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圈的安排,很有讲究。纯然设在道路两旁,而不作正面的阻击。
安排伏击的兵力,更有专门的考虑。承担这一任务的,是特别熟悉周边地形的习珍所部,但兵力不多,合计两千不到。
伏兵发动时打击的敌方部队,也是早经过数次讨论的结果。不打曹军前锋,也不打满宠所在的后队。专门对着前队最后方的一支,展开突袭。
习氏是荆州巨室豪门,家中广有庄园、徒附,商队所至,东抵大海,西及陇上。所以习珍有钱,有装备极其精锐的私家部曲。
山上红旗一起,习珍所部即以大批精良弓矢齐射。
弩箭又密又急,彷如夏日的暴雨打上池塘中松散绵延的荷叶那样,“噗噗”的贯穿甲胄之声此起彼伏,随即被惨呼声压倒。Χiυmъ.cοΜ
领着这一部曹军的,便是那个此前催促满宠出城追击的乐进所部将校,唤作张充。
荆襄曹军能和关羽对抗多年,虽说吃亏多些,但军中多有勇猛善战之士,而且应对各种局面的经验都很丰富,绝非寻常庸弱之军。张充便是襄阳曹军当中出名的悍将,他擅使双刀,曾经和关平、周仓这种荆州军中出类拔萃的猛将交过手。
此时箭雨覆盖,转眼间四周将士纷纷倒地,鲜血漫天泼洒,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他把脸上的血糊抹去,抽出双刀在手,厉声高喊:“敌袭!迎战!迎战!”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斜斜射到。张充扭腰闪避,躲开了要害,却正中后股。这箭是铲型箭头的重箭,立即切断所经之处的大量肌肉筋腱。张充咬牙痛呼一身,站不住脚,扑倒在地。
他是个狠人,当即反手挥刀,用力砍断箭杆。再抬头时,荆州军的伏兵们从各处的荒草泥沟间纷纷现身,已经有人杀到了近处。
张充单腿跃身而起,叱喝着奋挥砍,将冲到眼前的一名荆州军士卒砍翻。环顾四周,觑见一名身披铁甲的敌将以左臂遮面,右手提刀急速逼近。
几名曹军弓箭手慌忙攒射,箭矢摇摇晃晃插在他的臂甲和胸腹甲胄上,全然无法透入,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刺,根根直立,颤动不止。
张充骂了一句,奋力掷出手中长刀,正中那敌将的肩膀。
缳首刀的重量比箭矢可大得太多了,锋刃切开甲叶,深入血肉,一直扎到了肩胛骨。那敌将闷哼一声,往后连退几步。此时数名曹军士卒趁机扑了上去,刀枪并举,顿时砍得他鲜血飞溅。
这敌将便是习珍之弟习宏。
习氏族中,本来较重儒学。比如当代的族长习祯,便是荆州名士,如今与马良并为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副手,权柄极大。
但随着习氏与庐江雷氏在商业上的持续合作,习氏的经济利益遍及荆州、交州。到这时候,有文事必有武备,于是族人中又颇有领私家部曲作战,建起勇武名声的。习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习宏此前只参加过剿灭荆、交之地蛮夷的军事行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真正的大战。虽然年轻鲁莽,但也确实勇猛。仗着甲胄精良不致重伤,他在倒地之前,犹自挥刀奋力横扫。
加长加重的缳首刀锋芒如电,自左至右,切开了一名曹军士卒的胸腹,将层层皮甲、戎服、皮肉全都划作上下两段。
那曹军士卒弃刀后退,惨呼连连。每退一步,都有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从胸腹间的伤口哗哗倾泻下来。
退了三四步,他双手探出,试图捂住伤口,却用力过大,猛地掏进了自家肚腹,也不知抓住了什么脏腑,感觉温热。他垂首看看,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倒地气绝。
而习宏失血过多,眼前忽然发黑,同一时间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两军稍一接触,已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战争便是如此惨烈。
驻在江陵的荆州军本部,历年以来战死者的数量早就过了万,而断臂残疾、不得不退伍的将士,数量也不下数千。
所以关羽会响应雷远,竭力为将士们安排退路。皆因将士们已然经年累月目睹着同袍战死,如果再发现受伤的同伴没能得到很好安置,那真的没法保持斗志。
好在习珍所部过去几年多在南方,甚少直接参与大规模的作战,对此感受不深。而他部下又以五溪等地招募来得蛮兵为主,这些蛮夷深信巫鬼、轻生好死,仿佛全不受死伤的影响,仿佛浪潮般一波波地猛冲猛杀。
正指挥厮杀间,习珍听到远处有隆隆脚步声响。
他百忙中扭头去看,只见曹军刚通过伏击的前队、由满宠本人亲领的后队,都已卷地而来。
习珍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他举刀高呼:“敌军势大,阻拦不住!快撤!”
听他下令,一众军官皆道:“敌军势大,阻拦不住!快跑快跑!”
还有人以蛮语高呼,通报一些杀起了性子的蛮兵。
习珍所部翻翻滚滚,往西面的山间退避而走。他们呼喊的话语,随风落到了提兵赶到的满宠耳中。
“他们在叫些什么?”
满宠年纪大了,听力不是很好。
一名荆州本地出身的将校连忙道:“像是在喊什么,敌军势大。又说,阻拦不住我们,要快跑。”
满宠催兵向前,侧耳倾听半晌。
他这个汝南太守,驻在襄阳多年了,也学会了些襄阳当地的口音。听了一阵,果然如此。
满宠虽然出城,行军速度并不极快,前后队的距离拉得很开。他纠结的心思很明显,是作足了情况稍有变动,立即收兵回襄阳的主意。为此,他也沿途细查蛛丝马迹,唯恐自家偷鸡不着蚀把米。
然而前队的后尾遭到袭击,由不得他不催兵救援。一旦赶到战场上,亲眼见到荆州军只留下两千人的小部队阻击,亲耳听到这些阻击部队一击不逞,便图后撤。
满宠心中的犹疑,到此去了七八成。他沉声喝道:“莫要耽搁,不必收拾战场,继续追击!”
当满宠所部渐渐远离襄阳城的时候,襄阳城的守军数千人,再加上临时调集的壮丁民伕之类,皆在城上全神据守。城中原来有六座京台,遭大水浸泡后,垮塌了两座,还有两座也摇晃不堪使用。剩下两座,现在都安排了耳聪目明的士卒,四面探看敌情。
满宠之子,校尉满伟身着甲胄,铿锵巡视城头,沿途督促将士,不使稍有松懈。
此时满天都堆着阴沉沉的云,阳光昏暗。当满伟巡视到正对汉水的襄阳北门方向时,只见宽阔的水面灰蒙蒙的一片。
京台上的士卒忽然摇晃旗帜,吹起哨子。
满伟看了旗语,转回身再看水面:“有船接近?在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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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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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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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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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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