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溜地擦干净了石桌,收集来的灰白墙粉堆在一起,被赵一酒捏了一点过去。
虞幸指指大门:“就从这里开始画吧。”
事实上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走过一遍的路,能记得就不错了,还要记住周围环境,那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但是既然赵一酒自己说可以,那虞幸使唤起他来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酒哥不是一般人,酒哥是大历害!
或许是异于常人的战斗天赋和对黑暗环境的敏感,让赵一酒在任何地方都能迅速适应环境,从而保证自己处在安全的位置,所以此刻画起地图来,除了……
除了线条有点丑,但就精确度来看,应该是很不错的。
渐渐的,一个大体框架为长方形的宅院平面图就呈现在石桌上,灰白的粉末均匀贴合,也幸亏现在风不大,不会将线条吹散。
“看起来,这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啊。”虞幸赞叹道。
他对这个可熟悉了,虽然当初他留学回国后,基本是在家里新建的小洋楼里住,但是偶尔还是会去虞家曾经的大院子里看看。
那个院子……嗯,比五进五出的还要更大一点。
在古代,院子大小和官员品阶有关,越到后来,有些人家没落了,宅子还在,一代一代传了下去。
到了民国,经过战乱,这种规矩更是越来越宽松,早已没了一开始的严谨。
虞家是经商的大家族,早早建起了当时有钱人家会建的洋楼,院子就荒废了,留了家里的几个下人在打理。
“嗯。”赵一酒应了一声,手里动作加快,赵儒儒在一旁解说。
“看,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一进院子,这里本来应该有个影壁,但是现在已经腐朽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过了那个小圆拱门,就是第二进院子,我就是在那里找到酒……酒哥的。”她指着被画好的部分,又指着后面的地方。
“第二进院子后面是第三进,右边有个门通往阴宅里的花园,那边白衣人少,我从花园的廊道走过,虽然没遇到危险,但也没拿到什么线索。”赵儒儒又指了指赵一酒随手弄的代表着假山的一团,“井在假山边,算盘鬼一开始就在那里,可是将线索给我们之后它就不见了。”
赵一酒撒完了全部的灰粉,也画的差不多了。
一个完整的院子呈现出来,弹幕一阵惊叹。
[冷酒可以啊,记忆力这么强?]
[羡慕了,这三个人都好靠谱,我也想要这样的队友]
[画的还挺好,有一种幼稚园小朋友的涂鸦的感觉]
[靠哈哈哈哈,用刀的人不会画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又佩服又好笑]
赵一酒点点第三进院子里靠西的房间:“这里就是管家房,周围是下人房,第四进那边是柴房、厨房之类的地方。”
“每一进院子都有那种哭丧的白衣人,他们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有好几个屋子我们都进不去。”赵儒儒将组成进不去的屋子的灰粉戳了个洞,清晰明了。
“这样啊……”虞幸对阴宅的情况大致了解了,关于剧情,也有了一个合理脉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阶段的任务不长,在三个推演者集合的时候就已经来到后半段进程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只需要再确认几个细节,他就能开始布置后续行动了。
大概是他面上的轻松被看了出来,赵一酒和赵儒儒也松了口气,赵儒儒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虞幸还记得酒哥刚才说的,在床上摸到了花生和枣子,想来是误入了囍房。
他问:“酒哥是在第一进的主房醒来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赵一酒看向他,眼里闪过不解。
“……猜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知道,自己睡的其实是新娘——呀,说漏嘴了呢,现在你知道了。”看着酒哥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虞幸露出特别无辜的神色,拒不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赵一酒额角抽动了一下。
“也就是说创造了这个空间的鬼,确确实实对结婚这件事有执念吧!”赵儒儒插话,“不过看起来,这个任务阶段里,丧葬的占比远远大于嫁娶,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主体不一样。”虞幸默默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离赵一酒远了点,“丧葬的主体是刘老板,而如果是嫁娶的话,主体应该是新娘或者新郎。这两个角色在这个任务阶段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赵一酒嗤了一声:“坐那么远干嘛,我还能杀了你吗?”
虞幸:“我想暖和点。”
赵一酒:“……”
他放弃想和虞幸斗嘴的想法,转移话题:“有了地图,你的推测有基础了吗?”
“第五进院子是干嘛的?”虞幸微抬下巴,示意整座阴宅的尾端,那里也被赵儒儒戳了个洞,代表那里也有白衣人在。
“嚯,差点忘了,那里是——是——”赵儒儒想组织个词汇出来。
因为第五进院子里只有一间主厢房,就是她和赵一酒在前往大门接虞幸之前,将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到很多并排棺材的那间。
后来她算卦,则是在厢房右边的耳房里。
“灵堂。”赵一酒道。
“灵堂?”虞幸挑眉,“为什么灵堂,赵儒儒需要想这么久?”
这姑娘委屈极了:“说是灵堂也可以,就,里面有很多棺材嘛,还有遗像,哭丧的白衣人也是最多的。只是我没见过灵堂直接设在后院的……”
“……这样啊。”虞幸点点头,“那我大概知道了。”
赵儒儒和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顿时支棱起来了。
[鬼巷就算了,起码是他经历的,阴宅呢?他啥地方也没去,光是听就又知道了?]
[我倒要听听看,他能说出个啥]
[说实在的,我也认真听了,我咋就迷迷糊糊的]
[吕肖荣:我猜,刘老板应该是把自己女儿嫁给了大户人家,只不过,那家人的新郎,应该是个死人。这处空间是刘雪创造出来的,由于憎恨自己的父亲,她在这个灵异空间创造了周雪和纸人,一个代表想进阴宅参]
[吕肖荣:为什么这玩意儿还有字数限制??]
[大佬继续说!!我的天哪,刘雪创造了周雪和纸人?]
[惊了,细思极恐,这就和幸分析的,周雪和纸人是一方对上了]
[吕肖荣:周雪代表想进阴宅参加父亲葬礼的女儿身份,纸人代表不允许别人对刘丙先有任何好意的身份,同时,她又厌恶只会在背后说风凉话,却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的邻居]
[吕肖荣:所以,第一阶段任务,其实只是刘雪一个人的怨念而形成的扭曲世界而已]
[大佬666]
[大佬666]
[衍明:胖子,你得瑟什么呢,这不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吕肖荣]
[我不是人]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谢谢,有被内涵到]
[被大佬秀哭了]
[哈哈哈衍总在线打击队友]
“首先,我们整理几条需要注意的事实。”
弹幕嘻嘻哈哈的,终于在虞幸开口之后被吸引回了注意力。
虞幸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算盘鬼,它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似乎在我们三个人分别遇见的鬼物中,只有它是可以以完全的鬼物形态向推演者传递消息的。其他的,包括纸人、白衣人以及我之前在遗像框店遇到的鬼,都在以一个既定规则行动,也就是抓人、哭、不断重复曾经发生过的对话。”
“第二,算盘鬼的第一次出现是在井里,我有理由相信,它死在井中。”
“第三,管家房间的纸条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在阴宅新郎和新娘结婚的婚宴上,阴宅老爷对新娘那边来得亲友态度轻蔑,甚至隐隐有针对的意思,一定有一个起因支撑着这个现象。”
“第四,从衣柜伸出来的手如果是女人的,还涂着红指甲油,那么,我猜她应该就是某种意义上,新娘的象征。但是,有一点不能忽略,新娘的手是从管家的衣柜里伸出来的。”
“咦!?”赵儒儒没忍住。
“……”赵一酒神色一动,显然和赵儒儒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不是,这咋突然就青青草原了起来?
[好家伙]
[大发现!]
[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喜闻乐见]
虞幸一看就知道他们思想往哪儿偏了:“不是,你们满脑子都是些啥?能不能纯洁一点?”
赵一酒默默抬手,双手交握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诶?不是吗?”赵儒儒咳嗽一声,“那啥,你接着说。”
虞幸:“啧啧啧。”
“第五点,酒哥躺的那张床——你别瞪我,那张床就是给新娘睡的。就,你醒来的时候,不是看到有两个白衣人背对你站着吗?但是他们不知道床上多出了一个人。这意味着,白衣人本来就是站在这里的,一般像门神一样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都是些什么人?”
赵儒儒:“看守?”
“没错,新娘需要被看守,说明她想跑,她并不愿意结这个婚。”
“啊……”赵儒儒贼佩服虞幸这种信息提取方法,通过常人极有可能忽略的细节,反而可以顺藤摸瓜得出很惊人的信息量。
其实这是虞幸最常用的推理方式,他习惯这种抽丝剥茧,最后结成无边大网的感觉。
在浮花市,他受到高长安邀请,在警局审问刘平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这五点是既定事实,给出的信息有助于我们分析更大的局面。不过说到底,这个阶段主题应该是丧葬,关于新娘的部分推测,或许本阶段用不上。”虞幸笑了笑,“我认为,最大的谜团,集中在灵堂那边。”
“你们说过吧,灵堂里,并排摆了很多具棺材。”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眼中的兴致浓烈许多:“这是刘丙先的葬礼,一个刘丙先,只需要一个棺材。那么剩下的棺材属于谁?”
“或许我们现在最该思考的,是这个任务阶段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分别是谁,以什么方式死的,又为什么……可以被葬在阴宅?”Χiυmъ.cοΜ
“说不定,搞清楚刘丙先和未知人群的死亡原因,我们自然而然就知道门在哪了。不然,算盘鬼……我认为它就是刘丙先,它又凭什么告诉我们信息?我们还原它的死亡真相,它告诉我们出口,这才是等价交换。”
[嘶……]
[我当场倒吸一口凉皮]
[不好意思,凉气]
[这特么真是个细节怪]
[对啊,除了刘老板,躺在棺材里的人都是谁?]
[听帅哥推理真是件愉快的事情啊……]
[记住幸的脸,这是个不能惹的逻辑怪]
“……所以,所以……”赵儒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因为葬礼的原因,她一直以为只死了一个人,鬼巷那些店主不算,因为不管怎么样,店主们都是没资格葬在阴宅里的。
“所以光是阴宅里,就死了那么多人??”她猛地看向赵一酒,“冷酒,你当时有没有数,一共几具棺材?”
赵一酒敛眉:“没来得及,我怕多看一会儿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虞幸从从容容:“不要紧,一个一个数嘛。”
“已知,刘丙先死亡。死因未知。”
“我们从结果往前推,结合阴宅的婚礼,和鬼巷中店主们的讨论,我理出了这样一条线。”
“刘丙先原本也是鬼巷中,丧葬一条街的店主之一,负责的似乎是原料供应,因为其他店主会去他那里进货。他有一个女儿,叫刘雪。某一天,刘丙先在家中无人死亡的前提下,在邻居的店订购了一个遗像框。没过多久,一个消息开始流传在丧葬一条街中——刘丙先为了钱,把女儿刘雪卖给了附近刚死了儿子的大户人家当儿媳妇!”
“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于是街坊邻居都开始骂刘丙先不是人,猪狗不如。”
“而后,刘雪在相同的店,买了一把裁纸刀。她或许是刚从阴宅下人的看守中跑出来的,买完了刀——她就被抓回阴宅,然后,自杀了。”
“由此,刘雪死亡,死因自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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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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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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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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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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