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水军的船队在滩头和汉水中央的龙尾洲往返,运送着各种修建营地所需的木石。从虎头山向西,直到龙尾洲一线的河滩上,好几座庞大的军营已然初现雏形,沿着营垒排布的防御器具、负责各营防守的领军将旗,都已就绪。
近一个月前,交州军渡过汉水,拿下排山和鸡鸣山两处高地后,兵锋向北、向西扩张,一度攻陷蔡阳县,在鹿门山周边广阔地带与曹军激烈交战。交州军下属的骑兵并曾多次长驱前出,几次威胁邓塞乃至新野,迫使曹军往这两地连续增兵。
然而或许是因为兵力有限的缘故,交州军在占据主动的局面下逐渐按兵不动,只是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部队四出骚扰。其主力则集中在鹿门山边缘区域,并开始修建营垒,与曹军对峙。似乎其意图与汉水以西的荆州军主力呼应,以长期而缓慢的攻势拔除襄阳周边曹军据点。
与此同时,关羽所部的荆州军逼近了襄阳。
襄阳正南方水畔有洄湖,停水数千亩,长宽皆有数里,当年前将军主簿杨仪曾在洄湖中的岛屿读书渡夏。洄湖中有襄阳曹军所设的小型水寨一座,荆州军一战即将之破,关羽遂使荆州水军暂时进驻洄湖,又将步骑分为四部,分别驻扎在蔡洲、龙尾洲、勾林滩、罐子滩这几处沿江适合大军设营之所。
十余日前,荆州军赵累所部绕行万山,试图沿襄水切入,威胁岘山诸峰西侧,后遭驻在襄阳城中的曹将满宠击退;荆州军又攻打伏龙山、百丈山等高地,因为连日大雨,山间道路无法通行,故而皆未得手。
或许是前期几次攻势不利,迫使荆州、交州两军调整部署,一时间,襄樊周边的局势竟然平静下来。而驻在襄樊各地的曹军将领们,好像也不急着反攻,只是整日里操练士卒,增筑营垒。
头几日里,曹刘两军对峙,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大军本队虽然不动,两军的轻骑、斥候在数十里的纵深范围内互相追逐,彼此较量骑术和勇敢,尖锐的唿哨声和鸣镝声此起彼伏。敌对双方的斥候骑兵有时三五骑对三五骑,有时数十骑对数十骑。如果激烈到一定程度,则曹军铁骑大队齐发,而荆州军哨骑则缓缓退入己方弓弩覆盖范围,两家各自罢手。
到后来,由于一场接一场的大雨,使得道路愈来愈难行走,而两方的军事布置彼此都已没什么秘密可言,于是对峙就只是对峙了。
到近几日里,襄阳、中庐、宜城等地的百姓们看到战事暂时没有爆发,便陆陆续续地从城里出来,赶往城边的农田料理。这是千载以降深入血脉的习惯,哪怕天要塌、地要陷,人总得吃饭,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不能疏忽了对天地的伺弄。
当然,平静的外表下,两军将士们并不疏忽。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所有人都知道,某种形式的大战终将到来。
关羽和关平、赵累、杨仪等人站在襄水以南的高地上,眺望对面。
对面的河堤上没有人影,只有一些稀疏的岗哨,还有三五人一拨的骑士往来巡逻。
襄水源于襄阳城西南扁山,首尾不过十数里,但半途中汇集了檀溪等水量充沛的支流,又因为近来多雨的关系,愈到临近汉水处,水势愈是湍急,水面宽有十余丈,沿岸处浊浪起伏,将水草丛和连绵蒹葭冲刷得七歪八倒。
这个距离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如果对面河堤后方潜藏了弓弩手,关羽所在的位置正在箭矢所及。所以随行的周仓有些紧张,亲自带人持大盾左右扈从,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箭雨。
关羽倒是满不在乎。他将戎服的下摆掖在腰带里,拿着长长的竹竿点戳襄水河滩,试探水底泥土的松软程度,再综合考虑对岸的地形和敌方营垒布设情况,推算一个个适合渡河的地点。
因为关羽身躯庞大沉重,而河滩又难免湿滑,他每次探步到河滩边缘时,关平带着两名扈从抓住他的臂膀,担心他滑进襄水里。
其实诸将都明白,渡河本身并不难。襄阳、樊城的曹军船只少得可怜,随着洄湖和各处河滩一一易手,曹军已经不敢派他们南下送死。荆州军在水军战船的掩护下,渡河如履平地。
然则曹军的防御颇为巧妙,使得渡河以后的进展很难。便如适才众人所见,河堤上的曹军数量极少,只有用来示警的最低限度人手,而河堤后方,至少有四五处紧要地点,都隐约可见坚固堡垒。
这种堡垒的规模不大,但其位置颇为巧妙,恰好扼住了渡水后人马集结的几处平缓滩头。
曹军依托后方岘山高地,对荆州军的调动看得一清二楚。荆州水军舟船若有行动,曹军铁骑立即就可以往相应堡垒集结。荆州军登岸时,营垒中的曹军铁骑发起突击,必定会给队列未成的荆州军带来巨大损失。
关羽等荆州军的高级将校,连续几日在襄水南岸探察地形,都觉无计可施。
去年起,驻守襄阳的曹军大将乐进病重,据说近来已经卧床不起,所以荆襄一带的军务由骁骑将军曹彰负责,曹彰通常驻在新野、南阳,而襄樊两城的具体防务,都由奋威将军满宠负责。
满宠极有才智,虽然麾下兵力有限,也不参与曹军的攻势行动,但他据守城池沿线,处处防务壁垒森严,井然有序。在场众人都是宿将,一看便知不好对付。
“满宠这厮,真有几分本事。”赵累叹道:“襄阳城周山河阻带,层层防御,我们若强攻硬打,不付出上万人的折损,只怕见不到襄阳城墙。”
关平一笑:“好在我们并不用真的强攻硬打。”
关平身后的习珍悻悻地嘿了一声。
此前荆州、交州两军联兵北上,早就制定了一套迎敌策略。
按照最初的设想,雷远负责襄樊周边的侧翼作战,牵制曹军南阳援军。而关羽则表面上兵分两路,一路猛攻岘山与汉水之间的襄水防线,另一路则绕行岘山以西,万山以南的缺口,直接威胁襄阳。
这两路攻势,都受到岘山曹军的威胁。襄阳守军要抵挡这东西两路攻势,就必定调动岘山曹军下山挟击荆州军侧翼。岘山的山势狭窄险峻,山上曹军兵力调度不便,往复数次以后,必定会露出破绽。
此时荆州军便可出动熟悉襄阳地形的将领,调动近年来新组建的、擅长山地作战的蛮兵,突袭岘山。只消一举拿下这个控制东西两条通路的要隘,便可进抵襄阳城下。
熟悉襄阳地形的将领是习珍。
襄阳习氏是世居本地的豪族大姓,荆州军的将领当中,再没有谁比习珍更熟悉岘山周围环境的了,他就是闭着眼,也能在山上山下爬个不休。
而擅长山地作战的蛮兵,则是习珍所部的零陵郡兵一部。自从数年前习珍与沙摩柯协作生意,习氏与五溪蛮部的联络一直很密切,他麾下有两千五溪蛮兵精锐,都是赤足奔行山间,踏峰过涧如履平地的好手。
习珍还是头一次能在如此大战中承担重任,早就摩拳擦掌。却不曾想,旬月前雷远遣使来报,说发现了曹军以水代兵的奸计,意图将计就计,请关羽的荆州军各部相应配合。
这一来,习珍可就很有些失落了。
岘山还打不打?若不打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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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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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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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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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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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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