己疾奔过去细看,却是怀慕躺在那里,气息奄奄,自己想要叫人来就他,四下里却空无一人,也没有声响,连自己尽力呼喊,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青罗忽然惊醒了,回了半日的神,瞧着床边上坐着打盹儿的倚檀,才想起自己是在前往松城的路上。只是回想起方才的梦,却又觉得十分不吉,虽然醒了,那种不安和恐惧却并没有淡了,一颗心仍旧跳的极快。
青罗强自定了定神,却见倚檀忽然直起了身子,像是被自己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奶奶醒了?”
因为是出远门,倚檀穿的也随意,一头极好的头发只绾了一绾,两边垂下两绺来,此时靠着睡了半日,那绾发的红木簪子也半坠了下去,一头乌发松松散散的,衬着一张微红的脸和一双睡意迷蒙的眸子,竟是十分动人。
青罗瞧着倚檀的样子,倒像是比素日显得年轻娇俏些,心里一动,却只是抿嘴儿笑道,“少见你这般模样,不像是平日里那般谨慎周全,倒像个未长成的丫头。”
其实倚檀年岁上也不过和青罗仿佛,只是年幼时经过的事情多了,这些年又颇见了些事情,故而神色淡然沉稳,平日装扮上也一丝不苟,倒是显得比年岁大些。这般半梦半醒的模样,也少有人见的。
倚檀见青罗取笑,忙从袖子里取了寸许长的牛角梳子来,忙忙地把头发梳得齐整了,这才笑道,“奶奶还取笑我?不见奶奶自己,也是这般的模样呢。”说着又递过小小一面菱花镜来。
青罗接过了一瞧,可不就和倚檀的模样一般么?连那一对南珠的耳坠子,也落了一枚在地下的毯子上头,便也接过梳子来整理了。
青罗和倚檀二人正笑着,却觉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青罗从帘子缝里往外一看,似乎仍是在野地里头,并不是到了晚间的下处,如此忽然停住,却不知是怎样缘故,便询问地望着倚檀。
倚檀却也只是疑惑地瞧着自己,正欲问是何事,却听外头九儿低声道,“奶奶,你且出来瞧一瞧,有要紧的事情呢。”
青罗也不耽搁,便揭起帘子便要下去。倚檀想了想,伸手取过一件斗篷,便也跟着下了车。
青罗在这逼仄的马车里头闷了一日,忽然立到这雪地里头来,只觉得冷风刺骨,不由眯了眯眼睛。松城在蓉城之西,欲往松城,最快只有从苍华山中穿过。苍华山险峻陡峭,乃是蓉城西方的屏障,进出之间只有一条道路可通车马,也是蜿蜒曲折,十分惊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此时马车停住,一侧是壁立千仞的陡峰,如被斧凿劈开一线,崖壁颜色深幽如墨,只有凸起的几块巨岩古松积住了雪点缀着些许的白。另一侧亦是峭壁,却是急转而下的深壑,走过去看难免眼晕,也不知深几千丈,被雪色遮掩住了,人就如同立在云端一般,更显得难测。青罗不小心碰到了一枚石子,轱辘辘地滚落下去,转瞬便不见了。若是人不当心打了滑落下去,断然没有留的性命的道理。
青罗忙往回缩了一步,遥望远处,西南一轮落日深红如血地挂在那里,只是在这天地空寂之处,也觉不出分毫的暖意,倒显得颇有几分凄惶的样子。身上虽然笼着些微光的金色,倒显得四围的白更加苍莽。这深山之中,似乎只有自己这一行人,孤独地立在这天地造化之间。一天风雪,一轮残阳,几行瘦影。
青罗忽然在想,若是此时自己就在这里失足落了下去,仿佛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分别的。倚檀从边上扶住青罗,把手里的织金斗篷披上了,又往前头使了个眼色。青罗顺着倚檀的目光往前头去,才瞧见这一弯路的尽头,似乎隐约有一匹马的样子,却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
青罗才看见,那一匹马却慢慢走了归来,渐渐分明了,上头似乎乘着两个人,题着缰绳的人一身灰衣,身形笔直,前头缩着那个人却身量娇小,紧紧得扶着马鞍,全身裹在一件墨色的大氅里头,只露出一绺头发来,却像是女子。
青罗心里一惊,便不自禁往前头走了两步,那灰衣的人却也提了提缰绳加快了步子过来,走到十步以外便跃了下来,又伸出手去把另一个接了下来。瞧那样子,像是女子的那个竟像是分毫不会骑马的。
此时青罗已经看的明白,前头的那个灰衣男子,不是旁人,却是多日未见的澎涞。自苏衡和清琼的婚事定下之后,青罗只知澎涞歇在董家,在蓉城游学。澎涞虽然说起来是自己的娘家人,连柳妃也曾经问起过,说是青罗若是想家了,可以把澎涞唤进园子里来见面叙叙家常,不必太在意规矩。
只是青罗对澎涞颇有几分忌惮不安,却是再也没有见过面的。青罗也还曾经留心问了董润,只董润回话只说澎涞就只在蓉城中行走,或者于近郊山野中漫步,并无不妥,慢慢地青罗的心也就放下了。
青罗也知道侍书对澎涞的心思,秋日里头伤心成那样,叫自己担了那些日子的心,好在慢慢地似乎也就淡了,如往常一般说笑行动,青罗也就放下了心来。此时看见澎涞,心里却又十分不安起来。
过来,不等澎涞过来说话儿,那个一直瑟缩在他后头的女子便飞奔过来,还未到面前,就带着哭音唤了一声姑娘。青罗心里便叹了口气,这声音自己又岂能听不出呢,正是侍书。
果然,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衬在墨狐皮的斗篷里头,苍白瘦弱,一双眼睛却是清亮,正定定地瞧着自己,眼眶儿都有些红了。
青罗此时心里虽然千头万绪,瞧她那模样儿,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就只是泛起一阵酸楚和感动,便把她揽到了自己身边。眼睛却是冷冷地瞧着澎涞,只淡淡道,“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
澎涞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见后头那一乘青布小轿帘子一动,又走出了一个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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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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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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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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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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