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攻城的好时候,地面和墙头都太湿滑了。攻方的前进速度会变得缓慢,云梯之类也容易被推翻。今日上午,焦触已经连续击退了三次进攻,迫使地方在城下抛弃了两百多具尸体。
但城外贺松所部凶悍异常,照常整顿将士部伍,再度攻城。
上千人分作四路,向堡垒的两侧包抄过来。望楼高处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卒随即急摇旗帜,己方的弓箭手纷纷登上城头,开弓搭箭乱射。而当敌人愈来愈接近,当他们的咆哮声灌入耳膜的时候,守军将士也情不自禁地大声吼叫起来。
对新兵来说,这种吼叫是压制恐惧的最好办法,对老兵来说,则是为了提振精神,预备厮杀。在本方将士怒涛般的呼喊中,身上哪怕只有三分力气,也能发挥出十分。
焦触没有喊。他的战斗经验足够丰富,深知哪怕在即将白刃相格的城头,也需要将领保持冷静。当然,更有可能是经历的战事太多,整个人早就麻木了。
当两方的箭矢飕飕飞过时,他甚至还有心思回头望一望,看看飞越墙头的究竟是何品种。
就在这数日里,焦触见到了应用于长梢弓的长箭,箭簇加重的破甲箭,箭杆铁制而短小的弩矢。他见到己方将士哪怕穿着厚甲,一旦被迫近到百步之内,甲胄就会被轻而易举地穿透,破甲时噗噗的闷响、鲜血滋滋的喷射声和人的惨叫就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
他又注意到,城下敌军此番杀到,正对着前次一度突入城头的薄弱处,那一段城墙上的木栅被推倒后,尚未来得及修理。
他挥了挥手,扈从连忙射出鸣镝,示意重点防守的位置。在城内组织后继兵力的将校随即大声呼喝着,令辅兵们多携土囊上城,立即堆叠出阻遏进攻的矮墙。
编县是废弃后又重修的军事堡垒,小而坚固。故而守军的调动非常容易,各项守御的准备也充分,若非如此,这一仗就很不好打了!
他挥手的动作引起了城下弓弩手的注意。
好几支箭矢从城下各处飞来,来势又快又猛。扈从们来不及示警,扑上来将焦触推倒,箭矢贴着他的面门划过,再掠过身后木制的望楼梁柱,打得木屑飞溅。
扈从们自然是救主心切,怎奈焦触年近六旬了,筋骨不似年轻时柔韧。被扈从们这一扑,脚踝扭了一下,痛的他脸色发青;头盔砸在地上,后脑也疼。
他扶着墙头勉力站起,喝骂了两句。转而再看城下动向。
城下的贺松放下手中的角弓,望着焦触的身影连连冷笑。
适才射向焦触的箭矢,有一箭就出自他的手中。他在雷远麾下诸将之中,并不以善射著称。何况身为统领全军之将,却迫近到双方箭矢相及之处,与敌对射,实在有些危险。
但这举措更多地出于鼓舞士气,将领大胆,部属们才会舍死忘生而战。
“将军放心,编县城头的木栅、望楼已经被我们推翻多处,打下去,一定是我们有利!”一名部属道。
贺松微微点头。他对自己的部下们很有信心,所以并不焦躁。
曹军的底蕴摆在这里。这个统合了天下八州的庞大政权,麾下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放在最前沿军堡的兵将,又怎么会是弱者呢?
贺松仔细打听过,焦触虽然不是名将,却毫无疑问是宿将,这等人物就算没有特出才能,但用来带领本部坚守一座小型城堡,那是绰绰有余。何况守城的还都是焦触的本部,不仅忠诚,更是耐战,便如一根硬骨头,想要啃下来,就得做好崩飞几颗牙的准备。
“嘿嘿……”
想到这里,贺松又冷笑几声。城池小了以后,守御固然容易,却失去了周旋的余地。而贺松所部攻城再难,无非拿人命硬碰硬地往上填,总有守军撑不住的时候。
贺松麾下的几名司马、曲长都有经验,自会按部就班地猛攻,并不需要贺松多操心。
此时,斥候首领风尘仆仆从后阵赶到,贺松便问:“宜城的曹军到了哪里?”
那斥候首领面露苦色,摇头道:“将军,他们没有动。”
“没有动?”
贺松吃了一惊:“确实?”
“宜城的曹军营地戒备甚严,白日里无法抵近侦查。但夷水、祁水上游的几处渡口,直至蓝口聚一带,我们都紧紧盯着。敌军确确实实没有往编县来。”
编县距离宜城才四十里,此地攻城战打得如火如荼,宜城那头不可能不知。可他们居然能耐住性子,就这么看着?
营司马彭裕沉吟道:“编县的守军看起来只有千把人。会不会曹军在宜城、鄀县等地,都没有重兵?”
贺松摇头:“那不至于,之前小石亲自带领部下往北,抓回来好几个俘虏,一一都查问过。另外,关君侯那边,也有诸多线报汇总,编县、鄀县、宜城这一带,一万人是必定有的,或许会到一万五。”
这三座城池都是坚固军镇,而且兵力充沛。己方若用大军去攻打,至少也得出动四五万人,耗费十天半个月。己方的目标是襄阳、南阳的曹军主力,如果在这三座县城虚耗实力,那真是笑话。所以关君侯才设了引蛇出洞之策。
先以少量兵力打一座县城,其姿态与此前偏师拉锯并无不同,则曹军必定快速出兵支援,己方在野战中击破曹军,接下去或者乘胜而取空城,或者调度精锐混在溃军中进入宜城、鄀县两地,可用的办法很多。
然则,曹军竟然不动?这是打定主意,任凭己方友军分散各城,而送给荆州军、交州军一口口的吃掉?不可能,就算上头的将军想这么做,下面普通将士的士气也维持不了。m.xiumb.com
彭裕想了想:“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彭裕在投入交州军前,本是江东武射吏的骨干军官,因为被张鲁劝说才投靠雷远。其人颇具才能,故而数年内屡次得到提拔,贺松很信任他的判断。
“什么可能?”
“曹军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另外做出了应对……说不定,我们以曹军的援军为目标,他们则以我们打援的兵马为目标。”
“你是说,他们要打的,是坦之将军?”
“虽无十分把握,却不可不防。”
贺松转念一想,笑了起来:“那不是好事么?我方要的,就是曹军主动野战,说到野战,坦之将军难道会吃亏?”
彭裕皱眉思忖片刻,待要说什么,前方将士们齐声高喊,再度逼近了编县城下。贺松催马向前,不再讨论。
彭裕的猜测,对了一部分。
宜城曹军迟迟不来救援,确实是因为看破了刘备军的计划。
但据守宜城的朱灵并没有带队行动。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骁骑将军曹彰的虎豹骑赶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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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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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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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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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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