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宛城一带的荆州豪族如此,其实并不让人惊讶。
曹公虽占据荆襄,但其实并不重视荆襄本地的士人。近数年来,荆州出身的文武能在许都、邺城立足的,寥寥无几。
如王粲、杜袭、和洽等受到重用的,都是寓居荆州的北人。真正的荆州人领袖蒯越,在许都做个空头光禄勋;而蔡瑁、刘廙、宋忠等虽在邺城,蔡瑁全然不问外事,另两人只不过是侍从文人罢了。xǐυmь.℃òm
虽然荆北各郡的太守多用本地人,可那明摆着,是对抗玄德公的权宜之法。荆州士人向上发展的道路,早就被曹公麾下的汝颍士人堵死了。
士人所求的,或者自身的政治地位,或者家族的扩张、延续。前者既受阻遏,就要在后者下功夫。
这两年来,荆襄士族竭力深耕地方,扩充宗族的力量。他们以其盘根错节的力量投入到乐乡大市的贸易中,固然是出于贪婪,也因为他们有实实在在的,物资财货的需求。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人会愈来愈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在南方的亲朋伙伴们正在玄德公的政权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所谓“豫州入蜀,荆楚人贵”实非虚言。
那么,随即也会有人想到,终究乱世尚未结束,鹿死谁手,尚未知之。荆北的士人又何必把筹码全部投在一端呢?
这样的想法,随着玄德公势力的膨胀而蔓延,随着他们与荆南贸易往来的收益扩张的蔓延,所以才会有杨仪、宋琬这样的人,甚至就连文聘这样的地方强豪,也渐渐聪明了起来。
曹公虽然不断往荆州增兵,但他们的统治根基,那些出身荆襄的无数二千石、六百石乃至郡县纲纪、斗食之吏的人心,正在一点点地变化。
对此,雷远是很明白的,而关羽在接触到了杨仪、宋琬等人以后,也愈来愈明白了。
“可惜,麋子方是个蠢货!”关羽忽然骂了一句。
现在想来,玄德公以麋芳这样的生意人担任南郡太守,或许真有用他去做些私下交易的意图。没想到麋芳满脑子钱财,竟不晓得半点轻重,硬生生把自家的前途毁了。而江陵与襄阳间的暗中往来,还是靠雷远的乐乡大市实现。
众人全都噤口不语,就连雷远也不应声。
又过了片刻,在场将校的部下们陆续回来,禀报备战已毕。
最先到的,是荆州水师的两名中郎将詹晏和陈凤。
关羽此番带领荆州水军出动,留了长子关平等守江陵,随同行动的水军将领便是詹、陈两位。詹晏是玄德公任豫州牧时跟从的部下,而陈凤则是荆州水军干将,赤壁战后降伏于玄德公。两人俱都干练有能,深悉水军舟师的战术战法。
三年前,关平带领荆州水军往夏口运送庐江雷氏宗族渡江,在关平之下带领船队的便是詹晏和陈凤二将。此番他们再来接应,雷远对二将自然有些酬谢。
从詹晏和陈凤口中得知,原来关羽在率军离开江陵时,曹仁大军已经逼近到江陵城左近。当时关羽与关平等将约定,要他们无论如何,坚守城池十五日。
今日便是关羽离开的第十五日了。凌晨时分从对岸折返的哨探说,江陵新城内外仍在鏖战,杀声震天。但具体战况如何,因为曹军围困数十重,哨探实在无法潜入探明。
此后几个时辰过去,关羽再也不提江陵情形,只督促众将做好战斗准备。
关羽本人的家眷、荆州水军将士的家眷都在江陵城里,可关羽偏偏就有胆量放开他们,而调度水军主力往江夏走了这么一趟。这份人情,雷远一定是要记下的。
此时詹晏和陈凤二将上来,躬身禀道:“君侯,荆州水军整队完毕,随时可以作战。”
关羽微微颔首:“知道了。”
之后陆续有多人登上邛笼通报,随即在场诸将纷纷出列,向关羽禀报。
“零陵郡的水陆兵力都准备好了。”这是零陵北部尉习珍。
“长沙郡的船队整备已毕。”这是长沙郡的郡尉史郃。
“武陵郡有精兵一千,快船二十艘,随时可以作战。”这是武陵郡从事樊胄。
丁奉匆匆赶来,站到雷远身边,向他握拳示意。
雷远向前半步,沉声道:“宜都郡有兵士四千人,骑兵五百,艨艟四艘,快船五十艘,已经准备完毕。”
随雷远从庐江返回的将士大部分需要休整,一时无力继续作战。但雷远身为荆州仅次于关羽的重将,实力仍存。此番,他将留守宜都的兵力,扣除在夷道、夷陵和江关各处要隘驻防的基本力量,倾巢调动而出。另外,贺松、丁奉、吴班、雷铜、任晖、马岱等将,也都参战。
此时雨势渐渐大了,雨点打在河面上,发出哗哗的响声。在场众人的甲胄、戎服慢慢地洇得湿了,慢慢有寒气泛上身来。而视线所及,天地间,白茫茫的水色渐重,远处江心的连绵洲陆似乎看不大清楚。
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雷远侧身让开些。
几名扈从持着关羽的荡寇将军麾盖,匆匆登上邛笼的阶梯,高高撑起。
沿着洈水故道远近,在芦苇、蒿蓬间密集排布了无数船只。船上兵将们透过雨雾见到这面麾盖,俱都躁动起来。有人高举武器,开始欢呼。
“这场雨,正是时候。”关羽沉声道。
此前曹军凭借浮桥连通江上洲陆,把荆州水师封堵在大江下游。荆州水师数次攻打浮桥,却受阻于汹涌水势,徒然折损多艘珍贵的大舰,难有收获。而曹军得以发挥巨大的兵力优势,四面围攻江陵。
但曹军上下都是北人,以他们的头脑,根本无法想象南方夏季各处水域的连贯情形。荆州水军往江夏虚张声势一通,随即回师,沿着南方水道迅速兜转。
仅用了七天,关羽所部就越过八百里水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江陵上游。而在此地与之汇合的,还有从荆南各郡汇集而来的精锐。
当荆州水陆诸军从洈水故道杀出,滔滔大江赫然由阻力转为助力,而荆州军得以发起倾力猛攻。
他们将用大船撞破曹军的拦江浮桥,把张郃所部捆锁在江上洲陆;而另一支兵则会沿着沮水上行,转至子胥渎,包抄曹仁所部的后路。因为雨势掩护,曹军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行动,这场行动,将会是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痛击!
关羽是何等刚傲自矜之人?哪怕面对十数万曹军压境,他想的也不仅是据城死守,他要的是一场大胜,是在曹操眼皮底下,粉碎曹氏大军!
关羽捋了捋长须,继续道:“曹公以十数万众南下,自以为是批亢捣虚的妙策,打算用荆州的危急,来唬吓主公……关某岂能如他所愿?斩将破局,就在今日,还诸位请努力杀敌!”
众将一齐躬身道:“遵命!”
关羽按剑转身,往邛笼下方去。
走过雷远身边时,他忽然止步:“续之!”
“在。”
“夏侯元让在你这边做俘虏,过得怎么样?”
雷远道:“此人终是曹操麾下重臣,并不敢苛待,每日都有酒食供给。只不过,这败军之将难免抑郁,我却没有办法。”
“你让人去劝劝他。就说,莫要急躁,战后我请他来江陵休养……说不定,还会带曹子孝来,与他作伴!”
诸将齐声大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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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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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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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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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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