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江陵城中各家将校的部曲子弟,是最勇猛善战的一支力量,哪怕关羽领兵出战,各家总会留一些老底子在城里。
若雷远守城,首先就要统合这一支兵,将之作为手中最可靠的利刃。但费观大概考虑到自己并非元从,轻易不愿从元从各家的府邸调兵,另外,潘濬也肯定在其中拖了后腿。
如此一来,当江东军入城的时候,许多部曲、宾客都分散在各地,处处寡不敌众,遭到成规模的江东士卒凶狠屠戮。
但雷远及时赶到,打断了这个进程。
越来越多的部曲子弟开始从昏乱状态中摆脱出来,开始向矗立在城中的将军旗帜聚拢。
其中最大的一股,就是关羽自家的部曲。这批人原本坚守着前将军府和将军府后方的武库,数量足有二百余,其中半数是身带残疾的老卒,还有几个半桩孩儿。
这会儿他们不仅投入到雷远指挥下作战,还携来武库中留存的一批甲胄军械,使得荆州守军的力量再度加强。
然而,雷远在分配军械的时候稍稍分心,便有个披着一件鲜红斗篷的女娃娃,手中高举着闪亮短剑,试图混入奔赴前敌的老卒队列。结果因为斗篷过于醒目,这女娃儿连遭了几支箭矢飞射,差点受伤,引得诸人惊呼。
雷远是赵云的女婿,与元从们往来总能登堂入室。故而这女娃儿,雷远是见过的。
就算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此情此景也吓了雷远一跳。他立即过去怒喝:“这是战场?发什么疯?敢这样胡来!”
他领兵鏖战整日,满身满脸都是征尘、鲜血,看上去极其骇人,与素日里文雅姿态大不相同。顿时将那女娃娃吓得大跳起来。
她手里拿着剑连连比划,却又竭力摆出矜持高傲的模样:“你是什么东西!”
雷远尚未回答,后头又奔来好几名仆役模样的人,七手八脚扯着那女娃,将她强行带到后头去了。
一名部曲首领模样的中年人奔来致意。此人脸上带疤,眇一目,右臂也缺了一截,乃关羽家中的管事,当年也是久历沙场的悍卒。雷远缓下语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唉,怎么就让人跑出来了?”
那中年人连声致歉,附在雷远耳边说了两句,雷远只有叹气。
战事正紧,雷远没空多谈。他也没心思替关羽带孩子,只能请那管事务必看好自家的女郎。
此前雷远固然连破吴军,可是己军也终究疲惫。当吴军真正把大将的底气所在、把一支支精锐不计代价地投入进来,他便再难获得优势。
没过多久,前方搏杀惨烈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许多将士承受的极限。而双方主将仍在毫不犹豫地将手边每一支力量投入进去。
在前部大督和左将军的旗帜之间,两军的尸体堆积渐高,而奔涌的鲜血甚至来不及洇入地面,在许多地方汇聚成了脚面深,踩踏上去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吕蒙本部诸将,原以成当、宋定、徐顾三人为首。
数年前周郎领兵与刘备交战时,吕蒙所部全溃,成当战死于公安城下,宋定、徐顾也当了俘虏,在荆州干过小半年的苦力。此时公安到乐乡的沿江道路,就多赖宋定的辛苦。
正因为有这么一桩旧事,宋定此番恶战,尤为积极。
雷远初入城时,他一时不慎而遭迫退,随即亲领偏裨将校,连番冲突向前。短短半个时辰,便杀得浑身热汗,以致甲胄间隙白雾蒸腾。他也真是兴起,干脆脱了甲胄,赤膊上阵。
正好他得了吕蒙遣来一支精兵相助,顿时杀透两重巷道,横向扫过荆州守军最前方的一部。
此时抵在最前线的一队守军,是由四五家荆州军将家中部曲凑成的,其中还有若干临时上阵的壮丁、少年。
荆州士人当中,跟随潘濬作乱的固然颇有不少,但江陵城是座军镇,城里大部分人都是荆州军户的子弟和家眷。靠着经验丰富的若干老卒指挥,他们一股股地从自家里坊出来,汇入到雷远的指挥之下,然后立即就被派上前线。
他们猝然遭到宋定的侧面袭击,顿时阵脚挫动。
宋定高呼酣战,宛若风卷残云。
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娃儿倒是胆色非凡,瞅准了宋定是主将,挥刀便来挑战。看他的刀法倒也有几分模样,显然虽系武门出身,可进退毫无章法,没有真正的搏杀经验。
宋定手起一矛就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娃儿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看伤口,宋定一脚踹开他,抽出长矛,鲜血喷射。他丢了手里的刀,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住伤处。后继的吴军立即赶上,挥刀砍下了他的首级。
眼见此景,一名白发苍然的老者悲呼一声,从身边同伴手中夺过角弓,开工便射。
此人年纪虽然老迈,箭术却委实高明。一箭正中宋定肩膀,箭簇贯穿,血流满身。
江东士卒们一起惊呼,宋定失血过多,也觉得脚下发软。正犹豫接着进还是退,有人拉着宋定的臂膀,将他猛拽到后方队列里。xǐυmь.℃òm
宋定晕晕乎乎,只听那人厉声道:“看好了你们的宋校尉,接着该轮到我了!”
随即身边沉重的脚步声轰鸣,诸多将士都道:“凌统将军带甲士上阵了!”
宋定放心地坐倒在地,也不知怎地,他眼前渐渐发黑,任凭边上将士乱嚷:“砍断箭杆,小心拔箭!”
凌统今天过得可谓狼狈。
雷远杀来的时候,他的预判连连出错,简直被操纵于股掌。后来总算对上,自以为能匹敌骑兵的部众又接连吃亏。
可他的斗志丝毫不衰,求战之心愈发旺盛。闻听吕蒙在江陵南门聚兵,他立刻就领本部甲士赶到,随即杀入城中。
此前在原野中作战,骑兵能以离合变幻的速度,将凌统压在下风。可到了城中巷战,人挤人、人堆人的时候,身披重甲的步卒结阵向前,敌我双方熙熙攘攘,哪有骑兵发挥的余地?
这般情形,凌统谁也不惧,只求斩将搴旗!
当下凌统在数十甲士簇拥下奋勇冲杀。
凌统是江东猛将,当年孙权征江夏时,他为大军前锋,曾与麾下健儿数十人乘一船,去大兵数十里,遂先破敌军,并斩其将、夺其城。
如今虽然十余年过去,但凌统年未满三十,仍在体魄、精力极旺盛的时候。他手持加重的缳首刀往复突击,每次突击,必定杀死守军中特别勇猛者。
此刻随在他身后的,也都是他自家的部曲甲士,眼看主将奋死,谁敢后退?他们随即跟进,撕裂对方的防御阵线。这就像一柄铁锤,全无招法,就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地猛烈捶击,将眼前之敌砸出破绽,砸出裂痕,砸成齑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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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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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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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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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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