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酒店房间里,赵一酒撑着上身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喊了一声。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优越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传来早起的低语,声音陌生,还带着一丝晨间特有的暧昧。
哦,隔壁住了一对情侣,也可能是夫妻。
赵一酒控制着自己不去偷听别人隐私,他带着些许困惑翻身下床,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穿着很正常的现代短袖短裤,款式简单到想不出卖家不破产的理由,就好像是被随意制造出来敷衍一下似的,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那圈绷带还残留着怨念曾经环绕的痕迹。
拽了拽衣服,赵一酒再也找不到比这还普通的布料,他想了想……这可能还真是被系统随意生成出来的衣服。
他之前也经历过了过几个这样的游戏副本,副本占用现实时间,他穿的衣服有极大可能在副本中损毁,所以回归现实后系统会顺手给推演者们送套衣服蔽体。
看来,他已经不在阴阳长廊里了。
想到这,赵一酒忽然神经一紧。
他最后晕过去了,只有昏迷,才能给他一个专心致志和厉鬼意识对抗的环境,那时候他情绪不稳,如果还清醒,很容易被厉鬼意识钻空子。
也是因此,他并不清楚荒屋的考验最后是什么结局。
虞幸……虞幸呢?
为什么虞幸没有在这里,他难道没有被一起传送回来吗?不是已经拿到门票了吗……是和系统的连接又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伶人又干了什么事,影响到了他……
虞幸才刚刚找到回来的路!
因为有过一失踪就是一年的前科,赵一酒绷紧了身体,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心跳默默开始变快。
他怕虞幸又消失了。
一旦升起这种想法,隐晦的恐惧就像藤蔓一样顺着嵴柱爬上脖颈,赵一酒被自己吓到急促呼吸,转而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里可是酒店房间。
如果没有别人办理住宿,他不可能躺在这,因为即使是遇上了随机地点回归机制,系统也只会把他们仍在人烟稀少的户外。
所以他昏迷期间,肯定有人在做事。
这一刻,赵一酒为了抑制住心底的烦躁,静静站在原地把赵谋平时暗戳戳用天津话骂人的场面都回忆了一遍。
堪比听了一场相声的效果让赵一酒诡异平静了许多。
他睁开眼回过神来,再次打量四周,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虽然房里没别人,但这是个标间,有两张床,另外一张床被子凌乱,枕头也没有规规矩矩放着,显然有人睡过的痕迹。
除了虞幸也没别人了。
“……”赵一酒极其细微地松了口气,尽管脸依然绷着。
只要正常传送回现实世界了就行,他没见到虞幸,应该是对方有事要做吧。
只是……
赵一酒有些古怪地看着凌乱的被子,默默想到,虞幸会放任床铺凌乱,不整理就出门吗?
直觉告诉他这事有些不对。
他在房间里到处走了走,没有看到任何提示时间的设备——他自己的手机本来就没带,房里也没有配电脑。
电视或许可以,但赵一酒现在懒得开电视看,他干脆从意识里唤出系统面板,直接进入直播板块。
直播板块是会提示时间的。
他随意进入了一个新人王的竞争直播间,并不在意直播间自动提示身为明星推演者的他进入了直播间。
弹幕顿了顿,然后开始刷问号。
【不是,这谁?冷酒??他不是从来没看过直播吗?】
【溺羽:小赵哥??】
【染:咦……】
【难道是天乩让他看到,莫非这届新人王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确定,再看看】
弹幕刚热闹起来,只见提示一闪而过,名字闪闪发光的“冷酒”又退出去了。
这下真的只剩问号了。
赵一酒却已经得到了时间信息,他推测了一下,末世副本的时间流速差他是知道的,如果阴阳长廊不占用时间,距离他昏迷应该已经过了两天。
根据身体饥饿和疲惫的状态,赵一酒基本确定是这个算法。
两天啊……
卡洛斯应该已经把虞幸回归的事告诉队里了吧?也不知道虞幸有没有和破镜里其他人联系,如果没有——赵一酒刚才在弹幕里看到了张羽和曾冉冉。
如果没有,现在这两人看见他,也回会去告诉赵谋的,起码能确认平安。
不过虞幸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弥今市呢,难道是想给他一个更安定的休眠环境?
赵一酒脑子有点乱,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入眼是一片白雪皑皑。
这里是雪山。
他好像看到外面的街上有一群裹成粽子的人正热热闹闹往景区大门走。
……景区?
赵一酒更茫然了,虞幸是有什么急事要在这里做吗?
他想了想,决定出去找人,反正现在他已经稳定下来,让他待在房里也不现实。
不过短袖短裤出现在雪山未免太惊世骇俗。
赵一酒观察着这房间应该是挺豪华的,想必很贵,那服务应该很好。
他打床头的电话,试着叫酒店的人帮他送一套羽绒服和牛仔裤来。
对面客房服务听到他恶魔索命一样阴沉的嗓音,哆哆嗦嗦应下了,没过多久就将衣服送到,看都没敢多看他一眼。
赵一酒:“……”
他这么做也是试探一下自己住酒店是否合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一醒来就有种古怪的预感,总觉得周围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
还好,这个入住没什么问题。
他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手腕,直接离开酒店加入了外面移动的人群。
赵一酒想找虞幸,好找。
虞幸毕竟不是普通人,除非刻意遮盖,否则身上的异常气息一直存在。
而赵一酒现在对于气息搜寻早已炉火纯青,他只要朝着有灵异力量波动的方向走,就一定会遇到虞幸。
事情很顺利,赵一酒在空气里捕捉到那一丝属于虞幸的气息时,凝住的气彻底松开。
还好,真的在。
看来虞幸确实是有什么事要做,或者纯粹是觉得在房间里待着无聊出来散心。
等他们集合,大概就能回家了。
……吧?
这笃定的念头在赵一酒轻而易举进入景区山中追上虞幸,又看到虞幸挖了把雪,悄悄捏成球打在一个路人头顶的时候变成了迟疑。
那路人被砸了一下,以为是谁和他开玩笑,当下也高声喊着捏了个雪球随意扔出去,很快,这一小片在半山腰营地里休息的游客就开始混乱且快乐地打起了雪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仅仅穿着单薄而简单的“系统制造”,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兴意阑珊地走掉了。
“……”赵一酒察觉出一丝不妙。
他瘫着脸跟了上去,想看看虞幸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虞幸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因为山体比较陡峭,游客禁止前往这边。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人注意到虞幸,赵一酒从虞幸身上感应到了针对普通人的认知屏蔽。
他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骗过游客们的潜意识,跟着到了无人处。
于是下一秒,他亲眼看着虞幸捧起一团纯白洁净的雪,往嘴边凑去。
然后舔了一口。
白雪在那截伸出的舌尖里融化,赵一酒直接愣住。
在纯白的衬映下,虞幸舌尖的红色纹路一闪而过,给他的大脑带来了一种非常邪异的刺激,不仅让他头皮发麻,还敏锐感觉到——
看不见的虚无里,似乎有什么长条形的东西扭曲着晃了晃,在空气中荡起细微的波纹。
赵一酒忍不住睁大眼睛。
面前的人……真的是虞幸吗?
感觉不对劲。
这个人,很“危险”。
就在赵一酒开始警觉起来的时候,低着头的虞幸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他缓缓转头,露出早就发现赵一酒在跟着的表情。
“酒哥,你也来尝尝……这个没什么味道,也能称为‘血’吗?明明是白色的,只是水而已。”青年的神态称得上正常,可童孔说不出的古怪,让赵一酒有刹那间的毛骨悚然。
不过,未知带来的惊疑和恐慌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认出这是虞幸本人,赵一酒跑了过去,试着碰了碰虞幸背后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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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不见的透明触手什么的,他刚才大约是产生错觉了。
“他们为什么都说是来这里看血的呢?”青年还在疑惑,丝毫没有看到他醒来的喜悦,也没有在这里遇到他的惊讶,只继续问着自己在意的问题,“血山是不是宣传欺诈啊。”
赵一酒麻了,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对方的词汇指向,他沉默两秒:“雪山。雪——不是血。”
虞幸眯起眼睛,偏头思索起来。
可能,他没用从认知里找到相关概念,于是虚心请教:“雪是什么?”
饶是已经见多识广的赵一酒都被这个问题干懵了。
然而还没等他理清楚情况,虞幸就把手里的残雪抖落,舔舔嘴唇:“还以为这里有很多血,结果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赵一酒脖子上的绷带,弯起嘴角:“酒哥,我需要血。”
奇怪的是,明明亲耳听到这句话,赵一酒却觉得说话的并不是虞幸。
他盯住虞幸说话时偶尔可以看见的舌头,头皮又开始发麻——不,这次全身都开始战栗,像是……令人失去自控力的污染。
赵一酒恍忽间觉得,说话的是“舌头”,而不是虞幸。
虞幸正在污染他……以某种邪神的能力。
“我需要血。”虞幸重复着,伸手去揭赵一酒的绷带,“一点点就行,你不会痛的。”
这种污染不算来势汹汹,赵一酒只是轻微被影响,等意识到虞幸的意图,更是完全清醒过来:“不行!”
他一把攥住虞幸的手腕,以一个堪称果断的擒拿动作反剪住虞幸胳膊,迫使人半跪在雪地里,表情严肃:“你在招惹一种很新的东西,需要血的东西是什么?还有理智吗,虞幸?”
被压制的虞幸实际上并未反抗,就好像他试图得到血的行为并不是想强迫谁一样。
虞幸甚至啧啧两声:“好凶啊,这是怎么了?”
赵一酒:“你不觉得自己处在很奇怪的状态中吗?”
“啊,好像是。”虞幸思索半天,“我好像挺冷的,确实奇怪。”
他低头,恍然大悟:“哦,因为我穿少了。我衣服呢?”
赵一酒:“……”
怎会如此。
醒醒,你身上还是系统给的衣服,你根本没有其他衣服!
你冷肯定也不是因为衣服穿少了,而是周围这种陌生的邪恶气息太过阴冷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酷哥终于有点绷不住了,看着明显有问题的虞幸,他内心产生一丝丝崩溃。
他昏过去了,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虞幸就是以这种状态带着他来到雪山,订了酒店的吗?
“酒哥,放开我吧,不然我就要冻死了。”虞幸的语气几乎和正常时没有两样,只是内容本身就很奇怪,“我饿了,需要血……”
赵一酒终于确定,虞幸正在被一个渴血的未知存在影响,而那个存在,多半寄居在他的舌头上。
他甩甩持续受影响的脑袋,艰难地将目光从虞幸舌头上移开:“我们先回酒店,你冷静一下。”
他放开了虞幸,却谨慎地注意着虞幸的动作,生怕对方来个突然袭击。
虞幸站起来拍拍衣服,忽然认认真真将赵一酒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其实我真想要你的血,你反抗不了。我还是对你的血很有兴趣……”
“我们去买衣服。”赵一酒立刻打断他,摆出真情实感的面瘫脸,试图先稳住虞幸,搞清楚情况,“你不是冷吗,酒店可以送衣服。”
虞幸这回反应很快:“看在你这么想把我先控制起来的份上,好吧。”
赵一酒:“……”你到底有没有被影响到智商。www.xiumb.com
但紧接着,虞幸的话让他微微有点怔愣:“其实我也感觉我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我分辨不出来,在我的认知里,我现在特正常。”
“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样。”
虞幸转头对他笑着,笑容里有一股掩盖在茫然下的僵硬和恐慌:“酒哥,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人应该有两条胳膊吗?在你的视角里,我长得还正常吗?”
“酒哥,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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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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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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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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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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