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花斑小鹿正在林间漫无目的地蹦跶着,忽然一顿,脑袋突兀地扭向了另一个方向,不知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良久过后,它才撒开了蹄子,朝那方向径直奔去。
花鹿奔得飞快,不时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蹄子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了泥浆。
它最终停在了一个男子面前,竟是口吐人言,说道:“你是…孤忘俞南舟!”
“是我。”俞南舟疑惑道,“但阁下是…”
“我是颜祁白,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你恐怕已经记不得我了。”
那地里随即冒出了一个泥人,逐渐变成了颜祁白的模样,出现在了俞南舟面前。
他轻轻摇了摇手,便见那花鹿听话地转头离去了。
俞南舟略加思索,笑道:“我记得,当年初见你时,你还只是一个登堂境的小跟班。”
两人年龄相仿,颜祁白还在法内三境苦修时,俞南舟便已到了破法境。而今一个是白发老人,一个却还是中年男子的模样。
“成了此间山神,你也算是得道了。”
颜祁白苦笑道:“此等取巧之法,又算得上什么道。与你相比,又是云泥之别了。”
“大道三千,别太执着了。”俞南舟没有去开导劝解他,到了这个岁数,修行一事已经有了定数。该听的都听过了,能悟的早便悟到了,多说也无益。
“不说这个了。”颜祁白摇头道,“我看你神色,似乎不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没错,身后有些烦人的家伙。”俞南舟说道,“我打算将他们拦在此地。你也知道今非昔比,我非大宋国人,有诸多不便之处,便打算借一借这地势了。你这山神…不会介意吧?”
“你这是为了苏异那小子?”颜祁白大胆地猜测道。
“正是。”俞南舟惊讶道,“难道你也认识那臭小子?”xǐυmь.℃òm
“没错。”颜祁白捧腹大笑道:“巧了,真是巧了。那臭小子不久前才从这路过,嚷嚷着要逃命去也,竟连和我叙旧的功夫都没有。”
“那可真是赶巧了。”俞南舟叹道。
这时颜祁白突然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滩泥泞钻入地底,随后便见那花鹿又跑了回来,说道:“你要拦的人来了。”
“这回就让我帮你一把吧。多年前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对手,更远入不了你的法眼与你并肩作战,如今有此机会,此生无憾矣。”
俞南舟多少也是随了独孤忘的性子,不拘一格全无讲究,欣然接受道:“如此甚好。”
若是换做别的高人,或因自傲,或因不屑,大多都不会与修为低过自己这般多的人联手。
此时另一边龚骅已是带着十来个破法境的高手闯入了新月山,阵容之强大令人咋舌。
直至到现在,他还是连俞南舟的影子都没见到,更是不知道自己所追之人到底是谁。饶是他定力好,涵养高,此时也不禁有些急躁,心头冒火。
龚骅隐约感觉到这山间的气息有些奇特,当即朗声说道:“山神可在?”
声音在山间飘荡,起起伏伏,随后却是传回了一道笑道:“滚吧。”
“滚出新月山!”这声音离他们极近,却是找不到从何处而来。
龚骅皱眉道:“阁下乃是大宋国的山神,为何要阻挠朝廷之人追缉凶犯?”
“你们是哪门子的朝廷之人,又是追的哪门子凶犯,老夫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从哪来的,便回哪去吧。”
其中一个破法境出言讥讽道:“我可是听说了新月山山神不堪重用,被黑水城的歹人给灭了,却没想到原来还苟活在这山中。”
“狗屁!”一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颜祁白便是羞怒交加,驳斥道:“若不是狗屁朝天阁无能,泄露了‘四门锁仙阵’的机密,让黑水城给学去了,老夫岂会落入那般困境。”
“此事你们不提也就罢了,如今提起,既然你们自称是朝廷之人,那老夫便先拿你们来出出气。”
黑水城偷去了“四门锁仙阵”,这样的细节他们也没听说过,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破法境又嘲笑道:“区区山神,也敢口吐这等狂言。”
“是不是区区,尔等试过便知。”
龚骅却没有那心情等他们和山神纠缠,便是肃然道:“阁下执迷不悟,那便不能怪本座以强欺弱了。”
“谁给你的自信以强欺弱了?”一阵劲风传来了俞南舟的声音。
便见山风四起,卷着泥沙落叶,看似胡乱飘摇,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那风刮出的轮廓有这些沙叶点缀,竟是成了一尊神像的模样。
这神像横眉怒目,鹰鼻细唇,半身赤裸。身后飘挂着几个巨大的口袋,呼呼往外吹着劲风。赫然便是一尊风神。
“又是你…”龚骅神色严峻,对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判断。
为了隐藏身份而不愿露面,便意味着不能使出看家本领。即便如此,却还是使出了阴阳顶的“黑雷神术”和伏波仙宗的“风神咒”。这样的大仙法信手拈来,竟还只是被他当做遮掩身份的手段而已。
更难得的是,此人面对另一位天师时,还能时刻分心隐藏身形,这并不比施展两种大仙术容易。
龚骅心道此人的实力恐怕已经到了天师境的顶峰,或许已经悟到了金仙境的奥妙也说不定,而自己只不过是初入法外境而已。
“颜老哥,那些破法小喽啰就交给你了。”那风神开口说道。
这一声“老哥”听得颜祁白十足感动,老泪纵横。
那些破法境自认在这世间也算是一等一的强者了,却被当成了“喽啰”,心下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气发泄在颜祁白身上。
颜祁白受了激励,勇猛无比。
山神虽也有强弱之分,但即便再弱,也是受了天地的眷顾,在自己的地盘里便是真的“神”。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任凭调动。
那山都合了起来,树木一颗接一棵地挤在一起,挡住了去路。
颜祁白始终没忘此战的目的,并不一味追求取胜,而是先断了他们的路,喝道:“今日此路不通,谁也过不去,诸位还是绕道吧。”
“五海仙人,你听到了没有?”俞南舟也是说道,“这条路你们是过不去了,要么绕道,要么咱就在这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风神的那几个口袋里猛地吹出狂风,化作一把把风刀,斩向龚骅。
龚骅将七宝浮屠塔立在了身前,挡下风刀。这宝塔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风刀劈过,塔身之上竟是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龚骅没有立马还手。此时他已萌生了退意,既然不能硬闯,倒不如省些力气与时间,绕路赶上。
他不相信此人能一直这么藏下去,一直保着苏异。
更何况敌寡我众,随着时间的推移,参与到围捕之中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没必要急于一时。
一念及此,心无战意,便是全然失去了气势,更遑论胜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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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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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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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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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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