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几句,雷远请信使歇息,自将书信缓缓展开。
信上简略道:数月未见,甚是想念。前次提兵至乐乡,又听传言道,卿之手臂伤势仍未痊愈,我恰在公安城中认识精于外伤的疡医。如君有暇,不妨来公安暂住数日,求医之外,也好熟悉熟悉荆州的风土、人物。
书信末尾,又仿佛无意地提了一句:因为公安城实在狭促,所以玄德公已经在孱陵扩建了一处巨大宅院,供给孙夫人居住。这便是宽慰雷远,若往公安去,无须因为撞见那位骄横主母而尴尬了。
其实便没有这份信件,雷远也有意往公安一行。
此前雷远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乐乡境内的各项建设和整治。但最近几个月,雷氏宗族已经在乐乡立足稳固,之后只需按部就班,而县中的事务又有蒋琬处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他开始全面履行护荆蛮校尉的职责,将影响力扩充向外。
这个过程中,必有与军府、州府协调的地方,必有需要玄德公的僚属大吏和各地地方官员支持配合的地方,一味蛮干是不行的。为此,雷远作为投入玄德公麾下不久的新人,也该拜问一下相关的人员,了解了解他们的性格和处事习惯。
至于手臂的伤势……
此前左将军府中的良医何俨照顾雷绪时,也为雷远诊治过数回。何俨擅长用灵枢针灸之术调理各种杂症,他为雷远施以针法和灸法,又提供了某种气味可疑的药膏,让雷远在伤处涂抹。那药膏涂了一阵,现在伤势似乎略有好转,但雷远怀疑,有可能与气候转暖相关,未必全属药石之功。
上过战场的武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长久难愈的伤患。年轻时仗着生命力旺盛还能坚持;待到衰老,种种伤患一旦爆发,就会丧命……雷远纵不畏惧,也希望尽量避免这种状况。何俨毕竟是个疾医,也就是内科医生,如果公安城里果然有水平高超的外科疡医,那可真值得走一趟。
既然如此,雷远便不耽搁,便当日回书赵云。他是地方官员,无事不得擅自离开辖境的;于是又向刘备递交了申请,就说近来周边无事,自己打算在公安城里择一居处暂住,以便寻医问药、调理身体。
后日便有马谡代回书说,左将军府已经为雷远安排好了居处,问雷远何时前来,他好请人相迎。
既然知道了有落脚之处,雷远便不耽搁,当天就出发往公安去。
一行人打马不停,沿途只在两处邮驿饮水稍歇。荆州地界宽广,与中原不同。仅仅两县之间,距离便超过百里,亏得庐江雷氏拥有的良马不少,一行人都配备从马,车驾也是双马的轻车,这才能行动如此快捷。
饶是如此,待到抵达公安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险险要被关在城门外。
众人赶紧催马向前。
眼看这股人数量虽少,却都挟弓矢、佩长刀,个个都形貌剽悍,气势逼人,城门处的两队执戟卫士隔着老远就注意到了,有些警惕地凑了过来。
李贞自怀里取出符信,待要应对,雷远将他唤住了。
“我来吧。”
第一次来到这荆南治所,客气恭敬些,总是好的。
雷远下得马来,将符信递给执戟卫士。
一名身披铠甲、方面短髭、形貌甚是威武的卫士首领接过符信,打开看看,知道是乐乡县开出的。他又看看雷远衣着外貌,顿时想了起来:“阁下莫非是护荆蛮校尉、庐江雷氏宗主么?”
“正是。”
那卫士首领客气施礼:“雷将军远来辛苦了。不知您要去哪里?我来引路。”
雷远连忙还礼,又说自己与马谡有约。
卫士首领想了想,他挥手唤来另一名戟士首领:“我领人往左将军府一行,你们好生守把城门,莫要懈怠。”
戟士们齐声道:“是。”
他转向雷云,抬手虚引道:“雷将军与随行的各位,请跟我来。”
雷远见此人礼数周全,但言行持重,并不显得谄媚,不禁有些好感。随他走了几步,雷远问道:“请问尊兄高姓大名?恕雷远失礼,竟不知何时与尊兄见过。”
卫士首领道:“某乃义阳人傅肜,字伯祀。前些日子,曾随主公前往乐乡吊丧,是以曾见过雷将军。”
原来此人乃是刘备的随行部曲首领傅肜。
雷远不知道的是,此前公安城的城门尉慑于孙夫人的指令,未及时关闭城门,引起刘备大怒,将多名相关吏员贬入军中做了小卒。最近这些日子,城门尉的职务一直由魏延和傅肜两人轮番负责。
雷远连忙抱歉道:“失礼,失礼。那几日神志昏沉,想是见过的,后来又忘了。”
傅肜领着雷远一行人往公安城里去。
只见这城池虽然不大,城墙却既高且厚,十分坚固;城内的里坊也营建得井然有序。宽敞的道路上,往来行人不少,看面色尚还红润,衣着俱都齐整。老实说,眼下看来,他们的气色,比庐江雷氏所控制的徒附百姓要强出一截。看到骑士们沿着道路走来,行人们让到路边,动作很坦然,没有什么畏惧的神情。
雷远明白,百姓们心中具有十足的安全感才会如此。他们相信这座城池中的一切行事必有规则,也相信这规则必定能保护自己。能够在乱世中使治下百姓安然如此,这种施加于普通百姓的仁义,不是能够刻意追求得来的,非得要长时不懈地为黎民黔首着想,才能够深入人心。ωωω.χΙυΜЬ.Cǒm
孟子曾说,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玄德公便是如此。世人皆知,玄德公的才能较之于曹公,怕是远远不如,但能够在万般艰难之中屹立不摇至今,眼前这些百姓,便是他的凭籍了。
与此同时,傅肜看了看雷远,微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走了没多远,就到城北的左将军府。傅肜便问雷远,是否随他觐见玄德公。雷远觉得,既然来此并无公务,身为下属者贸然登门,不合礼数。何况既然是马谡回书相约,就应先见过马谡才是。于是他客气地表示,只需傅肜代为通报马幼常,自己在外等候。
左将军府的门口也有两队执戟卫士,傅肜让他们带雷远一行到府门旁的耳房里稍歇。
雷远在耳房门口看了看,有几名等待召见的官吏正在里面整理袍服,还有人满头大汗地低声念念有辞,大概是在背诵某项数据。雷远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进去影响官吏们的状态,以免结下仇怨。
他退后几步,与扈从们在门口石阙下等候。
江南气候湿热,一行人在日头下猛赶了大半天的路。每个人都满头满脸的汗水,衣袍也被汗水浸透了。此前纵骑奔驰带风,还好受些,这会儿下马站立,只觉得闷得透不过气。
好在没过多久,傅肜一溜烟地小跑出来,却未见马谡身影。
雷远迎上几步,只听傅肜道:“主公召见。雷将军,请随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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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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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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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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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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