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北的雷远连夜重整编制,预备出击。因为将士长途调动疲惫,雷远使将士们当夜休息一晚,次日向东行进。
他的计划,是及早进入枝江县西,待谢旌所部沿江西进之时发起伏击,先破此部,进而再楔入枝江县以东,尝试突破江东水军对沮水、漳水的控制,直接呼应江陵。
枝江县位于江陵城周平原的最西端,与夷陵县的群山相接,地势以丘岗平原为主,较之夷陵固然开敞,地形却十分复杂。自荆山深处发源的诸多河流,都经枝江蜿蜒向南,其著名者,除了沮水、漳水以外,在县城的西面还有洋溪、三郎溪、花溪、沧茫溪、渃溪等二十余条。
这些溪流俱都深阔,彼此时有交错,春夏时溪水汹涌,波流回荡,遂潴为星罗棋布的湖泊和深深浅浅,几无边际的薮泽。春夏时节,湿地间青绿色的芦苇丛正在疯长,足足有半人多高。风吹过,亿万苇杆摇摆起伏,宛若波涛。
趁着清晨天气尚暗,而沿途薄雾弥漫,雷远所部急速行军,巳时便赶到了洋溪东面的一处村落。村落中有百余人口,雷远下令姑且禁闭,以防消息走漏。
站在村头高处的茂密林地向东看,可见官道两侧有狭长的平地,南面是洼地沼泽,北面则有几座起伏不大的小山,小山下的坪坝密布矮树和乱草。
雷远将马岱所部骑兵安置在一处坪坝后方,而刘郃、文四所部等汉家部曲分散潜伏在南面的洼地中。蛮兵数量虽多,不习战阵之法、不耐约束,故而安置在西面村落后方,作为乘胜扩大战果所用。
安顿部伍之时,他也派出精细斥候向东侦查,不到半个时辰,斥候们便回报说:吴军到了。
雷远急令诸军隐蔽,须臾之后,吴军果然大至,打起的军旗上大书一个谢字。估算其兵力规模,约有三千。
雷远将眼前茂盛的芦苇稍微拨开些,仔细又看一遍,随即叫来斥候,沉声吩咐:“火急再探,吴军可有后队?”
斥候躬身领命,淌着水去了。
此时吴军沿着官道缓缓向前。最前方的数十名士卒,已经抵达洋溪,正手持竹竿,探察可有适合涉渡之地。
远处有数声清脆鸟鸣传来,那是刘郃所部在催促发动。
雷远恍若无闻。
李贞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洋溪以东,有蛮兵千人埋伏。这些蛮夷松散惯了,若等不到号令,万一擅自杀出,反使敌军警戒,进而影响我军后继行动。”
李贞的意思是,谢旌所部已经深入伏击圈,不必再等了。
雷远毫不理会。
不知哪里晃晃悠悠飞来一群毒蚊子,绕着众人嗡嗡地飞。雷远身边簇拥数十名甲士,脸上、身上少不得被叮咬,但雷远沉静不动,甲士们也没人敢动,甚至都没人敢挥开蚊虫。
就在他们前方十余丈处,江东兵马徐徐行进的脚步声愈来愈响,而雷远依然不动。
身后芦苇荡一动,斥候首领满头大汗地折返回来:“将军,我亲自确认了,实无后队……江东兵马就只这三千人。”ωωω.χΙυΜЬ.Cǒm
雷远前往益州的时候,随行只有扈从五十人。这会儿临时调用了马岱所部作为斥候。斥候首领是雷远的老熟人刘七。刘七原是邓铜的部下,在灊山时就跟从雷远作战。刘七所部,是雷远麾下仅有的一支匈奴轻骑,在邓铜战死后,此部先划归雷远直辖,后来为了把有限的骑兵集中使用,又调入马岱部下。
刘七在追踪、索敌、侦查等方面颇有才能。他说没有后队,雷远信得过,那便定然没有后队了。
“有点少。”雷远皱了皱眉。
雷远对江东的文武人物有些了解,知道谢氏乃会稽巨族,祖上出过尚书令、尚书郎和县令之类官员。谢旌为谢氏本代的勇猛之将,自领部曲为孙氏下属之一部。谢氏的部曲数量,约莫便在三千人上下。
但陆议这一路兵马,乃是负责封堵荆益两州联系的关键一路。江南的夷道、江北的夷陵,这两座城池便如峡口左右两善大门,必需要尽数夺取,才能闭锁峡江。
此刻陆议在南,所部万余人,俱都是江东陆氏本身的精锐,沿途攻势凶猛,直取夷道。而在北路,就只谢旌带着三千人负责?这三千人就算一路杀到夷陵城下,又能做什么?原本探报不是说五千么?
再细想下去,会稽山阴谢氏素来不以勇武著称,谢旌其人,更无与强敌对垒的战绩。江东既要夺取荆州,必是劲兵猛将尽出,在夷陵方向,就算不遣虎臣相向,至少也该派遣宿将,如今却只有谢旌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下将……他们何以如此轻视?
雷远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他说。
李贞问:“将军想到了什么?”
雷远深深吐了口气:“江东人恐怕已经预料到我会赶到荆州。谢旌所部,只是个特意摆出的饵食罢了。我吞了这个饵食,他们便能知道我部的具体位置,推算我们下一步的动向。”
李贞闻言吃惊:“那该如何是好?”
雷远反倒轻松,他轻声笑笑。
距离上次与江东作战,已经是在三年前了。
这样的乱世争雄之时,三年时间,已经足够一个强大政权整训出十万强兵,使江东自信能够以扬州的力量压倒荆州,阻遏益州和交州。不得不承认,江东对地方世家的整合、对山越宗帅们的清剿和整编都极具心得,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捏合各方力量,使之联结为一体,发起扩张。
但这三年里,雷远在交州也没有闲着。在巨额商业利益的支持下,雷远已经拥有了一支技术精湛的匠人队伍、一套日趋成熟的军械生产体系。从采矿、冶炼各环节开始,他们甚至逐步实现分工合作的标准化运作,能够高效率地出产精良武器。
以此为凭,雷氏部曲、交州军和荆州军的主力,都开始拥有更完善的装备和配给,由此也不断提升了战斗力。
哪怕此刻聚集在雷远麾下的,除了马岱所部以外,多为临时拼凑起的军队;但雷远毫不怀疑,他能够粉碎敢于阻挡在面前的吴军,粉碎那些被逼迫作战的山越人!
在此前提之下,雷远对自己说:无论江东人作何谋划,己方的胜利,必定自厮杀中来,必定自堂堂正正地压倒对手而来!
江东人愿意主动凑到眼前来挨打,那正是我雷远求之不得的好事!
“含章,听说你最近在读尉缭子?”
“是。”
“那你当知道,尉缭子有云,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江东自有讲武料敌的谋士,这是他们的道;也不乏赏罚促战的法度,这是他们的威;可要说到覆军杀将、溃众夺地的以力而胜,这是我军的长处,而此辈……不足惧也!”
说到这里,雷远锵然拔剑:“举旗!擂鼓!出击!传令兵立即通传各部,就说,大功还在后头,此等小敌,不堪一击。一刻之内,我就要见到谢旌的首级!”
下个瞬间,雷远身后数名力士猛然举起将军大纛。旗面受风,在空中霍然展开,猎猎飞舞。
雄浑鼓声、苍凉号角和宛若沸腾的喊杀声轰然响起。
四面八方的山野水泽间,数以千计的战士几乎同时起身,举起手中的武器。在阳光映照下,武器反射出耀眼光芒,仿佛无数星辰上下起伏,向着伏击圈的中心位置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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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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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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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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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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