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年方二十就与讨逆将军并辔纵横于江左,到如今十数年了,从来都被认为是雄武善战的名将;而他举手投足间,又总是那么风神朗彻,气度雍容。当代的名将中,实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像周郎这样兼美于文武二途了。所以江东人,才日常称之为“周郎”,仿佛每一次称呼,都是在赞扬。
可最近这数月里,不少亲近的僚属都觉得周郎较之往常渐有不同。一方面显得慵懒了些,将越来越多的事务放手给了部下们,而本人常常整日都不离太守府;另一方面,他又往往显得焦躁不安。虽然他从来都掩饰得很好,但终究还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
便如此刻。
甘兴霸是东吴诸将中的异类。他是益州人,从江夏黄祖处倒戈而来,出身就大不同与他人,兼且性格粗猛暴躁,又喜好炫耀豪奢,素来人缘极差。甚至就连吴侯背地里都有抱怨,只因斗将难得,才刻意优容。但周瑜一向都特别尊重甘宁,不仅仅愿意听取他对荆州、益州等地局势的分析,更将之真正作为部下的重将看待,使之与吕蒙二人并为南郡吴军的支柱。
放在平时,哪怕甘宁隔三差五有些出格的行为,周瑜从来都不会当众说什么重话,更不用说以这般轻蔑语气斥责了。虽说这斥责有些戏谑的成分,但在场众人似乎又感觉到,其中的恼怒隐约是真。
这样的周郎,让众人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每个人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坐在周郎下首的功曹庞统。
一个多月前,庞统以家中有事的名义向周瑜请假,并将政务移交给了同僚们,直到昨日才返回江陵。众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家中事务显然很是棘手,以至于庞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沮丧。
有几个特别机敏的吏员还注意到了,庞统今日重新入值,但周郎对他却有些冷淡。难道以庞士元的才能,也会办出令周郎不快的事来?
庞统感觉得出周瑜的态度,他是极度聪明的人,自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一向以来,周瑜都将庞统作为主要的助手,但双方在处事观点和手段上,并不完全相容。就像现在的局面,周瑜本人对盘踞荆南的玄德公并无办法,所以庞统才亲身犯险,试图扰乱荆南的局势,想籍此为周瑜创造可趁之机。
但襄阳庞氏的根基再深厚、人脉再庞杂,自己身为区区一个功曹,能调动多少资源?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把野火现在居然烧到了南郡和武陵,还赔上了周幼平的性命,这或多或少出于左将军府的推波助澜,难道能够归咎于我庞士元吗?
何况,此番如果做成了,在吴侯面前,功劳是周郎的。那么,做不成的话,难道就成了南郡功曹擅自行事?
庞统喟然叹息。
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选择是不是就错了?东吴在赤壁之后的煊赫威风,使得庞统义无反顾地奔赴江陵,希望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扩张、大踏步进取中展现毕生所学,可现实却与自己当时的猜测大相径庭,太让人沮丧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环视这座位于南郡太守府中的正堂。他有些恍惚地想,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呢?
抬起头,却正正地撞上众人期盼的视线。
我竟然走神了。庞统自失一笑,旋即打起了精神。身为郡中长吏,这种时候,还非得我出面不可。
没错,此前自己的谋划,并未能取得意料中的作用,反倒引发了孙刘两家后继不断的纷争。但如果因此担心自己的前途地位,那大可不必。眼下这南郡城中,能够与周郎在谋略上彼此砥砺的,唯有我庞士元而已。周郎如果斥退自己,难道要和吕蒙、凌统之流武夫商议局势吗?
眼前周郎烦心的,只是甘宁来书抱怨,此小事尔。wWW.ΧìǔΜЬ.CǒΜ
他展袖起身,大摇大摆地来到周瑜身前,也不施礼,抬手便取了几上军报来看。
略扫了一眼,他便笑了起来:“佷山蛮?哈哈,哈哈……甘兴霸驻守夷陵,麾下有精兵一千五百。以甘将军之勇力,就算益州刘璋倾众来攻,都不会动摇分毫。如今一群蛮夷鼓噪威吓,就让他如此紧张,其意恐怕不在蛮夷吧?”
或许因为天气猛然燥热的关系,这几天周瑜的精神明显好了些,不再一味地畏寒,脸上也有了久违的血色。听得庞统的言语,周瑜颔首道:
“甘兴霸的心意,我岂会不知?这些年来,他日思夜想的,就是领兵杀回益州,报仇雪恨。七百里三峡水道,是他的家乡,是他经营了半辈子的地方,也是他将为吴侯建功立业的关键之处。所以,他并不在乎荆州如何,却不愿意看到荆州的乱局延伸到峡江地带,影响到他在此地的安排布置。”
周瑜是温润君子,虽不满庞统的态度,却不会因此而恶言相向,反而语气平和地继续解释:
“此番,荆蛮虽受刘备的诱引北上,却围夷陵而不攻,显然并无意与甘兴霸真正对抗,而甘兴霸也不愿意与千山万壑中的蛮人为敌。士元,他这火急军报,是紧张给我们看的。他是在敲打我们,让我们莫要再折腾了,尽快安定局势,我们的目标,该是益州啊……”
庞统皱眉:“荆州未定,何以伐蜀?甘兴霸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点。”
周瑜微笑道:“此人素来如此,一腔子梗脾气上来了,连张昭张子布的脸面都不顾。敲打我们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则……”
周瑜舒展腰身,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他跪坐在席,用手肘压着案几,将身体趋向庞统:“然则,夷陵重镇,不能不稳,我们总得给甘兴霸一个说法。士元,你可有什么应对的策略?”
庞统避过周瑜极具威势的眼神,连挥小扇,仰天打了个哈哈:“策略自然是有的,我有上中下三策,端看……”
“我要一劳永逸,不容刘备反制的策略。”周瑜紧接着道。
庞统沉默了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是智谋之士,不是谄媚小人,不会在这上头敷衍虚饰。很明显,无论庞统如何努力,都阻止不了玄德公在荆南的根基越来越稳固,势力范围越来越扩张,而周郎所施加于荆南的钳制,已经越来越松散、越来越无力。
莫说是甘宁所据的夷陵了,哪怕武陵、南郡、江夏这三个大郡,甚至长沙北部那几个县,都会不可避免地面临着玄德公的不断渗透。长远来看,孙刘两家之间只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绝不会有什么一劳永逸的策略。
周公瑾啊周公瑾,在这上头,你又何必抱有幻想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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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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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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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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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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