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父子二人坐下不久,那篝火旁的汉子蓦的开口,声朗语沉,带着一股异样的穿透力。
樵夫年近四十,但两鬓已现斑白,双手满布硬黑老茧,一身粗布衣裳多是缝缝补补的痕迹,肤色黝黑,身子精瘦。
瞧见有人问话,樵夫拧了把身上的雨水,可还不等他回话,那个捧着酸枣的少年已探着脑袋颇为好奇的说道:“这山下就是开封,你却不知?”
“开封?”
那汉子低着下颌,垂着眸子,小声呢喃了一句,但遂听他又说道:“这雨来的突兀,一时半会儿怕也停不下来,二位何不来这篝火旁烘烤一番!”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
樵夫老实巴交的道着谢,当下领着儿子坐到了篝火旁。
“小兄弟是初到此地?”
庙外大雨滂沱,庙内却是安静,瞧着嗤嗤跳腾的火苗,樵夫搓了搓双手,找着话茬。
“是啊!”
汉子笑道。
恰在这个时候,那山径上突地又多了几个脚步声,来的仓促,有些飘忽。
火堆旁的父子二人闻声瞧去,就听脚步声渐近,那庙外,忽见三人从山雾中狼狈的跑了进来。xǐυmь.℃òm
却上一男两女。
男子舒眉朗目,生的相貌堂堂,身上的穿着乃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青袍儒衫,头系一方逍遥巾,手中还拿捏着一顶纸伞,浑身被淋湿大半,颇显狼狈。
至于那两个女的,仅看穿着装扮,便能将二人身份猜个大概,一高一矮,高者貌似双十,翠裙绿衣,青丝轻挽,模样秀美俏丽,矮的则是个少女,丫鬟打扮,脸颊稍圆,明眸大眼,二人估摸着是某家的小姐丫鬟。
见庙中有人,书生拱拱手。
“见过诸位!”
“秀才公客气了!”
樵夫笑着招呼道。
再说这小庙本就逼仄狭小,这下倒是显得有些挤了。
“哈哈,既如此,那便打扰了!”
那书生揩了揩身上的雨水,当下领着那丫鬟小姐二人也凑了过来,同时扭头对着那丫鬟吩咐道:“把带来的酒菜取出来!”
原来,这丫鬟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朱漆食盒,此时闻言,已将食盒打开,一股酒香登时就漫了出来,再见里面摆着一碟碟小菜,荤素各半,好不精致。
那书生倒也不讲究,席地而坐,说道:“今日本是欲往山上游玩赏景,不想天公不作美啊,这带来的酒菜却是尚未动筷,诸位要是不嫌弃,且与小生同饮如何?”
一旁的父子何尝见过这等珍馐美味,加之冒风顶雨的一阵奔波,早已饥肠辘辘,嗅着那酒香菜香,立觉口舌生津,食指大动,不住暗自吞咽着唾沫,再等丫鬟递过碗筷,两人却是再也难耐口腹之欲。
“这位兄台怎得不吃?莫非是看不上小生这薄酒小菜?”
那书生面上含笑,又看向角落里的汉子。
汉子稍稍一抬眼,看了眼盘中美味,嘴不咸不淡的说道:“要是薄酒小菜倒也罢了,可你整这一桌肚肠心肺,老子没吐出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书生“哦”了一声。
“兄台这话何意?”
汉子这下把整张脸都抬了起来,望着大快朵颐,口中嘶哈咽着,咀嚼有声的父子两个,又看看一旁围坐的三人,嘴角一扯。
“躲个雨还能碰到这破事,真他娘倒霉!”
却说这汉子是谁?
除了苏鸿信又能是何人。
他撇了撇嘴,身形看着并无动作,可就见火光里,那投在墙上的影子,却是疯狂扭曲起来,宛如一团熊熊烈火。
“吼!”
再听一声虎吼,墙面上的影子里,猝然闪过一只兽影,黑气滚滚,已是在苏鸿信身旁凝聚幻化,不过眨眼一瞬,一只狰狞恶兽已出现在了庙里,浑身黑气如焰升腾,一双残忍的兽瞳则是在黑气中若隐若现。
此兽一出,一股惨烈凶煞的恶气,瞬间铺散开来,一时间方圆百米的蛇虫鼠蚁,全都似疯了一样朝四面八方逃窜。
火堆旁的五人,无论是那对父子也好,还是这一男两女也好,突然都不动了,神情僵住,就好像成了一副面具,木讷古怪,唯有一双眼珠子不停急转,像是看见了什么颇为意外的东西。
“这是,彪?”
那容貌俏丽的小姐开口了,可她一开口,那声音就和夜枭一样,沙哑难听,就像是铁片刮过石头一样,刺耳至极。
而她那张脸整个已开始鼓了起来,膨胀起来,婀娜曼妙的身段更在变高变大,一副花容顷刻扭曲怪诞,像是被拉扯的面团。
苏鸿信坐在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
不止是这个小姐,连同书生还有丫鬟,以及那父子俩,他们现在全都在变化,全都在膨胀起来,变得像是巨魔一般。
伴随着衣裳的剥落,那个小姐率先嘎嘎怪笑了起来,她一张嘴越咧越大,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大的像是能吞进去一个西瓜张开的嘴里,露着两排尖利如锯齿般的獠牙。
接着抬起自己一双纤秀白皙的手,往脑后一抓继而往两边一扯,苏鸿信就看见这女人竟是把她的皮整个撕了下来。
“啪啪啪!”
苏鸿信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鼓掌笑道:“我懂了,原来你会变戏法!”
女人的皮已整个被褪了下来,而他眼前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个头大如斗,目若铜铃的怪物,这怪物身高八尺,浑身长满青黑色的长毛,额头上还长了个独角,双手青鳞满布,利爪如刀,手臂奇长,口吐腥臭之气。
“山魈?”
苏鸿信撇了撇嘴。
他又一扫其他四人,无一例外,全都和这女人一样,只是个头有大有小。
再看地上摆的小菜,好家伙,转眼的功夫,全都变成了一盘盘腥臭的血肉,肚肠心肺,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苏鸿信看的面无表情,伸手拨了拨那一块块血肉模糊的玩意儿,从食盒里翻找出一小坛酒,等拍开泥封,闻到里面的酒香,他这才眼露笑意,说道:“区区几只山精野怪,也敢鸠占鹊巢,妄想享受人间香火,不知死活!”
喝着酒,苏鸿信没有半点想要起身的意思。
“都宰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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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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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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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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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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