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信心头骇然,浑身发寒,那感觉就像是三伏天突的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冷水,惊的他心肝都颤了起来。
鬼怪野仙他早已是见多不怪了,可现在竟然多出这么一位来,而且还和他相坐饮酒,这就有些扯淡了,那感觉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道行有成的邪祟在装神弄鬼,可瞧了又瞧,眼前这邋遢道人却没半点邪气,实在是忒古怪了。毕竟他虽然觉得这世间不止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但这也太不简单了,鬼差都蹦出来了,难不成还有地府阴间,十八层地狱这些,越想苏鸿信心里越是发毛,简直就是细思极恐啊。
念头一起,苏鸿信只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有些发烫,坐立不安。
“可是记起我了,哈哈哈,不想你这人间阎王还有害怕的时候,有趣啊,有趣,哈哈哈……”
面前道人蓦的发出笑来。
苏鸿信心神一收,这额头上都见汗了,想想也该如此,这世上既有鬼怪妖邪,那这灵魂归宿之地,不正是阴间么,他之所以从未细想,实在是这些年没撞见过,今天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差点吓出好歹来。
但随即他脸上惧意蓦的又一散,双眼微眯,看着面前道人。“既有鬼神,那这世间生灵涂炭,你们难道看不到么?”
“我们看到了!”
道人应道。
苏鸿信正想说话,却听道人反问道:“你不也看到了,那你又做了什么?”
苏鸿信一时哑然。
见他皱眉不语,道人摇头失笑,摆摆手:“罢了,今日兴致已尽,你且回去吧……”
苏鸿信抬头看去,只见面前道人话起话落,抬手一张,却是翻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马,再一抛,那纸马已落到了门外,化作一人高低,口中长嘶一声,竟是活了过来,踱步欲奔,好不神异。
“等等……”
“去吧!”
苏鸿信还想再说,那道人却不给他机会,拂袖一挥,他立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飘出了酒馆,落到了马背上。
纸马登时纵蹄长嘶……
……
“呼!”
苏鸿信蓦然睁眼。
但见窗外天光初露,晨鸡报晓,不知不觉竟然已过一夜。
身旁陈小辫搂着他睡的正酣,还没醒。
“又是梦?真是奇了怪了,这怪事怎么一件接着一件?大祸临头?”
他眉头紧皱,却是记不起来自己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窗外,就听传来了军队集结的动静,步伐声起,汇聚如流,然后消失在了晨光里。
……
……
……
自天津沦陷之后,各国联军一路烧杀抢掠,企图直逼京城,但沿途也是受到“义和团”与清兵的拼死阻击,面对洋人的枪炮,一具具的尸体倒下了,可谓是死伤惨重,无数人用血与肉阻挡着洋人进军的步伐。
可惜,伴随着“北仓”失守,巡阅长江水师大臣李秉衡自杀殉国,这满清江山,终究是大势已去。
八月十三,联军进抵京城,并于次日凌晨,发起进攻。
四千余名俄军攻东直门,八千余日军攻朝阳门,两千一百名美军攻东便门,再有广渠门被英军攻破,各处城门接连失守,联军进入京城。此时此刻,包括董福祥的甘军以及义和团俱是拼死抵挡,遂与各国联军在城中浴血巷战。
而西太后慈禧,早已是见势不妙,带着光绪帝、隆裕皇后等与部分王公、太监于十五日凌晨出神武门西逃。
八月十六,京城失陷。
城破之日,洋兵杀人无算,公开抢掠三日,京华之地,一时间遍地枪炮轰响之声,百家之中,幸免于难者不足十户,满城皆是悲鸣惨呼之声,惨绝人寰……
“杀啊!”
街巷之中,皆是义和团的喊杀声。
枪声四起,炮声不绝,仗着熟知京城里的胡同巷道等地形,无数武林好手,皆是以暗杀刺杀的手段,一击建功便远遁而逃,白天杀洋人,晚上杀汉奸。
而在这其中,数位武林名宿先后身死。
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一代武林巨擘,八卦掌宗师程廷华,为从德军手中救一少女,被联军枪队包围,后连毙二十余人,被乱枪击中,死于河泊厂。
京城武林各门各派,得闻程廷华之死,无不怒火中烧,加之形势已到了亡国亡种的地步,武门中人也都杀红了眼,舍命与洋人相搏,偌大京城,转眼尸殍遍野,彻底沦为修罗场,血腥气冲天飘散,十里之外,仍然不散。
一切来的太快,饶是苏鸿信早有准备,也有种措手不及之感。
……
“他娘的,老少爷们,咱们和这群洋毛子拼了……操他祖宗十八代……”
武人所练不过一口气,血气方刚,眼见百姓惨遭屠戮,不少人又哭又嚎的奔着洋毛子杀去。
这武门中人多是以王五、李存义马首是瞻,二人武功高辈份也高,李老爷子带着几个徒弟,如尚云祥、郝恩光、黄柏年等人,均是夜半杀人,白日遁藏,几人不懂洋枪,但这扬灰偷袭还是能行的,再有什么飞刀暗器,仗着胡同口等狭窄地形,连连偷袭,但凡中招,不死也残。
只是这么一来,洋人虽然杀了不少,但也是惹得他们狗急跳墙,街面上逢人就杀……m.xiumb.com
李存义此刻心神俱疲,程廷华与他乃是至交好友更是师兄弟,自从得知对方遇害,老爷子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眼见各国联军已占据了京城,老人眼窝泛红。“可叹这大好河山竟遭如此践踏,这狗日的世道!”
“肃堂,联军已经围剿过来了,速速突围!”
远处,一身是血的王五挥刀如狂风怒号,带着镖局众人汇合了过来,双眼圆睁,煞气冲天,手中赫然还提着一颗金发碧眼,死不瞑目的头颅。
远处联军枪声正在逼近,李存义心知耽搁不得。
“云祥,莫要恋战,先杀出城再做打算!”
众人合于一处,霎时间威势大涨,沿途急奔狂逃,等杀出内城之后,却见夜色里马嘶枪响,一众武门中人还以为遭联军截断了后路,无不大惊,这要是前后夹击之下,焉有活路。
马蹄声近,只见这京中竟是窜出来近四百余骑,而且并非是什么骑兵那马颈上铜铃震响,赫然是一群马贼啊,奇的是,这些人有大半皆手持洋枪,剩下的则是弩箭,竟将那追来的德军射杀了大半。
众人正惊疑间,却见当先一人纵马而出,手提火枪,一身红衣如火,满头青丝间的银饰唰唰震动,端是英气逼人,凤眸一扫,遂听起朗声叫道:“五爷,鸿信让我来接应你们!”
“这好像是鸿信他那媳妇?”
李聚坤他们也都认了出来。
“这臭小子!”
王五红着眼笑骂了一句。
“快,咱们走!”
众人纷纷上马,沿途枪声震响,来去如风,这便杀出了城……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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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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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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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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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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