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县丞发现自己永远都摸不透毛头知县程卿的套路。

  好歹是个大家子弟,又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被贬谪西北边陲小县,难道一点抑郁不得志的情绪都没有?

  处理秦安县那些鸡毛蒜皮的纷争,还乐在其中!

  朱县丞指使人去告状,程卿一点都不嫌烦,居然在认真处理那些百姓家的纷争。

  比如争水井的两户人,一开始闹到县衙去,谁也不肯相让,程知县听明白两家人的诉求,最初是判两户人家共用水井——这两户人家自然都不同意。

  程知县也够狠,派衙役去把水井用大石封了,这下两户人家都没有水井用,要去别处打水,生活非常不方便,吵得更凶,彼此埋怨对方多事,如果当初不去告状,那水井还在。

  吵了两天没办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双方倒是肯坐下来和谈了。

  谈来谈去,两家人都做出了让步,想去衙门撤掉状子吧,衙役凶神恶煞,说他们在耍知县老爷。

  两家人没法,都后悔为了一点小事要闹去县衙,当官的都心黑,得罪了知县大人,两家人战战兢兢。

  状子不敢撤,只得商量两家凑钱重新打一口井,想到打井要花的钱,两家人肉痛不已。

  等着两家人连打新井的匠人都请好了,程卿又命人将他们请去了衙门,当堂将大石封住的水井还给了他们,不仅如此,还派衙役下井清淤,让这口井储水的能力提高,使之能满足两家人同时用水,彻底解决了两家人争执的根本原因!

  告状的两家人,本来都没抱希望了,没想到程知县如此通情达理,很是感激程知县,纷纷夸程知县是“爱民如子”……如果程卿一开始就派衙役清淤,如此一口优质的水井,两家人更想占为己有了,程卿搞了这么一出,让他们体会到了“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又见识到了新知县的脾性。

  遇到听得进去道理的百姓,知县大人是很讲道理的,如果不想听知县大人讲道理,知县大人的官威也不小!

  刚柔并济就是秦安新知县程卿的作风。

  朱县丞白白当了坏人,指使人去告状给程卿找麻烦,反而助程卿扬名。

  至于朱县丞想找的老幕僚,胡典史跟在程卿身边办事,根本没见过有谁给程卿出主意。

  “招衙役、抢账本和重开县学,还有断案平纠纷,都是程知县自己的主意。”

  胡典史想倒向程卿,自然不愿意朱县丞再和程卿相争。

  若是朱县丞使阴招把程卿害了,胡典史的小儿子又能去哪里寻这么好的老师?

  胡家小郎在县学里才上了几堂课,回家对胡典史说听程大人讲课,那是“晨钟暮鼓,如闻仙音”,如果早两年能遇到程大人这样的老师,胡家小郎觉得自己肯定考上了秀才!

  现在无需胡典史督促胡小郎好好表现,胡小郎已放话,程卿在哪里,他就跟去哪里,要学扬州的富商公子荣九少,靠诚意打动程卿,时刻聆听程卿的教诲。

  老油条如胡典史,想起小儿子的话,都想哭呀。

  孩子有壮志,当爹的能不支持吗?

  谁说乌龟爹生不出人中龙凤的儿子!

  人这一辈子,是龙还是虫,除了出身,还有机遇。

  程卿被贬谪秦安,是程卿的劫,却是自己儿子的机遇。

  胡典史回神,小心翼翼劝朱县丞:“程知县是科考文魁,做官也通达老练,高升是早晚的事,咱们何必得罪他呢。”

  朱县丞听出胡典史的意思了,老胡这是劝他退一步,乖乖当程卿的属官,让程卿快点高升回京,那秦安县就还是朱县丞说了算。

  朱县丞当然不愿意。

  程卿再有来历,那也仅是毛头小子,朱县丞没有被程卿折服!

  等胡典史走了,朱县丞脸黑如锅底,韦主薄摇头晃脑:“大人,老胡不可信了,已是被姓程的拉拢了过去。”

  这不用韦主薄说,朱县丞也看出来了。

  可姓程的究竟许了胡典史什么好处?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胡典史儿子在县学……朱县丞派韦主薄去县学听听程卿授课的内容,什么富商公子千里追随,只为拜在程卿门下,在朱县丞这样的粗人听来简直是扯淡!

  韦主薄果真去县学听了一节课。

  韦主薄到了县学,发现教谕和训导也站在教舍外,瞧见了韦主薄过来,两人也不尴尬,还示意韦主薄动作轻一些,不要打搅到程大人授课。

  韦主薄站在教谕身边侧耳倾听,发现程卿并不是在照本宣科让学生背书,讲着讲着,程卿就把话题发散出去了,在和学生们谈论“人生”和“理想”。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有志科考入仕的自然是最好。

  即便考不上,读书不读书,区别也大了,哪怕是商人之子,识文断字亦是优势,知识能改变命运,只要读懂了书,做什么营生都能比别人做得好。

  程卿还拿荣九举例,问荣九有家财万贯,为何要来西北吃沙子。

  荣九很是配合,说家财如浮云,若没有本事,顷刻就要散去,从来只听说有耕读传家的大家族,却不闻世代豪富的大商人。

  程卿见学生们若有所思,趁热打铁,又以众人更熟悉的邵宝来举例:

  “邵家若前两代就开始读书,如今邵家放牧的羊群早已过万,家业也不仅现在这点规模,读懂书的人,想法便与寻常人不同,同样是养牲畜,大部分人就只会老老实实赚一只羊的利,聪明人则可能赚两倍利、三倍利。”

  学生们有点哗然,邵家的家业若是在现在的基础上翻三倍,那早就成秦安县第一大户了,他们都看邵家脸色行事,哪里还敢嘲笑邵宝身上有羊骚味呀!

  邵宝则茫然。

  读书就能把羊群变多?

  家产多三倍?www.xiumb.com

  就算白日做梦,他爹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呀。

  窗外,韦主薄都听得发愣。

  若真有什么家业翻三倍的法子,韦主薄也不管什么朱县丞了,愿意跟着程知县做事好不好!

  教舍里,程卿告诉众人,她便要在邵家身上试一试,让学生们见识下知识能有多大能量。

  韦主薄出县学时晕乎乎的,走路都发虚。

  回去说给朱县丞听,朱县丞也不信:“你听他放屁!”

  事实证明,还真有人愿意听程卿放屁,邵大户听到消息,当夜就进县衙拜见程卿,聊到深夜才离开。

  俩人到底聊了什么,无人得知,邵大户第二天就出面要在县里买地。

  过了几日,才有隐隐的风声传出来,说邵大户受程知县点拨,要在秦安县建个织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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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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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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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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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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