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三个姐姐,三个不同的性子,二娘子和三娘子是双生女,性情却一点都不像。大娘子沉静有决断,三娘子有点咋呼,二娘子却是温柔中带着怯弱……和柳氏的脾性差不多。
遇到事情,大娘子有刚性,三娘子可以摇旗呐喊助威,二娘子肯定是最先哭的。
这么个脾性软塌塌的小娘子,平日里在家都容易被忽略,谁让她最不会表达自己想法呢?
她也是最能忍让的。
让完姐姐还要让妹妹,程卿先前只给家里买了两个丫鬟,二娘子基本不使唤她们干活。后来何婉落水被救,大房拿捏何婉名节受损,程卿觉得两个丫鬟远远不够,又找牙婆买进了几个身形粗壮的大丫头,二娘子这才有了单独使唤的人。
二娘子只是不爱表达自己,却不代表她傻。
正是她这种性格,对家里成员的变化才更敏感。
程卿去了京城,大娘子慢慢就把田庄的事管起来了,原先还有些顾及,但何婉都敢抛头露面管织坊了,自己只是管嫁妆田,为什么不行?
程卿一向是鼓励她们的,只要出门时带上足够的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大娘子去了两趟武新镇后,颇有些乐不思蜀。
程蓉葬礼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大娘子居然还要往乡下跑,二娘子就觉得大姐姐不太对劲了。
柳氏除了叮嘱大娘子别晒黑,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二娘子问妹妹,“你跟着大姐姐去过田庄,真有那么好玩吗?”
三娘子完全还是小孩子脾气,认认真真回答二姐问题:
“好玩,三月有槐花,四月有樱桃,五月杏子又熟了,夏天一到,池塘里一群群水鸭游过,野趣十足,隔壁小丘还有小郎让人种了满丘的蔷薇,今年开了好多!”
“……”
二娘子无语。
这真是一心只知道贪吃傻玩啊!
不过随着大娘子买下那三百多亩田地,程家的生活的确更宽裕了。
平日里基本不用买菜,鸡鸭等家禽和蔬菜都由镇上送来,程卿说田庄的收益要靠个人打理,大娘子就琢磨开了,连田埂边角都不放过,让人种了桑树。
自家不养蚕纺丝,桑叶也可以卖给别人。
还有一个淤泥塘,大娘子找人清理了,又往池塘里种了藕。
初夏时,池塘水面冒出了点点绿叶,大娘子说夏天可以赏花,三娘子说荷叶糯米鸡好吃,冬天还能吃上莲藕,大娘子便接口,吃不完的莲藕也能送到市集卖掉,又能增加一笔收入。
二娘子一问,三娘子讲起田庄的趣事滔滔不绝。
搞得二娘子也不确定了。
难道真是田庄太好玩,让大姐姐不畏酷暑都要前往?
小郎说让她们学着经营田庄,又说以后还要给她们置别的产业当嫁妆,大姐姐或许是见到收益,越发有了兴趣,这才频频去乡下,在家时又时常一个人发笑吧!
二娘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然她自己情窦未开,缺乏鉴别经验,问了几句没找出原因便把此事放下。
二娘子察觉了异样,但大娘子恋爱的事还是被程卿撞破的。
程卿不是跟踪大娘子,她是等到书院放假,带崔彦去武新镇乡下看花。
去年还只有小规模的花枝,今年已经繁衍出了一大片。
玫瑰这种花只要有了技术还是很要养的,播种能活,插枝也能活,程卿让司砚去贩丝发展到卖缎子,赚到的银子又买了些地。
别人不要的荒地、山地她通通不挑,尽数收入囊中,在一年里都开垦出来慢慢种上了花。
如今在她庄上,雇来种花的人倒比庄户还多,老花匠只能当个技术指导,却没那精力亲自照料如此大面积的花卉。
今年,花开了。
还没把方圆百里的文人骚客们吸引过来,倒引得附近的小娘子们流连不走。
想要掐花戴的,想要移两株做盆景的,还有单纯就是喜爱花田成片,愿意每天过来看看的。
程卿自己看着也高兴。
但这都比不上即将要赚银子的成就感,她带崔彦过来是看成品的。
几经蒸馏得到的花露,装在小小的琉璃瓶里,拔下软木塞,馥郁芬香。
程卿塞了瓶给崔彦:
“你先闻闻。”
程卿教他把花露撒些在手腕,皮肤的温度会让香味慢慢挥发,崔彦把手抬到鼻下嗅了嗅:“……大食的蔷薇露?”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对啊,和大食的蔷薇露不一样。
第一下闻是蔷薇香,哦,程卿说的玫瑰。
第一下他能闻到玫瑰的香气,现在漫山遍野都种了,崔彦原也不会稀罕这味道,然而山上开放的玫瑰,和几经蒸馏后浓缩的玫瑰香仍有差距,后者是集中成一束,直击嗅觉和灵魂。
再闻闻,玫瑰香里还掺杂了别的,崔彦这样的直男哪懂什么前调、中调,就觉得玫瑰香的馥郁中又带着丝丝清甜,是栀子?栀子没这么淡啊。
和大食蔷薇露不同。
大食蔷薇露太香了,玫瑰香和浓重的香料味掺和在一起,异域风情突出,一闻就想胡姬。
用崔彦的话评价,大食蔷薇露不是什么正经香露,用来送妓女粉头就相得益彰,闺中小娘子用却显得轻浮。
程卿搞出来的这香露不一样。
崔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你要和我合伙的生意?”
“对,上好的大食蔷薇露要卖几十两一瓶,粗制滥造的仿品都要买二两银子,我们也不心狠,一瓶卖十两银子,这生意有没有赚头?”
崔彦默默放下瓶子,又跑去花田里转了一圈,回来就遗憾:“你的花种少了,可是手里银子不够?你若早些说,我们找个地方种了几百上千亩,这门生意如何不大赚!”
说的程卿想捶他,“你比我还贪!”
崔彦的确比她贪,程卿说一瓶卖十两,崔彦说至少得二十两,因为现在原材料跟不上,不如把单价提高。物以稀为贵,程卿只要能保证香露的质量稳定,怎么卖出去不用她操心。
两人刚谈好生意,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这马车程卿很眼熟,正是她为家里添置的,何婉落水后程卿很是警惕,鼓励家中女眷出门,却反对她们坐船,谁知道会不会遇上跳水救美施恩的臭男人。
所以车是程家的,她认识。
——但马车旁边骑着大马的年轻男人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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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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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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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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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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