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芊伏在苏异的背上,随他跃上纵下地穿梭于瓦顶街巷,以这种奇特的视角去看西平城,还是生平头一回。
先前几次都是被万死菩萨捏在手中,天旋地转的,压根没有思考的心情,此时苏异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她才有空闲多想,便很疑惑为何不回头去接应那两位前辈。
“自然是履行我对你的承诺了。”苏异笑道。
“承诺?”尹子芊一怔,然后想起了那天他曾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当即心头一暖。
何山阔看着她略显绯红的双颊和眉眼间显露的异样姿态,再看看前面那布满皱纹的衰老脸庞,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对自己这位可怜的表妹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只是常年在外戍边征战,帮不上什么忙,此时这种事正巧叫自己碰上了,那肯定是不能不理的,更何况这老头的来历还是个迷。
只不过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沙场汉子,上阵杀敌在行,却不懂该如何开口跟女孩子提这种情爱之事。
苏异见这汉子神情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马上便想到了什么,忙道:“抱歉,这些日子与尹姑娘相处惯了,倒是忘了将军与她是表亲关系这茬,僭越,僭越了…”
“不如还是劳烦将军辛苦一下?”
他说着便想停下来把人给“交接”过去,却听尹子芊说道:“先生多虑了,大哥他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俗礼。”
“再说了,大哥打小就不和我们在一起玩耍,小时候娘亲让他抱一下我他都不愿意,这会先生要大哥背我,怕是为难人了。”
“大哥,你说对吧?”
何山阔只能回以一声讪笑,心里却是觉得很惭愧。
他确实是自小就因为身份的缘故而时常阴郁待人,自然也从未尽过兄长之责照顾过尹子芊,如今看来那始终是一段遗憾。
何山阔也渐渐想通了,若是有位长辈能待尹子芊好,这是一件幸事才对,大不了自己拼了命去查清楚他的底细便是。
在场三人,三种想法,苏异猜到了何山阔的心思,却没猜全,否则的话大概不至于令这汉子那般纠结。
此后一路无话,但越往东去,何山阔的神情却是越凝重。
待三人来到东坊,远远能看到一座土地庙时,终于听他问道:“老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苏异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却不拆穿,只是落入街巷中疾行,脚步轻而飞快。
他忽地急停,毫无征兆地横出一拳打碎了一扇门,紧接着闯了进去。
屋里的人当然十分意外,可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甚至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苏异捏住了喉咙。
“洛兄好久不见…可别想着搞小动作通知同伴,你敢乱动我便马上掐断你的喉咙。”
此人正是洛青,可怜他在触不及防之下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传讯给同伴了。
一番权衡之后,他自认没有半分把握在这老头杀死自己之前传讯出去,便只能暂且屈服,一动也不动地以示诚意,再另图出路。
当初洛青提到的“东九坊四脚巷丙子号”自然是一个幌子,好在苏异也完全没有把那地方当回事,反是盯准了他来跟踪。
而洛青大概也是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人能全天十二时辰片刻不停地监视自己,甚至是看破一切伪装,终是被跟到了这最终的藏身之所来。
何山阔紧跟着闯了进来,见到这场面,便是不解道:“什么意思?”
他虽然也不相信苏异会滥杀无辜,但终究不大放心,生怕杀错平民。
洛青不认得苏异的老头装扮,但却认识来人,平西将军府中的重要人物,他又怎会不知道。
所以见到何山阔进门时,他的心已经凉去一大截,这会再想拼死一搏却已经太晚,稍一运劲便被苏异震晕了过去。
“本想让他自己跟你说,不过看来这家伙不太怕死…”苏异将洛青的身躯丢给了何山阔,接着道:“西域拜火神教的人,看好他了,回头你自己审吧。”
何山阔把人抗在了肩上,正想多问,却见苏异已经掠出了屋子,径直闯入了另一处,等他赶过去时,里头已经多了一具死尸。
如此反复十数次,待苏异扫荡完那些屋子后,何山阔的肩上已经扛了两个人,腋下还挟着一个,随后又忙不迭地跟着他朝那土地庙赶去。
便见苏异闯入庙中,指了指那土地公的泥像,说道:“进去看看,确认一下里头的情况吧。”
何山阔没有动,神色几番挣扎过后,终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异没好气道:“我都帮你把贼党给清理干净了,杀的杀,虏的的虏,你还来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苏异和洛青是同党,那大概早就行动了,却不必演一出多此一举的大苦肉戏,这道理谁都懂,何山阔也不是想不清其中的关键,只是事关重大,贸然行动,他担待不起。
见他还在犹豫,苏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他这么说着,脚下却不动,好在何山阔还是很快便下了决心,道:“老先生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接着便见何山阔在泥像上摸索一番,随即丝毫不避讳地当着苏异的面便扭动了机括,泥像随之发出了轰隆声响,缓缓移动,露出了一条通往地底的漆黑暗道。
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道中,留下两人在外头,不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
“如何?”苏异问道。
那暗道的尽头处是一个地宫,整个西平城的权贵都躲在里面避难,一旦遇袭,虽说也能抵挡得下,但损伤是在所难免的,只要随便波及到其中一两个大人物,都不好收拾。
只是何山阔想不明白,连将军府都没能发现的埋伏,为何这老头却能发现。
“一切无碍…”何山阔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琇書蛧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苏异轻笑一声,道:“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虽然也看不惯你们将军府的人,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愿意看到边境大乱。”
他只愿意说这么多,何山阔也不是婆妈之人,便不多问。
接着又听苏异说道:“既然里面的大人物都很安全,那你们是不是该多调派些人手去安置百姓了?”
迎着他那道审视的目光,何山阔感到有些羞愧,略作解释道:“那些…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会尽力争取保住每一个百姓。”
尽力至此,更多的苏异也做不了,便作势要告辞,却又听何山阔疑惑道:“老先生…做这么多,当真无所求?”
“没有。”苏异随口说道,正要走,却是脚下一顿,又道:“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帮上忙。”
“老先生请讲。”何山阔脱口道。
苏异将尹子芊拉到了他身旁,说道:“把你这小表妹送出城。”
“就这么简单?”何山阔诧异道。
“就这么简单。”苏异笑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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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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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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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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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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