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一轮模糊的毛月亮。
一到晚上,这盘山岭子,那可真是群鬼妖邪尽出,满地坟头,尽是一朵朵闪跳的碧绿鬼火,远处枯枝怪藤间隐约有狐兔出没,林深处更是传来奇怪的异响动静,幽幽咽咽,又似是人哭,又像是鬼嚎,饶是苏鸿信艺高人胆大,恶气胸中藏,这下也是觉得肌肤起栗,浑身的不自在。
但他现在可没心思留神别的,而是因为他目睹了一件极为邪乎诡异的事儿。
大半夜的。
“叭叭叭……”
唢呐声起。
林间竟然飘出来一顶花轿,五个人纸人踏空而走,一颠一颠,就像是踩在了实地上,瞧的苏鸿信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先前喝的酒,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又被这纸人抬轿的场面一惊,立马全成汗给流了出来。
这邪事一件接一件,全让他给赶上了。
当真是倒霉催的。
等离得近了些,他却瞧见,这不光抬轿的人是纸扎的,好像那轿子也是纸的,红的太鲜艳,被月光一映,根本没有一点布帛织锦的质地,暗沉沉的。
再看那几个纸人,身上鬼气森森,分明是被阴魂附着。
这几眼瞧的,苏鸿信心里是又惊又疑,可就在他盯着轿子看的时候,树底下的群狗突然一个个没动静了,而后“吱唔”一声,全都低头夹尾的蹲坐在地上,苏鸿信瞧见,立马精神一震,这是狗王要出来了啊。
他又看看飘来的轿子,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
狗王迎亲?
今儿这事,可真是邪乎到家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狗王八成也是成了气候,不得了啊。
怕是等会儿难免得有一场恶战。
苏鸿信边眯起眼,边横刀蓄势。
果不其然。
不多时。
那林深处,突然荡起一股骇人腥风,卷的飞沙走石,也不知道那畜生吃了多少人肉,食了多少血腥,如今夜风一起,一股浓郁腥臭的血气立马袭来,苏鸿信差点把肚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冲的他是头晕脑胀。
只定睛望去。
就见二十来步外的一片阴影下,豁然睁着两双铜铃似的大眼,残忍冰冷,灿亮若星斗,看的苏鸿信呼吸都跟着停了,他渐渐屏住呼吸,可鬓角的冷汗这会儿就跟急奔了十几里地一样,不停的往外冒,转眼都淌下巴上去了。
被惊的。
那东西光是立着,就比先前的那条大狼狗高了不止一尺多,那叫一个大啊,他暗自目测丈量了一下,估摸着都快到他胸膛了,嘴里一大片的涎液只像是糖稀一样不住落着,口鼻中吐着热气,好似锅炉烧完水阀门泄了一样,一口热气呵在地上,不多时就凝成了薄霜。
苏鸿信看的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牛还是狗啊?
那畜生站阴影里,苏鸿信瞧的也不甚清楚,但却隐见一大片鬃毛在夜风里飘飞,宛若狮鬃一样,毛发又长又厚,就好似一团燃起的火焰,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威风凛凛,凶煞逼人。
果真是世道乱啊,异类横生,苏鸿信本来也只是为了除掉那一窝黄皮子,没成想,竟是能遇到这么惊人的场面,还有那伙计,狗日的,他要是说的明白点,这狗群里有这么一头畜生,刚才自己也就跟着跑了。
但仔细一想,恐怕那小子也只是道听途说,但凡活人遇到这一群东西,焉还能有命回去。
而且这狗一看就非是寻常。
“呼噜——”
一声浑厚低沉的气息声响起。
那东西已从阴影了走了出来。
苏鸿信紧盯着的双眼陡然一凝,瞳孔骤缩。
这下他是全看清楚了。m.χIùmЬ.CǒM
但见月光底下,这畜生竟然生着一身的红毛,皮光毛亮,脖颈处的鬃毛更是根根竖起如戟,宛如撑开的伞架,浓密厚长,迎风一荡,只如飘起一团赤焰,双眼大如铜铃,膘肥体壮,身大如牛,远远瞧去,只骇的苏鸿信眼皮狂跳。
这竟然是一只獒。
眼见轿子将至,这畜生口中发出一声近乎牛鸣似的低嗥,身形一动,瞬间掀的周遭枯叶纷飞,草木尽折,只像是一团血云,携滚滚阴风而至,一个横扑,竟是在七八米开外,四肢一展,瞧着都快飞起来了。
苏鸿信这下不光脸上冒汗,手上都见汗了,他只觉得自己要是把里头的衬衣脱下,拧一把,绝对能拧出半斤八两的汗来。
这东西,不是得西边才有么?
如今正逢乱世,想来必是饱饮血食,以至体魄大增,身形暴涨,只怕狮虎熊罴遇见这畜生,那也只有沦为腹中餐的下场,怪不得周围荒山野岭,苏鸿信却是少见其他野兽的踪迹,估摸着,全喂了这只獒了。
越近,这狗王也越清楚,面目奇丑狰狞,獠牙外吐,当真是凶残绝伦,比那恶鬼还要再恶三分。
苏鸿信看的是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握刀的双手此刻已是因过度发力而不住轻颤,五指筋骨毕露,心里已是在做着殊死一搏的打算。
到底是头畜生,还能翻了天不成,他慢慢调整着气息,舒缓着有些发僵的身子。
只这会,那顶轿子已经落下了。
被那凉风一吹,轿帘子掀起一角。
苏鸿信却是瞧见,这里面赫然坐了个女人,似在熟睡。
轿子一落。
五个纸人也跟着齐齐落下。
只见这狗王浑身红毛张扬飘飞,一步步走到轿前,却是“呜嗷”狂嗥一声,吼声震耳,那轿里的女人已是被惊醒过来,睁眼一瞬,却见一张血盆大口当头咬来。
苏鸿信蹲在树上,只看得双目圆睁,遍体生寒,那女人连惨叫也没发出一声,顷刻就已在这畜生的爪牙下被撕扯的支离破碎,一顿吞嚼急咽,连血带肉“嘶哈”吞入腹中,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只说这恶狗正自半钻入轿中舔舐着碎肉鲜血。
月下却见一人自树杈上当空翻下,双手提刀,朝着那巨獒照头就砍。
可那巨獒别看体型庞大,但动作却十分敏捷,只一听到风吹草动,仿似御风驾雾,呼的一扑,纸轿子立时爆碎开来,往前就窜。
刀光急闪。
“呜嗷——”
但听一声痛苦凄厉的吼啸瞬间响起。
苏鸿信双刀落地,刀下已多了一截断尾。
那巨獒饶是生性凶猛残忍,这断尾之痛也是把它疼的不住哀嚎,在原地打转。
苏鸿信望了眼地上的碎骨残渣,双眼厉芒暴现。
“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爷爷今儿非得宰了你不可!”
他说话的同时,脚下不停,只将断魂刀一横,架在那吹唢呐的纸人脖子上。
“谁让你们来的?”
本是纸扎笔画的面孔,此刻突然像是活人般扭动起来,化作一张阴惨森白的老脸。
“圣母娘娘——”
正说着,苏鸿信刀刃一过,纸人已是尸首两分,可五团森森鬼气却是腾空一窜,转瞬没入夜色,逃的远了。
苏鸿信神情阴沉,他这才注意到,五个纸人身上,都贴着一张符纸,如今阴魂一去,符纸自燃,连纸人也都烧了个干净。
“五鬼搬运?好个恶毒的婆娘!”
正惊疑呢,背后陡然惊起一声牛鸣般的低吼。
苏鸿信嘿嘿狞笑一声,侧目一瞧。
一团血云已是朝他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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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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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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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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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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