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过去的事儿了。
从唐九横空出世,尤其是在这场毬赛上拔得头筹,这三人就自动走在了一场。
所谓“同仇敌忾”。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唐九成了他们各自的假想敌,薛三与周五宋七的结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唐突在右神策军中“走马上任”和“耀武扬威”的这个下午,见他大肆收受各路礼物,薛三、周五和宋七凑在一起,气得牙痒痒。
同样是鱼弘志的人,他们当初咋没收到这么多的见面礼?
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这小厮何德何能?
薛三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嫉妒之火,烧得他眼珠子发红。
在三人当中,他是器量最小的一个,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
周五则更多的是看到大把的财物眼红心热。
他向宋七使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宋七会意,立即故意叹息道:“造化弄人,时运不济,你我兄弟平常斗来斗去,结果反倒便宜了外人,让一个走了狗屎运的窝囊废骑在咱头上作威作福!”
砰!
薛三顿时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凭什么?”
“凭毬技,他就算是比我们强也强不了多少,一个谁都看不起的窝囊废,凭什么骑在咱们头上?”
周五酸溜溜地接过话茬:“三哥,其实不凭什么,就凭人家得宠呗。”
宋七也附和:“是啊,竟然一来就给了个仓曹参军的肥缺,以后还能得了?算了,三兄,还是忍着吧,人家有大将军的宠信,你还能咋的?”
薛三怒极,跺了跺脚,怒视了周五和宋七一眼,转身就走。
这把火烧旺了。
周五和宋七不约而同地嘿嘿阴笑一声,拍拍手,各自起身散去。
这才刚刚入夜,暮鼓敲响,回荡在长安城的大小街坊。
街面上行人渐绝,执行宵禁的年代,谁敢在街面上晃荡,被金吾卫的武侯们抓住那可是重罪。
当然作为鱼弘志的门生和神策军军官,薛三基本上可以无视宵禁的规定。即便遇上巡夜的金吾卫,还是可以横着走。
薛三急匆匆进了鱼弘志的大将军府。
而在此之前,唐突早来了一步。
与其他大太监比如仇士良的豪宅相比,鱼弘志府就显得太简朴,不但装修陈设寻常,家仆奴役也少。
这大抵与鱼弘志不喜奢华、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息息相关。
鱼弘志其实并非有什么上古君子之风,而是他作为真正的太监,无儿无女又无亲眷,光棍一条,敛财敛物留给谁呢?
所以鱼弘志同志崇尚活在当下,与金钱相比,他更喜欢权力。
还有一样,好虚名,喜欢受人吹捧。
你越说他有君子之风,清正廉洁,他就越加以君子自诩,个人行止一应用度,全部刻意简朴。
那些投在他门下来送礼的大商大贾和官宦子弟,很多都被他一顿杖责给赶出门去。久而久之,就没人敢送了。
薛三当年就挨过一顿板子。
不过他仗着一身好毬技,还是被鱼弘志纳入门下,这是另当别论了。
鱼弘志诺大的客厅中只点了两盏灯,大抵还是为了宣示他简朴奉公的良好形象。
鱼弘志紧盯着台下那一大堆的绢帛财宝,神色变幻。
因为灯光昏暗,鱼弘志那张满是横肉的方脸上的面部表情让唐突有点看不清楚。
良久。
鱼弘志阴沉的声音才清晰无比地传进唐突的耳朵:“唐九,你可知杂家生平最痛恨的是什么?”
唐突面不改色心不跳,躬身下去回答:“大将军为官做人两袖清风、清正廉洁,有上古君子之风。”
鱼弘志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你一边大肆收礼,一边又来给某家送礼,已经触犯了杂家的大忌?”
唐突轻笑:“唐九岂敢触犯大将军的忌讳,破坏大将军的清名!只是唐九听闻圣上最近要修缮曲江池,因为国库空虚和群臣反对,迟迟不能动工,所以……”
“今日唐九斗胆收礼所得,约有百余贯……这点钱自然是杯水车薪,但所谓积少成多,大将军如果敞开门路,长安城中来送礼的人必定络绎不绝。将此汇聚起来转呈宫中,为陛下分忧解难,不但无损大将军清名,反而更成当世美谈。”
鱼弘志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他放声大笑,霍然起身道:“好小厮!好心思!仗义疏财,真对杂家胃口!”
“你很聪明。看来,今后杂家要听从你的建议,敞开门收礼了。来人,收拾东西,摆宴,杂家今夜要与唐九痛饮一番!”
这点钱财,鱼弘志肯定看不上。
但这是唐突的态度,尤其是唐突的态度还给他打开了一扇门。
他与仇士良争宠争权已非一日,皇帝隐居深宫看上去已成傀儡,但越是在这种时候,鱼弘志越是迫切需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只有皇帝公开站在他这一边,他才能压仇士良一头。
收了礼转手献给皇帝,借花献佛无本万利,赢得忠臣良将的名头。鱼弘志越想越觉得妙哉不可言,他粗野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
这是他掌权以来第一次收礼,收得是如此的痛快淋漓。
可想而知,从明天开始,鱼弘志就会转变作风,变成疯狂敛财之辈。
要想掌控一个人,就从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开始。
唐突站在一侧,面上挂着伪装的恭谨笑容,心中却异样的冰冷。
这是他一个人的潜伏。
真正的潜伏总是悄无声息,但是此处无声胜有声。Χiυmъ.cοΜ
……
家仆匆匆来报:“大将军,薛三将军拜见!”
他来干什么?鱼弘志皱了皱眉。
唐突撇嘴一笑,薛三来干什么,肯定是来告黑状的。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躬身一拜:“大将军,唐九告退!”
鱼弘志挥了挥手,“躲什么,不用躲!你且安坐,让薛三进来!”
鱼弘志自然也猜出薛三来干什么。
过去,无论是薛三,还是周五宋七等人,都没少偷偷跑鱼弘志这边告其他人的小黑状。
鱼弘志多数时候要么一笑置之,要么大手一挥和和稀泥,不会真的动怒。
毕竟在鱼弘志心里,这些门生不过是他的玩具。
再好的玩具也是玩具,在他心里并没有真正的高低上下之分。
但就在这个晚上,唐九这个玩具的份量在他心里骤然加码了。
薛三怀着恶毒的心思而来,进了厅却看到唐突,脸色很不自在。
他固是小人,但要当着唐九的面打唐九的小报告,他还真有点说不出口来。
唐突暗道侥幸。
潜伏在一群狼中,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和最大的警惕来防范薛三这些人,行动迅速,绝不拖泥带水。
今日若是他不提前来鱼弘志府上“打了前站”,鱼弘志听了薛三的谗言,至少在表面上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这会直接影响他在神策军中的地位。
“薛三,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安歇,来杂家府上作甚?”
薛三咬了咬牙,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大将军,唐九今日违犯禁条,在神策军中打着大将军的旗号大肆敛财,薛三闻之,不敢不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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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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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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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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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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