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了上元节,又一连下了三天的暴风雪,雪后气温更低。
从正阳门进城,沿着主干道走到尽头,是一座沧桑古朴的青石桥。
桥下护城河水常年不断,清澈见底,绕城而过。过了桥东去,就是青州府城最大也是唯一的“富人区”朱衣巷了。
街巷横贯南北,淄青藩镇各路权贵的府邸、衙署基本上都沿街分布。
这一点自是与长安不同。
在长安,只有王公贵戚或者三品以上大员的府邸经朝廷特批才能冲着大街开门,普通官员贵族是不行的。可在距离长安千里之外的东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规制和仪法就不那么重要了。
……
在感觉上,唐突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很真实,只是突然被吵醒了。
他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一个桃眼杏腮的娇柔小娘正俯下身来,试探着伸出纤纤玉手拽了拽他的胳膊,又捅捅他的腰身,柳眉轻蹙,轻轻自言自语道:“这吃软饭的不会是真死了吧?”
小娘思量着是不是回去禀报自家小姐,或者请个医者来诊治一下,陡然间瞥见躺在床榻上的锦衣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紧盯着她尚未完全发育好的小胸脯儿发愣,不由面红耳赤、羞愤交加,仓促间猛地起身往后退去,险些栽倒。
她定了定神,突然意识到这吃软饭的少年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就站在那里双手叉腰,抬头反瞪着他,青涩的目光故作凶恶。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吭声。
片刻后,终于还是小娘年纪太小吃不住劲,红着脸转身一溜烟跑了。
……
唐突披衣下了床榻,环顾四周,眸光复杂。
头顶雕梁画栋,室内诸物陈设古色古香。
他站在悬挂在东山墙上的铜镜面前打量着自己,镜中的少年身材修长,猿臂蜂腰,眉清目秀,只是面色略显苍白。
才这点年纪,不会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吧?
他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脸颊,脸上轻轻柔柔没有半点棱角。
想他堂堂历史学者出身的市长大人,正在踌躇满志青云直上之际,突然一觉醒来,变成了一个窝囊废兼靠吃软饭为生的……唐朝小白脸,真的欲哭无泪。
与他前世的叱咤风云相比,这与他同名同姓的唐时少年,命运简直是悲剧吊轨到了极点。
祖上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莒国公唐俭,父亲唐平官至兵部侍郎。虽是庶子,但因为唐平子嗣不旺只有两个儿子,自幼也颇得宠爱。
但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却天性懦弱,终日浑浑噩噩,也不喜欢读书,年岁越长性格越孤僻,纨绔子没当成,反而成了长安人尽皆知的窝囊废。
于是唐家就把他送来了青州的外宅,投奔未来的岳家青州刺史朱腾。
来自长安的窝囊庶子在青州其实一样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加上背靠朱刺史这棵大树好乘凉,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原本照此下去,他会成为朱家的登门赘婿,作为唐朱两家政治联姻的利益链接点,安逸享乐一辈子。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在去年十一月长安甘露之变中,唐平受牵连横死。27岁的年轻皇帝李昂不甘为宦官所控制,意图夺回丧失的权力,结果失败。
因为这场失败的政变,无辜受害的朝廷官员有千余众,包括躺枪的唐平。
可想而知,少年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府中的下人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席卷财物逃逸一空,身无分文又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年,厚着脸皮去朱家讨生活,吃起了软饭。
唐突掐着指头暗暗算了算,少年的软饭吃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琇書蛧
朱家上下虽然没给过什么好脸,但终归还是勉强收留了他。
但今天朱家突然就翻脸了,朱腾的内侄薛贵一顿冷嘲谩骂将他驱逐出来,狼狈的少年被薛贵带着几个恶奴和一条大黄狗追着,慌不择路,一头栽下了青石桥掉进冰冷的护城河中差点淹死。
“真是神一样的剧情,狗一样的人生啊……”
唐突从来没想过,像自己这样的上位者居然会沦落至此,他恨不能再跳一次河穿回去。
……
正午时分,唐突还是咬牙切齿走出了卧房。
窝囊废就窝囊废吧,反正穿越已成既定事实,他不想躲在这样一栋空荡荡的豪宅里像怨妇一样自怨自艾,更不想在这个乱世将至的晚唐像狗一样的苟活着。
院中渐有败落迹象,春天的野草正在疯狂萌芽生长。
他俯下身去,又抬起头来,顺着野草一百三十六度的仰望,凝望它们仰望的天空在哪里。
他只看到了连绵不绝的青墙红瓦和琉璃飞檐。
他顺着扶梯爬上了院墙,小心翼翼地坐在狗尾巴草丛生的墙头上,望着极远处的西方。
耳中仿佛传来长安城熙熙攘攘的人声、车声、马声、驼铃声和鸡鸣犬吠,在那里,少年曾经拥有与许多贵族子弟一般无二的标配行头:一只西里伯斯的白鹦、一条撒马尔罕的小狗、一本摩揭陀的奇书、一剂拜占城的春药……
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婢。
一个轻轻挽着袖口、露出雪白凝脂的玉臂,轻柔细腻地站在身后为他梳理头发;而另一个,则乖巧地伏在他的脚下,水汪汪的眼睛里闪动着迷醉而谄媚的光。
唐突情不自禁想得痴了,嘴角的口涎晶晶亮。
“哎……果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唐突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后巷一户百姓家的小院内。
这户人家炊烟升腾,男女分工造饭正忙。
一锅新蒸出来的黄橙橙的栗米饭,还有三五张刚烙出来的胡饼,又薅了一把院中菜地上种的绿油油的豆苗加点牛油乱炖了一盆,佐餐的还有一小碟腌菜,其乐融融。
这下唐突顿觉腹饥如火,再也失去了闲情逸致,溜下了墙就直奔厨房,准备先找点东西吃填饱肚子再说。
诺大的厨房里空空如也,看得唐突很不爽,直冒火。
这些该死的家奴逃走,不但卷走财帛,竟然连粮食菜蔬也拿光。
无耻啊!一个个都没底线!!
找了半天,才在米缸里发现了一点残存,在房梁上觅到了一小块悬挂着的干肉,上面有几处明显的缺口咬痕,不知道是不是被夜猫或者老鼠给偷吃过。
但唐突顾不上这些,他烧了火洗了锅,用这一把米熬了一点稀饭,又将那一小块干肉切成丁扔在稀饭里再加了一点盐继续煮。
如果有个皮蛋就好了,可以做成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可他实在弄不到别的食材和调味品,只能将就了。
就这样一小碗简单的肉末白米稀饭,吃得唐突满头大汗,很是心满意足。吃完饭,他才不得不开始思量应该要怎么活下去。
继续去朱家吃软饭?
少年不懂人情世故,可唐突却是历经人世沧桑的老江湖,人精中的人精,尽管少年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融汇贯通,他也知道少年今日突然被撵出朱家,应该并不是薛贵擅自做主那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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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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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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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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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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