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太窄了,至多仅容两人并行,于是位于最前方的两名曹军士卒单手持刀竭力格挡。可丁奉所部身处的位置略微宽阔些,足够四五人挥刀猛砍,因为是平地的缘故,还有长枪从他们身后探出,劈头盖脸地乱刺。
两名曹兵立刻就要害中创,一人额头中刀,头盔崩飞了半个,脑壳也碎了,立刻栽倒毙命。另一人小腹被长枪刺了个口子,鲜血喷涌,还有肠子什么的都流淌了出来,形状极其惨烈。
可这些曹军也不愧是精锐,死者的位置立即就被后排跟进的人补上,依旧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那小腹豁开大口的,则纵声嘶吼前扑,身上连续中了一刀一枪之后,终于抱住对面一人滚倒在地。两人各用短刀在对方身上乱搠,几下之后就都没了声息。
丁奉所部试图趁机将曹军推回去,可是冲在最前方的几名勇士立刻就被曹军密集的箭雨成排射倒。丁奉呼喝着,指挥左右用箭矢和飞石还击,一时间,往来飞蝗几乎遮蔽了视线,把石梯尽处的活物俱都清空了。
惨烈的一波箭矢对射以后,曹军的动作终究快些。继之进入战场的,是两名身材极其高大的曹军勇士。他们都身披厚厚的鱼鳞铁铠,手持加重的长柄大斧。大概因为武器和甲胄太过沉重,他们没有携带盾牌,在山道上纯靠甲胄挡箭,此刻浑身上下插着十几支箭羽,随着他们的动作簌簌作响,就如同发狂的巨型豪猪一般。
这两人左右挥动长斧,轻而易举地砸断了抵近的刀枪,将三面围拢的敌人迫开,随即抢步向前,狂舞大斧狂劈乱砍。
丁奉手下有一名什长自恃力大,从侧面逼近其中一名敌人,双手持着圆盾硬接那大斧。结果斧刃下落的势头全不可挡,眨眼间只听噼里啪啦的连串暴响,不知多少骨骼崩碎,不止圆盾左右两分,连人都左右两分。大蓬鲜血以死者为中心向四周飞溅,仿佛平地炸开一朵硕大的血花。
恰巧有一股血液溅在那曹军勇士的脸上,令他眼前一阵模糊,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缓了缓。这是个机会!
丁奉抓住了这个机会。此前他借着战死同伴尸身的掩护迫近,曹军勇士动作一慢,丁奉一个箭步向前,掌中厚背阔刃的短刀照准对手顿项的缝隙猛刺下去。
这曹军勇士虽然脖颈中刀,只荷荷嘶吼几声,却不立即倒地,反而一斧砍向丁奉。丁奉不慌不忙地拔刀格挡。随着他拔刀的动作,一股血箭从那曹军勇士的脖颈处喷射出来。下个瞬间,两人刀斧撞击。只听当得一声响,丁奉站不住脚,连退了五六步,翻身闪回自家队列中去了。那曹军勇士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处,慢慢跪倒,不再动弹。
片刻之间,丁奉的部下战死两人,而三名曹军精锐士卒阵亡,未能突破设在石梯尽头的严密防御。而战斗还在持续,双方在石梯尽头的狭小空间内反复争夺撞击。
刀、剑、枪、矛、箭矢、飞石疯狂地攫取人命。死伤者的鲜血漫天喷溅,染红了地面,又沿着石梯一股一股地涌下去。所有人都知道石梯是最关键之处,可是没有人能在这里多坚持哪怕一个呼吸。
丁奉一次次地冲上最前方,带领部下们往石梯方向冲击。由于地形限制,真正能站在接触面上的,至多七八人,其他人都在外面推挤着,随时替换前方受伤的同伴。而地形对曹军的限制要大得多,他们只能两个两个的投入兵力,面对数量占优、又可以反复轮换掩护的对手,几与送死无异。但曹军将士前仆后继,前进的脚步丝毫不因战局艰难而稍有迟疑!
张辽就站在石梯的正下方督战,他紧靠着身后的岩壁,为鱼贯而前的将士们让出道路。抬头望去,可见石梯上好几名将士前后相继,奋力向上攀登,而再往上,视野就被台地边缘遮挡,看不见具体的厮杀场景了,只听得到喊杀声不断、武器的碰撞声始终就在头顶交击铮鸣。
随着时间推移,张辽心中越来越焦急:算上刚才上去的两个,已经有将近三十名极其精锐的勇士越过石梯,这些都是追随张辽无数次驰骋沙场、死不旋踵的豪杰之士,无论胆略和勇力都百里挑一,堪称是全军的腰膂……但战斗始终就在石梯的尽头发生,他们徒然赴死,竟然未能站住脚跟,更没法往前推进半步!
“继续放箭!”他向较后方不断张弓的部下们喊道。然而此处山道的上下高程终究差得有点远,弓箭手的体力消耗非常快,箭矢划着极大的弧线飞上去,却在半路就软弱无力了,又因为岩壁的阻碍,根本看不到目标,也无法判断射中了没有。
从亲眼看见石梯险峻的那一刻起,张辽就知道自己被贼寇耍了。在此前二十余里的山道上,在算上天柱山前的峡谷,他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摧毁贼寇们的抵抗,但贼寇们利用了他的轻视,利用了他对部下将士性命的爱惜,作出种种虚假情状混淆了他的判断,最后在他的放任下退到了这里。
现在,贼寇们仗着险要地形抖起来了!
这样的情形对张辽来说,简直近乎羞辱。他愈发清楚的认识到:这群贼寇,真不是寻常的贼寇,对待他们,必须用上全力!
张辽略垂首,翻腕提起身后背负着的七尺短枪,迈步站到山道正中。朱盖正在山道后方排布兵力,距离较远,这时候见张辽有所行动,连忙高声大喊:“将军!莫要冲动啊将军!不必亲自蹈险!”
张辽恍若不闻,看都没看朱盖一眼。他单手挥舞短枪作势,瞬间就吸引了山道前后将士们的注意力。
“诸位,我军受丞相所命剿灭叛贼,前后五日,折损兵力数以百计,却未获寸功!你们说,是因为我们的甲胄不如贼寇坚固吗?是因为我们的武器不如贼寇锋利吗?是因为我军骄纵怠惰了吗?是因为我军没有誓死拼杀的决心吗?我看都不是!”
张辽单手持枪,向着石梯尽头一指:“贼寇就是贼寇,自始至终他们所依仗的,都不过是地形之利罢了!现在,我将亲自冲锋陷阵,粉碎贼寇的地形之利,为诸位打开一条通路!你们愿意跟在我的身后,与我一同夺取胜利吗?”
张辽是何等人?他是转战天下的名将,是将士们心中胜利的象征。如果说那些精锐勇士们是军队的腰膂,那张辽本人,就是军队之胆、军队之魂魄!他只用几句话,就激得将士们热血沸腾。
无数人狂呼乱喊着答应:“愿意!愿意!跟随张将军!”
张辽转身向前,登上石梯。
石梯陡峭至极,几乎是垂直向上。所谓梯级,也不过是在岩壁上砸出的小小凹坑罢了。此时有鲜红的血从石梯最上方流淌下来,在每个凹坑都留下一汪半凝固的赭红浆液,脚踩上去,发出啪啪的轻响,有些粘滞之感。
张辽单手抓握石梯旁的嶙峋怪石稳住身躯,一步步向上攀援。抬眼看去,只见到前方将士的脚跟,略侧过头往旁看,深川巨壑仿佛硕大无朋的大嘴,将要把自己吞噬。看起来与雁门关的群山愈发相似了,张辽嘀咕了一句,他觉得有些晕眩,于是索性闭上眼睛,凭感觉跟在前方将士的身后,继续攀爬。
前方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有人沿着石梯方向摔落下山;张辽顾不得去查看,也不知是自己的部下,还是贼寇。再往上五六个阶梯,就到达贼寇占据的台地了。前方的将士大吼一声,挥动刀盾前冲,瞬间从视野中消失。张辽单手按住阶梯,双腿发力猛蹬,紧随着前方将士冲上台地。
眼前亮光一闪,有人挥刀砍在他的肩上,正中铁质的披膊,然后滑开了;强烈的撞击让张辽一阵剧痛。但他顾不得查看肩部的伤处,因为与此同时耳旁劲风大作,一杆长枪斜刺里直搠过来。
张辽略沉身,避过枪头,随即左手探出,握紧枪杆猛拉。他的膂力远远超过常人,一发力,便将牢牢攥着枪杆的敌人拖行数步。敌方士卒慌忙松手后退时,已被张辽的右手短枪扎透了胸口。
张辽夺得敌方的长枪在手,顺势向右前方飞掷。此前挥刀砍中张辽披膊的敌兵正待挥刀再进,被张辽掷出的长枪正中咽喉。那长枪贯入头颈,又从后颈刺穿,细长的枪刃几乎把脖颈整个切断了。
张辽身披的甲胄比常人更加精良,身手又如此凶悍绝伦。三面围攻的丁奉所领精兵纵使不认得他头盔上飘扬的红色尾羽,谁还不知道这必定是曹军阵中的勇将、大将亲自上阵?无须号令,便有多人各执刀枪,舍死忘生地飞扑向前,意图围攻张辽。
然而以张辽的武备和骁勇,哪里是普通将士所能对抗?他的身上铠甲瞬间多处中箭,却几乎完好无损。他手中的七尺短枪,以精铁作脊,两面皆有数寸长的锋刃,分量既重,威力也极其骇人。眼看敌方的刀枪将要及体,他沉肱发力,横摆短枪,旋即有寒光暴涨。下一个瞬间,断裂的武器四散飞扬,而飞溅的鲜血呈扇形向前飙射。原本生龙活虎的战士瞬间就失去了生命,躯体重重地坠落在地。
仅仅最简单不过的横向斩击,却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张辽全身的力量,是他数十年战斗经验与技巧的凝聚。身处白刃相搏的战场,张辽的精神高度亢奋,注意力高度集中,超过常人反应速度和判断力尽情发挥升,虽然面临着敌方多人挟击,他呼喝酣战,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xiumb.com
这便是熊虎之将在战场上不可取代的作用了:凭借超群绝伦的勇猛,他们可以硬生生的粉碎一切谋算。没有通路,就强行杀出通路;局势不利,就强行扭转局势!
目睹此状,张辽部下的将士们无不狂呼乱喊,鼓勇向前。曹兵原本被挤压在石梯尽头的狭小控制区域眨眼间就向外扩张了一圈,两人,四人,六人,八人,依靠张辽奋击之威,越来越多的曹军将士从石梯后方冲了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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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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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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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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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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