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坡营地是曹休布置在淯水沿线的重要物资转运营地,营地设在一条东西向小河以南的高地上,河道中打着木桩,木桩上建有浮桥,连通到小河对岸的另一座小寨。大体来说,营地里能容纳将近五千人,并日常存放相当的物资,但日常驻扎此地负责看守的,只有七百余兵马。
前日里淯水泛滥,周边数处陂塘堤坝俱溃,营寨周围一片泽国,浮桥也被冲垮了。从简坡顶端向四周看,到处都是水面,偶尔可以看到尚未被冲垮的房顶和树木泡在水里。
两日前贺松领兵攻杀到此,在这座营地歼灭了曹休下属的一部曹军,几乎就此实现了对整个鹿门山区的大包围。
就在他围杀简坡营地曹军的同时,麾下一支轻兵在北面水域搜索侦查,正撞见了曹军南下的先锋。双方众寡悬殊,贺松所部的轻兵一触即溃。
溃退时,轻兵们虽以鸣镝示警,但贺松所部方经恶战,一时难以收束。
就算有水军将士的支撑,大水中的行军作战,依然是极其艰苦的事情。将士们浑身的戎服甲胄都是湿透的,冰凉的,行军时没法生活,吃的也都是湿乎乎的干粮,压根没法下咽,有时候口中焦渴,却找不到能饮用的水,只能看着四周的大水痛骂。
将士们在这种环境中坚持了数日,虽然不断的胜利,可体力和精力也都在不断的消耗。所以在攻打简坡时,一度被曹军反击,遭受了不小的折损,出现了将近两百人的伤亡。
最紧张的时候,贺松甚至把船队的水手组成了预备队,打算用他们对曹军施以猛攻。
此举在围攻曹军时并无不妥,可到了曹军大部队卷地而来的时候,船夫们不能及时登船,而将士们又疲惫不堪,战后很多人躺着歇息,怎也爬不起来。哪怕贺松派出扈从厉行军法,终究不能逼得将士超越体力的极限。
待到他终于收拢各部,开始登船的时候,曹军大部队出现,两翼舟船铺天盖地而来,实现了对简坡营地的包围。
见到这般情景,贺松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喉头一甜,口中忽然冒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来。
他知道自己年纪不轻了,年轻时在厮杀场上受的伤、耗竭的本元,这时候都一一体现在身体上。虽然平日里身体犹似铁塔,看不出老态,可数日来奔波作战,操劳之极,这时候突遭急变,又是源于自家的指挥疏忽,故而惊怒交加,竟已经吐血了。
他不愿因此引起将士们动摇,硬憋着,将吐出的血咽了回去。
王佐在一旁问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让将士们都下船来。”贺松沉声道。
顿了顿,他又道:“你去,挑二十个精干的,再挑两艘快船。你带他们回去,向雷将军示警。”
王佐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面对着如此规模的敌人,突围就等于死亡。与其自取其死,不如固守。或许曹军大部急于南下,未必会着意于一个小小高坡上的少量敌人呢?
如果曹军留下进攻的兵力不多,或者留下小部队稍作监视,贺松觉得,自己有机会坚持到战局出现变化的时候。琇書網
贺松遂分派兵力,利用简坡营地原有的营寨建筑,准备坚守。
正忙着,王佐从后头绕回来。
贺松狐疑地看看自家的行军司马。
王佐轻松地道:“已经让传讯的快船出发了。我这个行军司马,非得陪着将军才行。”
贺松哈哈一笑。
再回头时,他便发现自己的设想破灭了。曹军的兵力规模超乎想象,而且他们丝毫都没有越过简坡的意思。
就在贺松的视线里,曹军的大部队密密麻麻地分布到了东南西北的每一个角落。只第一次发起进攻的兵力,就包括了数以百计的舟船木筏,每一艘舟船木筏上,都装满了杀气腾腾的曹军将士。
曹军一个个挥舞枪戈,耀武扬威,又隔着舟船,前呼后叫,吆喝不绝。有些人待舟筏靠拢到水浅,便不耐烦随木筏前行,直接跃入水中跋涉,带起许多泥水,迸溅的到处都是。也有经验丰富的老卒坐在木筏上,拔出刀剑,慢慢地擦拭。
“他们是要先攻北面的小寨。”王佐道:“甲字第六曲和甲字第七曲的半数将士,尚在那里。将军,要让他们撤回来吗?或者加派一部,充实北面小寨?”
十几名军校随在贺松的左右。
所有人都知道此系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站得笔直,目光集中在贺松的脸上,等他下令。
贺松按着腰刀的手用了用力,再慢慢松开。
“敌众我寡,支援有什么用?让他们死守!”
还有半句话,贺松没有说。
有一名与黄小石交好的曲长嗫嚅嘴唇,壮起胆子,出列说道:“将军!北面小寨只有四百人,他们能打退曹军的进攻么?”
贺松睨视这曲长,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王佐勉强道:“他们来不及撤走,这也没有办法。”
所有人悚然心惊,都知道贺松决意要靠北面小寨消磨时间,哪怕一点点时间也好。
当即简坡高处旗语传讯,要求黄小石率部坚守,敢退者斩。
鹿门山以北,地势越来越平缓,越来越低。简坡说是个坡地,其实地势不高,北面小寨的位置更低。曹军的舟船直接就能逼到营寨的寨墙。
曹军大约出动了两千人,分成两路。一路主攻,一千余人,直接分散围拢小寨四面。另一路数百人猥集一处,意欲等待守军动摇以后跟进突入营地。
随着他们的逼近,小寨内外,箭矢飞舞如雨。
箭矢之雨落过,血雨继之而起。
在小寨的四周,成百上千的士卒奋力厮杀。他们的刀剑枪矛所到之处,泼洒起漫天的鲜血。鲜血飞到高处再落下,下方的人群有的倒下了,有的在继续前进,有人畏惧退缩,有人咆哮喊杀。
在水畔的泥泞湿地上,血雨泼洒,将地面染成红色。后继的将士们则狂乱地踏步,继续厮杀,将血迹踏进泥泞的深处。
被困在小寨中的曲长黄小石,乃是得到过雷远亲口夸赞的青年军官。他从庐江跟随淮南豪右联盟撤离,后来从军,曾在汉昌城西打过硬仗。
他在军校中学习时,郭竟曾说:黄小石虽然才具寻常,却很顽强耐战,竭力执行军令,不打折扣。
此时黄小石站在小寨内的一个木台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指挥作战。
有时候箭矢飕飕地从他身边划过,而下方不断有各方的军报传来:“曹军一部三百人,已经登岸,猛攻寨北。虽因地面湿滑,他们动辄摔倒,仰攻不易,但我们在北面只有五十人,应付得很吃力!”
“南面有曹军一部乘舟绕行,遭到简坡方向贺将军调集的弓箭手射击,死了一批!”
“西面曹军数量很多,来得极猛,他们用一艘木筏撞上了小寨的围栏,围栏已经垮了!老甘死了,我军顶不住了!”
黄小石骂了一句。
边上的罗阿惮宁没有听清楚,问道:“什么?”
“我说,狗日的来得够猛!”黄小石恶狠狠地道:“罗阿惮宁!”
“在!”
“带上你的部下,去西面支援!曹军若攻上来,我砍你的头!”
“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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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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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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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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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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