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汉家制度,入夜宵禁,城门闭锁,无县君、郡君出具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但这十余骑,乃是宕渠城中豪强大家的亲信,当然能够出入自如。
随着十余骑入城,悄然寂静的宕渠城里马嘶犬吠,微有声响。又过片刻,更多的骑士随着先前的十余骑狂奔出城,在淡淡的月光笼罩下,向城南那处新建的军营行去。
而雷远起身站到军帐之外,眺望着那支手持松明、疾驰而来的骑队。他笑容满面地对身边的人说:“得到这些年轻俊彦相助,我相信巴西一定稳若磐石。日后左将军论功行赏,一定也不会忘记大家的这份心意。”
他刚才以强硬手段震慑众人,一时间志气雄壮,说话有些不那么注意。冯贺随侍在旁,听得清楚,心里一紧:稳定巴西郡的局面,却是左将军论功行赏么?这位雷将军言语中虽然打着荆益携手抗曹的旗号,其实却并不将刘益州放在眼里。
想着这些,众人皆逊谢道:“全赖将军威力,我们哪有什么功劳。”
眼看那支骑队越来越近,雷远再上前几步,站到大帐和辕门的半途。此前召集这些宗族首领来时,雷远只在帐中相待,这时候却如此谦逊;非是厚此薄彼,皆因此刻众多宗族已经决心与己方合作,雷远身为主将,也该拿出应有的礼数加以安抚。
这一晚上难免要做长夜之饮,还需得费心费力地应酬,务求收服其心,将他们的宗族力量彻底捆绑在己方一处。琇書蛧
甘宁和李异二人懒得应付这些人物,早早地告退了,而雷远和简雍断没有抽身的道理。两人对视一眼,都生出将要上战场的斗志勃发之感。
雷远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不足五里的位置,一片林木密集的丘陵地带里,令巴西太守庞羲望风退避、令蛮夷部落首领们信心百倍、将图大举之人,正在探看着宕渠城的内外形势。
徐晃已经来了。
徐晃身高近九尺,气度沉稳,须发非常浓密。他身上的戎袍原本是酱红色的,因为沿途雨淋日晒,变成了深褐色,外面披着件甲叶绵密的鱼鳞铠。因为夜色浓重,他又身处林木之下,于是炯炯有神的双眼被突出的盔檐遮挡了,这使他凭空生出几分高深莫测的观感来。
过去数月里,徐晃的行动落在他人呢眼中,着实也够莫测的。
去年年末,他从邺城出发,与夏侯渊合兵讨伐太原贼。前后攻陷二十余座围屯,并克太原,屠了大陵城,斩杀帅商曜。
战事稍歇以后,本打算息养军力,曹丞相军令一下,他又和夏侯渊星夜启程,自蒲坂渡河,进入关中。因为须得等待司隶校尉钟繇与关中将帅协调的关系,他在长安城下歇息了数日,这才得到许可继续南下汉中。
前往汉中的道路是子午道,沿途悬崖绝壁,栈道奇险。人马不得不以绳索系腰,排成前后相继的漫长队伍,缓缓向前。就算沿途有张鲁派出的部下指点路途、供给食物饮水,这一程也走了足足二十余日,途中又逢霖雨,将士多有抱病,折损牛马畜力甚多。
好在最终到达了汉中。张鲁亲自到汉中东部的南乡县迎接,并且就地划分了规模极大的营地,调运大量物资以作补充。
按照曹公和张鲁议定的规程,之后徐晃就驻军在南乡,若有必要,也可率军向西,或者控制南郑、或者取代阳安关的防务。曹公事前说得明白,无需勉强推进后继的军事行动。只要徐晃这一支兵马驻扎在汉中,就足以对南方的刘璋、北方的关中诸将都造成威胁。
徐晃于是沉下心来,仔细经营南乡,增设了攻守战具,整修了城墙破损之处,短短一个月里,就把南乡打造得犹如铁桶也似。而与他同行的丞相军祭酒、新任益州刺史杜袭则多次前出到阳安关,着手招揽益州士民百姓。
但局势变化之快,超过了曹丞相的预料。徐晃在南乡驻军不久,就听杜袭传来消息,说什么刘玄德广遣使者在益州各地行动,渲染什么荆益联盟,携手抗曹。而刘季玉居然就被这种风声给影响了,已经遣使前往荆州,商谈下一步的合作。
徐晃和玄德公交手不止一次了,深知这等英雄一旦羽翼丰满,必然就会成为可怕的大敌,如果坐视着荆益联合北上,自家这几千人放在汉中,未必经得住玄德公的一击。
他与杜袭商议,都觉得非得先发制人,将汉中实控的区域尽量向南推,这时候推得越远,玄德公兵马来袭的时候,才能够有层层阻截、逐次后退的余地。
至于用以着力的具体手段,杜袭会在阳安关,会同张鲁的部将张卫想想办法,而徐晃则直接通过米仓道南下,试图在巴郡有所收获。
这半年时间里,他和他的部下从邺城到太原,从太原到长安,再从长安到汉中,汉中到巴郡,粗略估算路途,大概走了不下四千三百里,徐晃自己都觉得辛苦过甚,将士们整日不得闲息,怨言颇多。哪怕徐晃治军严整,也难免逃散了不少。
所以徐晃把大部队留在了南乡,让他们继续休整。他本人只领精兵若干,先绕行不曹水上游的宣汉县,与杜濩、朴胡、袁约三名蛮夷大酋会面,说服了他们鼓舞蛮夷冲在最前,往宕渠水沿线的宕渠和汉昌两城生些事端。
然则这些蛮夷们久居此地,对山坡沟壑林木间的变化,着实了如指掌。大队人马出动才三天,便有人十万火急来报,说有大队人马直往宕渠来了。这一来,蛮夷大酋们又生疑虑。毕竟他们想的,乃是借着曹营大将的威风攫取利益,倒未必有兴趣亲自与汉家大军恶战,让自家儿郎尽数去垫刀头。
徐晃不得不亲自领兵前出。
他连续翻越了几座山岭,趁着夜色直接抵近到宕渠城下,打算搞清楚来到此地的军马究竟什么来路。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徐晃看清楚了。
因为军中似有饮宴,所以灯火甚明。上百支松明火炬在夜风中摇曳着,犹如繁星般照亮了森严的军营,照亮了多处的戎楼和戎楼上弩士警惕戒备的身影。
虽然中军帐处,隐约飘来欢笑之声,可是其它各处营地都十分寂静。井然有序的环境之中,偶有甲叶或武器反射灯火的微光,那是值夜的甲士往来巡逻。但整座军营中,赫然有凌冽肃杀之气升腾而起。
“这是精锐,为数还不少!”徐晃皱起了眉头。“益州军中,有这样的强兵么?又或者……不是益州军,而是荆州军来了?这样的话,可就有大麻烦!”
徐晃下意识地往林地深处走了几步,隐蔽身形。
一名虽作汉人打扮,却保留賨人须发面貌的老者喘着粗气,从侧面凑过来,满脸堆笑。
“你不是说,有个外孙给这支兵做过向导么?他人呢?带来了没有?”徐晃问道。
“带来了,带来了。徐将军,这便是我的外孙。你问他,他最清楚不过了。”说着,賨人老者往边上一闪,现出一个年轻人,正是曾为雷远所部向导,却在雷远招揽之后不辞而别的何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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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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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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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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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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