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马存亮父子走下府前台阶来,绕着两个镇宅的石狮子看了又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马存亮当了一辈子太监,锦衣玉食,也读了不少书。
但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这镇宅的石狮子难道还分公母?
还公左母右,有这讲究?
关键是唐突突然提到这事,到底什么意思啊?
马存亮知道唐突不会无缘无故的信口开河,他的话必有深意。
马存亮扭头望向长子马元谋,马元谋红着脸摇摇头。
他也不懂。
马存亮跺了跺脚,就进了府邸。他寻摸着一会请相熟的一个长安待考士子李义山过来看看,帮着解解惑。
马存亮这边还蒙在鼓里,唐突与小太监王振并肩走在路上说说笑笑,就说了一些关于镇宅石狮子的风水常识。
“王执事,一般大户人家门口的镇宅石狮子,都是一对,雌雄相对,摆放位置也很有讲究。”
王振随意笑问:“杂家刚才听了九哥儿的话,也是好奇着。为什么石狮子镇宅还分公母?这是怎么区别的?”
两人的关系正在无限拉近,随意更显亲切。
“公狮子脚下踩着绣球,母狮子脚下踩着一头小狮子。王执事你若不信的话,可以以后注意一下,看是不是这样。”
“而且,雄狮在左,雌狮在右,这代表着阴阳调和,不但可以辟邪镇宅,还寓意财运亨通、权力鼎盛和子孙延绵。反之……就坏了风水。”
王振听了唐突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突然想起唐突说马存亮家的石狮子竟然是两头母狮子,一反常规。
如果按照所谓阴阳调和的逻辑,这似乎……寓意不好。
谁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里面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凶险隐秘?
见唐突还要继续说下去,王振脸色一变,赶紧抓住他的手,摇摇头:“九哥儿,千万不要再说了,打住!这事与咱无关,小心祸从口出!”
唐突啊了一声,老老实实闭住了嘴,眸光深处掠过一抹窃笑。
他今日无意中发现马存亮家石狮子的异样,不由想起了在野史上读到的一则传闻。
说是当年仇士良入宫之初担任内侍省监造,专门负责宫中大太监在宫外府邸的监工督造。这厮故意把王守澄、马存亮等这些等级别他高的大太监府邸门口的石狮子,统统搞成了两头母狮子。
啥意思呢?
让你阴阳不调,权力不生,断子绝孙。
坏你家的风水。
迷信不可信,居心真恶毒。
后来位极人臣的王守澄被仇士良搞死,首领太监马存亮也走了下坡路成了秋后的蚂蚱,似乎蹦跶不了几天了。
当年所有骑在头上的太监统统都被仇士良踩在了脚底下,估计他更为当年的小动作而得意万分。
唐突本来觉得这种野史记载没有半点可信度,现在看多半是真的。
他看都不用看,就猜测鱼弘志府门外的石狮子肯定也是两头母狮子,而仇氏自己府前却绝对是一公一母。
反正明日就要去拜见鱼弘志,到时看看就行了。
唐突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意“点拨”马存亮一下,做点煽风点火的小文章。
马存亮很快就能搞清原委,鱼弘志最迟明天也能知晓,到时候大家就一起对仇士良恨之入骨吧。
然后一起更换石狮子。
唐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笑,他眼角的余光瞥着急匆匆行走的小太监王振,憋住笑意就追了上去。
马存亮住在永嘉坊,唐家则在兴庆宫南边的道正坊,要绕过东宫穿过东市,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
其实唐突本来不想回唐家。
但暂居令狐家肯定不是长法,他想安顿下来就从城东买个小宅子单过。
至于唐家的所谓家产,他才不稀罕。
他手里已经有了一千五百多贯的起步资金,假以时日,以他的脑力和作为穿越者的先天优势,钱还是问题吗?
可鱼弘志别有所图,他让王振“保护”这刚收的第九个门生伴当唐突荣归故里,看似恩宠,实际上还是试探和观察。
王振的步履很快,眼看繁盛的东市在望,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嘈杂的人声就一起扑面而至。
唐突记得《长安志》上记载,东市货财一百二十行,四方奇珍,皆所聚集。
这意味着只要你有钱,这里就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或者说是……享受。红灯区平康坊就在那边,到了晚上,更是灯红酒绿。宵禁制度,对这里网开一面。
长安大居不易,那是针对普通人的。
唐突不愁衣食,买栋宅子也是举手之劳。
他在跨进东市的瞬间,突然想去左边的平康坊里走一遭。
他发誓自己只是想去开开眼界,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走在摩肩接踵的行人商贾中,身边不时走过不少高鼻梁蓝眼睛的胡人。这就是长安啊,当世最大最繁荣的国际大都市。
酒肆商铺,曲艺杂耍,美貌的胡姬当炉卖酒,袒胸露白的丰腴仕女三五成群,唐突左看右看,眼花缭乱。m.χIùmЬ.CǒM
王振不得不停下脚步来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九哥儿,这东市贸易场乱哄哄的,有什么好瞧的?咱们快走,杂家好送你回家!”
唐突干笑两声,望着路边一家酒肆门口,眼睛直勾勾地迈不动腿。
王振扫了一眼,见酒肆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胡姬,金发碧眼,挥动着纤纤素手,笑颜如花。
王振哑然失笑:“九哥儿,你明日走马上任就是右神策军的仓曹参军,这可是绝对的肥差,将来有了钱,这种胡姬你想玩多少就买多少,回家去端茶斟酒、铺床叠被,有你享受的。”
王振是真太监,对女色不感兴趣。
“王执事,天色还早,小子请你吃一壶酒如何?”唐突扯住王振的衣袖,眼巴巴盯着。
王振心道你喝酒是假,垂涎这胡姬是真的吧?
不过他抬头看看天,想了想,还是笑着点点头:“好吧好吧,咱哥俩就去吃一顿酒!”
有人请客喝酒,为什么不喝?
唐突大喜,挎住了王振的膀子,两人亲亲热热进了酒肆。
那貌美胡姬赶紧上前招呼,里面已经有不少食客。
唐突笑眯眯地伸手在擦肩而过的胡姬身上摸了一把,引得胡姬一声惊叫,却旋即咯咯娇笑起来,向唐突挑逗地勾勾手指头。
那意思是你如果敢来,老娘见多识广,还怕你这棵小嫩草?
唐突哈哈笑,脸上的猥琐笑容,看得一旁的王振暗暗摇头。
这才刚觉得他有点正行,不料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两人正要找一个地方坐下吃酒。
唐突突然发现了少年过去在长安的几个老相识,六七个锦衣少年,顶尖的长安权贵子弟。
比如太常少卿马匡正的三子马平安,左千牛卫大将军裴元盛的四子裴庆,翰林学士承旨周墀的儿子周先喜。竟然还有宰相杨嗣复的庶子杨凌,安王李溶的小舅子哥薛凯……等等。
过去的少年被这群公子哥儿真是欺负惨了,他窝囊废的名头说白了就是让这群同龄人给不遗余力传播开的。
唐突拉王振来喝酒,无非是想进一步增进关系,为日后打基础,肯定不是因为好胡姬的美色。
看到这群纨绔子弟,兴致顿时大减。
怕当然谈不上。
但心知这些孩子看到他一定会来挑衅,让他和王振喝顿酒都不会安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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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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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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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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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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